7.水溶地下室

　　囿于一隅，是A090對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的評價。

　　來到中星市的高檔居民區(qū)已經(jīng)一周有余，關(guān)于如何處理方盒子怪的問題提出也已經(jīng)過去八個小時，竇強一直在自己身邊一個小時一個小時數(shù)著過。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八個小時…

　　“閉嘴休息休息吧?！盇090不開口警告竇強的話，他會一直念叨下去，從AI廣場的穹頂在東面升起到西面降落也不停歇。

　　方盒子怪仿佛變成了普通的盒子似的，竇強任意將一些雜物扔進箱子里，“九哥，這玩意能裝下地下市場淘來的古董電視，就像一個扁扁的臺子的那種，裝得下。”竇強最后放上去一個彈力球。

　　A090認為新開拓的AI通道里制備了幾個全新的實驗室，里面進行著不為人知的全新實驗。方盒子怪應(yīng)該是其中一項。實驗室是一塊圣潔之地，這里不能說的話有很多，言辭之間的禁忌也有不少，抱怨的語氣雖然也有，但聽起來不會引起合作同事的郁悶、頹廢、低落等負面情緒，大家聽了不過一笑。大多數(shù)的時候，除了幾個字的關(guān)于實驗內(nèi)容的溝通，大家不會多說什么。沉默而已，在AI工廠就是這么容易。

　　“你能閉嘴讓我清凈一會兒嗎？”竇強看到A090瞪過來的略微呆滯的眼神，擺擺手站起來走進自己的小廚房觀看歷史頻道中定時播放的兩百年前的監(jiān)控視頻。街道上的行人走來走去，畫面也極其模糊，帶著獵奇心態(tài)觀看也興趣盎然起來。

　　A090的目光一直沒有聚焦，他在努力打破自己構(gòu)筑起對實驗室的崇敬的圣潔般的壁壘。他極其迫切的想要拆卸方盒子怪，看了幾個小時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房間里有適合做拆除工作的地方。即便自己的房子比竇強的房間收拾的整潔許多，也并沒有合適的地方允許他不眠不休的在里面工作。

　　“沒有合適的地方啊?！?p>　　“您真想把它拆了啊，那就拆啊，我?guī)湍??！备]強從廚房探頭出來，歪著頭叼著一個瓷勺子表現(xiàn)出孩子般的可愛嚴(yán)肅勁兒。

　　“亂，都太亂。”亂不亂不是主要原因，A090在意的是環(huán)境、氛圍和自己的心態(tài)。

　　“我懂了，廚子做飯就要在廚房，跑客廳里或者是臥室都不像話?！备]強跑進臥室按下水溶床旁邊的銀色按鈕，黑色的床單從水溶床墊上滑下來，竇強喜歡水的柔與堅韌的完美融合，他雙手在床墊上面撫摸了兩個來回。

　　A090看到竇強看似享受著撫摸的感覺，實際上是在輸入竇強自創(chuàng)的指紋解鎖密碼，不由得贊嘆，“我們脫離生活實在是太遠了?！盇090和所有的科學(xué)家一樣，他們創(chuàng)造創(chuàng)新技術(shù)以研制生產(chǎn)出新的產(chǎn)品，可自己卻從來沒有用過。

　　竇強站起來走到A090身邊，“這玩意兒挺暴躁的，每次開啟我都不敢接近它，這是你研制的嗎？”竇強又向后退了兩步，正好躲在比自己矮十幾公分的A090身后。

　　“不是，這個實驗我有幫忙?！?p>　　“太好了，九哥，你可得幫我改改，別讓它這么暴躁，水噴的到處都是?！?p>　　A090轉(zhuǎn)身一路小跑著出了竇強的家門，“九哥，快要開啟了，你去哪兒?。?？”竇強扶住門，斜覷著鼓出水泡的床墊，緊張地站到門后遮掩住半個身子。

　　水泡浮在床墊上方顫顫巍巍的融合到一起后在床四周流動，床墊內(nèi)的水形成了三個小小的漩渦從中間分散到床墊中間一豎的兩端，逐漸分開一條淺淺的水溝。科技編綴出了生活中人們對于神奇的渴慕興趣，竇強每到神奇力量猛烈發(fā)揮的時候，一定不顧被波及的狼狽樣兒堅守在旁邊安靜觀看。

　　水溝深入和內(nèi)部的漩渦連接起來，一瞬間噴涌出五六個水柱，正在竇強做好準(zhǔn)備淋濕新買的衣衫時，A090站在門口撐開一把透明傘，水柱引領(lǐng)旁邊的水流和浮在空中的水珠沖向透明傘，水在傘頭分開環(huán)繞流動進入傘內(nèi)。A090收起透明傘提著傘柄，下面立刻變成了一個盛滿水的水袋。

　　“這把傘我也有啊，就是買床墊贈送的?！?p>　　“AI商店的商品是不附贈其他商品的，你應(yīng)該多看看說明書?！?p>　　竇強抱住水袋將其放在門后。這時，水溶床墊已經(jīng)分作兩半，床下開啟了一個地下通道。柔和的黃色燈光襯得水溶床墊像夕陽下的海面，A090還是在少年時期去看過大海呢。

　　“走吧，九哥，你也別多想了，我這里正適合你搞什么秘密研究之類的?！?p>　　“你不怕哪天我把你當(dāng)成試驗品做了？”

　　竇強聽了傻笑兩聲，自己真就不敢確定A090會不會這么做，還是少說話為妙。

　　A090隨著竇強向下走了30級臺階，途中不小心碰到頭頂掛著的白熾燈泡三次，他就不得不一直低頭跟下去，重新抬起頭時脖子一陣酸痛，沒注意到墻邊掛著的各個時期偉大的科學(xué)家的畫像，最后一幅就是A090一直不認同的瘋子科學(xué)家。這張畫像上掛滿了黑色的灰塵，已經(jīng)看不清畫像中人的模樣了。

　　A090一只腳踏到地面時陷入了松軟的灰塵里，這間地下室的表面竟然積了一尺厚的灰塵。

　　“你不常下來玩吧，竇強。”

　　竇強搖晃手環(huán)，一輪圓月燈籠從地面升起掛在頂棚，里面射出的光異樣強烈，連竇強臉上的一個坑都照出深度來。

　　地下室堆滿了舊式的智能電器，還有一堆摞起來的塑料椅子，另一側(cè)更像是舊貨市場的攤子，雞毛撣子、藤條、一盒金屬牙簽、兩三捆毛巾還有很多A090從未見過的稀奇舊物。

　　“你這里可以開一個舊物博物館了，都是地下市場里淘來的嗎？”

　　“真是不容易的，重要的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物以稀為貴，關(guān)鍵是，不是熟人都不肯賣的，萬一被云政府發(fā)現(xiàn)，我們進不了1號牢房，也得在2號牢房里呆兩天?！备]強莫名后悔帶A090來到自己的秘密倉庫，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多的把柄掌握在這個不太熟悉的科學(xué)家手里，而自己才掌握了A090一個秘密，就是那個方盒子怪。

　　“等等？”竇強總覺得還有一件大秘密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一定知道，而且極其重要，只是突然之間怎么也想不起來。

　　“能把你這些舊貨搬出去嗎？”

　　“不能，搬出去容易被一些好事的人偷拍到，我給你收拾收拾，實在用不了，我也沒辦法了。”

　　“那就收拾收拾，你把方盒子帶下來?！盇090獨自留在地下室，竇強奔跑起來，這里立即變得烏煙瘴氣的。

　　A090咳嗽著跑上臺階，“把水溶傘也帶下來?！备]強回來的速度很快，A090抱住水溶球用小拇指指甲刺破透明膜，瀑布似的水擊拍著一級級臺階流到地面洪水猛獸般的侵吞了灰塵。掃地機器人聞到灰塵的氣味來到地下室吸走了所有灰塵和泥土。

　　竇強把所有舊物放進收納箱里，最后搬開所有椅子，留下三把放在一個鐵皮臺子旁邊，“怎么樣？湊合吧?！?p>　　A090感覺到地下室的潮濕與陰冷，這與工廠實驗室的清冷不同，二者相同之處也只有見不到陽光。

　　彈力球在方盒子上彈來彈去，企圖吸引A090的注意力，卻只有竇強的注意力在現(xiàn)實中，“九，九哥，那玩意兒又活了！”

　　A090從收納箱里拿出一個陀螺扔出去正打中彈到空中的彈力球，“關(guān)門?！?p>　　從今天開始，他又要重操舊業(yè)了。重新上崗的日子來的莫名其妙，工作地點和工作伙伴都不盡如人意。世界上如意的事太少了，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