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捺缽?fù)醭|太宗

第一百零五章 中渡之戰(zhàn)

捺缽?fù)醭|太宗 兵馬司 3878 2019-11-14 17:00:00

  杜威知道中計,這才想起趙延壽要的是自己坐龍椅,怎么會投降石重貴;高模翰是契丹宿將、皇帝心腹,如何能突然叛變??墒沁@會兒明白已經(jīng)是馬后炮,不但自己成了笑話,還誤導(dǎo)朝廷錯判形勢,連累千軍萬馬被對手耍得團團轉(zhuǎn)。這口氣如何咽得下。想到敵人沒有走遠,立即就要帶領(lǐng)大軍去追,李守貞道:

  “天黑風(fēng)大,又是在敵人境內(nèi),不要再中了埋伏?!?p>  “難道就這么算了?他有埋伏比逃了好,我們將計就計,吃掉它,也不枉大冬天來一趟瀛州!”

  “即便要追,令公也不宜親出,不如派別人去。”

  杜威派手下大將,這一次北征的馬軍都排陣使梁漢璋帶領(lǐng)一萬人馬去追,囑咐他小心對付,然后在城外扎營,一邊派人清剿城中,準(zhǔn)備占領(lǐng),一邊等候追擊的消息。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有敗兵陸續(xù)逃回,報告說梁漢璋中了埋伏,中的是連環(huán)陣,防備不及,幾乎全軍覆沒。杜威心里一陣后怕?;仡^去找那幾個小叫花子,早被他們逃得無影無蹤。杜威痛定思痛,慶幸損失不算太大,丟臉是小事,手里握有大兵,便掌握著主動權(quán)。他決定立即北上,到恒州和張彥澤會合。張彥澤那里還有十萬軍隊,只要兩支軍隊都歸于麾下,別說報這一箭之仇,就是扭轉(zhuǎn)乾坤又何嘗不可。

  棗林淀誓師兩個月之后,契丹軍隊兵臨恒州。兩個月進兵五百里,比起前兩次,北軍顯然采取了穩(wěn)扎穩(wěn)打的策略。

  契丹大軍從幽州南下逐鹿中原,一般來說有東、西兩條進兵路線。一條是東線,就是前兩次御駕親征所走的,從莫州、瀛州經(jīng)深、冀、貝到魏州,進逼澶州的黃河德勝津;另一條是西線,即從涿州出易州,經(jīng)定、恒,過邢、洺、相州,直達更靠近開封的黃河白馬渡。此次南伐決定走西線,一是因為在東邊的瀛州,高模翰和劉延祚正在上演詐降的戲碼,兩路同時發(fā)難可以讓敵人陷入左右受敵的被動;二是因為在西路的咽喉易州,當(dāng)?shù)赝梁缹O方諫棄南投北,為契丹敞開了南下的大門。

  易州刺史名叫郭璘,是晉國的忠臣良將,他一直固守易州城并不時出擊,令契丹軍隊在這一帶的活動屢屢受阻。孫方諫雖然只是當(dāng)?shù)氐囊粋€豪酋,然他盤踞的狼山一帶,卻包括了南北交通最重要的關(guān)隘之一:古長城口。從地理位置上講,易州城反倒沒有那么重要。孫方諫和他的兄弟在狼山經(jīng)營多年,既是有權(quán)有勢的土豪,還是當(dāng)?shù)孛癖姵绨莸纳窠探讨鳌K麄円恢币詠矶祭糜欣恢米笥曳暝?,腳踩南北兩條船,擴張、鞏固自己的勢力范圍。這一次因為利益和開封鬧掰了才公開投靠契丹。他的北投,相當(dāng)于將原來不在幽云十六州之內(nèi)的易州獻給了契丹。耶律德光收到這個送上門來的禮物大喜過望,立即任命孫方諫做了契丹的定州節(jié)度使。

  盡管如此,易州、定州這條路上仍是障礙重重,包括易州城里的郭璘在內(nèi)的許多州縣、堡寨都進行了騷擾抵抗,坐鎮(zhèn)恒州的張彥澤也幾次派兵和北軍交手。滿地金黃的九月出師,直到蕭瑟肅殺的十一月中旬,御駕親帥的契丹主力大軍終于推進到恒州城下。

  恒州是唐末強藩成德節(jié)度使的心臟,從這里沿太行東麓的平坦大道直下黃河白馬渡只有六百里,歷來都是中原王朝扼守北方部族南下道路的重鎮(zhèn)。這里如今是晉國北面行營都招討使的駐地,朝廷在這里囤積了十萬兵馬和大批糧草。杜威上一次任都招討使時就一直駐扎在這里,現(xiàn)在換了張彥澤坐鎮(zhèn)。恒州城并不是一座孤城,而是有著嚴整的防御體系,除了高墻深壕,還在城外筑有防御工事,另外相距不遠有數(shù)座堡寨,形成犄角和鼎足之勢,足以在被攻擊時進行應(yīng)援,也使得對這座州城的包圍很難形成密不透風(fēng)的壁壘,除非花功夫?qū)⑴c其相呼應(yīng)的所有堡寨一一拔除。兩個月的時間不短,卻仍難以做到這一點。

  這天上午,恒州郊外的御營大帳中爐火熊熊,身材肥碩的耶律德光穿著一件黑色緞面的羊皮長袍,站在鋪著地圖的案前,忽沒里手指圖上恒州南面一條粗線上的一個大大黑點道:

  “陛下,據(jù)高模翰的報告,杜威離開瀛州北上已經(jīng)十多天,應(yīng)該快到了。冬天水寒冰薄,大軍不可能從水面過河,只要守住這座中渡橋就能把杜軍阻攔在河北。野戰(zhàn)是鐵騎的拿手本事,杜軍多是步兵,不是咱們的對手。按照陛下的指示,也已經(jīng)派兵從背后切斷它的退路?!?p>  發(fā)源于黃土高坡的滹沱河源遠流長,它從山西的忻州一帶沖出太行流到河北,從南邊繞過恒州,轉(zhuǎn)向東北,經(jīng)過瀛州、莫州,在滄州匯入白溝河奔向大海。這條寬闊的河流現(xiàn)在成了隔斷恒州和杜重威軍隊的天險,守住這條河就切斷了晉軍兩大主力的聯(lián)系,可以將它們分割包圍一口一口吃掉。而反之,如果晉軍控制了這條河,就會對契丹軍隊造成腹背受敵的威脅。而控制滹沱河的關(guān)鍵就在這座中渡橋。北軍已經(jīng)在滹沱河兩岸都修筑了工事,皇帝還親自視察過一遍。

  “不要輕敵,杜威手里現(xiàn)在到底有多少人馬?”

  忽沒里看看站在身邊的兀欲。這一次出兵他覺得自己實在老了,心力體力都有所不支,便提出讓兀欲加入樞密院,協(xié)助參贊軍事。他完全是出于公心,因為在武將中要論韜略,兀欲算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皇帝很高興地答應(yīng)了,兀欲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韓匡嗣也在背后替他出謀劃策。見老頭示意自己對答,兀欲朗聲道:

  “陛下,應(yīng)該有十五萬了。據(jù)情報說,姓杜的原來就手握十萬重兵,他嫌不夠,還讓他的夫人利用裙帶關(guān)系再伸手要兵,皇帝交給馮玉辦,國舅一心收復(fù)幽云,恨不能要什么給什么,把開封的禁軍都派出來了?!?p>  “噢?”

  耶律德光和中原王朝打打和和幾十年,對這邊的世道人心了解得比開封的皇帝可能還深,笑道:

  “你說這個姓杜的會不會是下一個趙延壽?”

  十年前石敬瑭反叛后唐,李從珂調(diào)全國兵力圍剿晉陽,趙延壽手握重兵,還一再要求更多的軍隊歸他指揮,覺得有了足夠?qū)嵙Γ蛠砗推醯ふ勁信烟谱粤?。兀欲對趙延壽沒什么好感,點頭道:

  “陛下英明,臣侄看他們真的是同類。要是這樣就好了,像這兩個月一點一點啃骨頭似地什么時候才能打到開封啊。”

  德光收斂了笑容,將手中的馬鞭放在忽沒里剛剛指的那條黑線上:

  “朕只是隨便一說,別凈指望天上掉元寶。還是說說這仗怎么打吧。中渡橋必須守住,絕不能讓杜威過河,過了河和恒州連成一氣這仗可就難打了!”

  這時安團急匆匆走進來,粗聲說道:

  “陛下,杜威的大軍到了滹沱河南,張彥澤親自率一支兵馬不知什么時候溜出城去接應(yīng),現(xiàn)在他們開始進攻了?!?p>  德光喊道:

  “拿斗篷來!朕要到前面去看看?!?p>  幾個人想攔攔不住,只好跟著一起出了大帳。御帳離河邊不過十里,騎馬走了不到一刻鐘就到了。北岸臨時搭起了一座兩人多高的望樓,是指揮戰(zhàn)斗的主帥觀敵料陣的地方。幾個人爬了上去,居高臨下,戰(zhàn)場一覽無余。蕭翰正在那里向送信兵發(fā)號施令,見皇帝上來,顧不得行禮就急急說道:

  “皇上,都說張彥澤彪悍,此話不假,這一仗他在打先鋒?!?p>  德光縱目望去,數(shù)里之外橫著一條銀鏈般的滹沱河,河面百步多寬,已經(jīng)結(jié)冰,渾濁的冬陽照在上面,反射出明晃晃的白光。一條寬闊的石橋橫跨南北,上面車馬輻輳,從北向南兵馬源源不斷地過河增援,從南向北也有一些撤下來的傷兵和傳遞信息的偵騎。對岸目力所及的地方揚起一片無邊無際的黃色煙塵,遮擋了視線,什么也看不清,只見塵頭之中不時涌出亂紛紛的旗幟和頭盔,好像浪尖上東倒西歪的船桅。然其中有一桿旗幟十分鮮明,上面繡著一個又黑又大的“張”字。

  “咱們在南岸有多少兵馬?再上,把能調(diào)的都調(diào)過去!”

  “陛下,除了包圍恒州的和防守北岸的,已經(jīng)都調(diào)過去了。對方人太多,恒州兵很猛,好幾次都差點壓過來。”

  “為什么擋不???難道姓張的有三頭六臂不成?”

  兀欲急道,蕭翰是他妹夫,他說話沒有什么顧忌。

  “張彥澤沒有三頭六臂,可是心狠手辣,逃跑的直接砍頭,往后跑是死,拼命往前沖說不定還能活,就不要命往前沖。我也下令砍,可是大浪似的,砍誰呢?!?p>  “陛下,我去!”

  兀欲說著要下樓,蕭翰扯住他:

  “你去管個屁,那些武將哪一個打仗都比你行。還是好好呆在皇上身邊吧?!?p>  皇帝沉著臉,面無表情,右手用力搓著左手攥成的拳頭,都快要把皮搓破了。蕭翰道:

  “陛下,這里風(fēng)大,會著涼的,相信臣,橋一定守得住,張彥澤狗日的和晉兵都讓他們?nèi)ヌ畋吡?!有什么消息臣會立即派人向陛下報告的?!?p>  太陽升上中天,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時辰,接近正午了?;实垡恢闭局B口水也沒喝。蕭翰連使眼色,兀欲和安團一左一右扶著皇帝往樓下走。兀欲握著皇帝的手,只覺得冰涼冰涼,像凍透了的蘿卜似的。剛到樓梯口,就聽見橋的方向爆發(fā)出一片雜亂的喊聲,他們站住腳回過頭,見蕭翰跳著腳朝下面大罵:

  “他媽的回去!回去!誰敢過橋老子砍了他!蕭老三你個王八蛋!”

  他沖到樓梯口要下去,見皇帝冷冷地看著他,跺腳道:

  “皇上,有人往回逃,狗日的,我去把他們堵回去!”

  蕭翰咚咚踩著樓梯跑了,德光走回望樓前沿,往橋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里這一會兒功夫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有人徒步、有人騎馬爭先恐后地往橋北跑,不是跑而是推擠,有人被擠倒,有人被前面的人絆倒,人摞人堵塞了一半的路,后面的人還在不斷往前擁。很多人馬不知是被擠的還是被扔的,撲嗵嗵摔進河里,砸破了薄薄的冰層,也有好多人上不了橋試圖涉水過河,沒走幾步就被冰窟窿吞沒,勉強過了橋的人像洪水一樣繼續(xù)向北涌,根本不可能有人把他們攔住。德光吼道:

  “安團,你去追上蕭翰,不要攔著,讓他們過河,盡量收攏編隊。兀欲,你去穩(wěn)住北岸守軍,一個也不許跑,穩(wěn)不住就別來見朕!”

  “陛下,下去吧,趕緊往后撤一撤?!?p>  “別廢話,快去!你告訴他們,朕就在這里,朕不退,他們也不許退?!?p>  德光像釘子一樣站在望樓上,看著橋上的混亂一直持續(xù)。身邊的侍衛(wèi)勸他下去,往后撤,被他罵得不敢再張嘴。皇帝心想,如果張彥澤真的殺到對岸,北岸的守軍只要不慌,憑借工事和實力完全能夠阻擋住晉軍過河,打得好還能把張彥澤趕到河里去。除非軍心動搖,那就神仙也救不了。主力大軍全都押在這兒了,如果晉軍過了河,就是全軍覆沒、有來無回。真的如此,跑來不及,也不打算跑了,就像一個英勇的武將那樣戰(zhàn)死沙場也不錯。他挺起胸直直地站在望樓上,希望將士們都能看到皇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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