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回程(四)
三姐姐看我嬉皮笑臉的模樣,終于也笑了起來,對我沒好氣道:“真是該在床上躺個(gè)兩三天,我才開心呢!”
我作勢要坐起來,三姐姐急忙扶著我,急道:“怎么?說也說不得了?我才說你一兩句你就要坐起來跟我理論不成?”
我被三姐姐扶著坐了起來,趁著三姐姐一個(gè)沒注意,身子一傾,輕輕地?fù)ё×巳憬恪?p> 三姐姐身子一僵,紅月見此識趣地退了出去。
我將腦袋放在三姐姐的肩膀上,也顧不著多熱了,我聞著三姐姐身上清爽的味道,覺得心里什么悲愁什么難過都像一股煙被風(fēng)吹跑了,心里平和得不得了。
三姐姐有些呆呆地問我:“你怎么了?小姝。”
我看著三姐姐的后腦勺,輕聲道:“三姐姐,有些事我可能注定要欺瞞你一輩子了,你能原諒我么?”
三姐姐沒說話。
我覺得時(shí)間一分一秒地過得十分漫長,我心里隨著三姐姐越來越場時(shí)間的沉默也變得越來越心慌。
三姐姐是不是猜到了我跟韓臨那個(gè)王八犢子做了茍且之事了?
是不是猜到了春寒之死跟我有關(guān)聯(lián)?
是不是知道了韓大公子突然要娶我跟我肯定脫不了關(guān)系?
是不是……
突然,三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地回?fù)Я艘幌挛?,輕柔道:“嗯,我原諒你?!?p> 我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我緊緊地?fù)ё×巳憬?,仿佛想用盡全力摟住最后的希望一樣。
是啊,三姐姐就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這輩子用盡所有運(yùn)氣才換來的親姐妹。
我不記得我哭了多久了,最后還是三姐妹笑著道:“你不熱么?再摟抱一會兒,我們倆怕是都要中暑了!趙府也不用回了!”
我松開了三姐姐,擦干眼淚,好氣道:“不是還有小半月才能回府么?”
三姐姐起身將桌子上的涼茶遞給我,我喝了一口,下床將杯子送回原處。
三姐姐在我身后道:“你剛才昏迷了不知道,剛才母親派人來了,說是要我們?nèi)旌缶蛦⒊袒厝?,大姐姐婚事提前了,說是宮里安排的,我估計(jì)著是皇后娘娘撐不住了,怕皇上讓天下人守孝,不宜嫁娶,這才提前幾日?!?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現(xiàn)在聽到大姐姐和韓臨的婚事,我也已經(jīng)沒有什么觸動了,反而經(jīng)過上一次鬧劇,覺得大姐姐嫁給韓臨,也是個(gè)悲劇。
三姐姐喚來紅月,讓紅月將飯菜端來,我沒推辭,就在房里和三姐姐一同用了午膳。
吃完午膳我睡了一會兒,就去了后院看小梨,小梨正醒著,看到我來了,開心的笑了起來。
我找了個(gè)凳子坐下,沒聽到小梨嘀咕我今天暈倒的事情,就知道三姐姐應(yīng)該是將此事瞞住了小梨。
我道:“見到我這么開心啊?笑得你那圓臉都大了一圈?!?p> 小梨還咯咯地笑著,像個(gè)傻子一樣。
我道:“你好好吃飯,好好修養(yǎng),過三四天我們就要回去了。”
小梨愣了一下道:“回哪?”
我沖她翻了個(gè)白眼,道:“我們還能回哪,回趙府,大姐姐要成親了?!?p> 小梨頓時(shí)不笑了,撇著嘴道:“她成親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倒不想回呢!又不是你跟姑爺成親,我才不愿意去看她成親!”
我正要批評小梨以后在人前可不能說話沒個(gè)遮攔,小梨就對我補(bǔ)充道:“那公主說的對,大小姐就是個(gè)胸大無腦的!天天在家爭寵,出嫁也是給趙府減輕負(fù)擔(dān)!”
我頓時(shí)覺得小梨已經(jīng)中毒太深,救不回來了。
我一臉無望地看著窗外。
小梨終于從滔天的憤怒看到了我蒼白無顏色的臉,她驚訝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大小姐氣到了,你別氣,等她嫁到昌平侯府有她好受的,我早就盤查清楚了,昌平侯府可不是趙府!呵!等著罷!”
我冷漠道:“我覺得我是被你氣的?!?p> 小梨不解地看著我,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眼中愚蠢木訥的我。
我沒說話。
我陪了小梨半個(gè)時(shí)辰,小梨就將我趕了出去,說是我在她身旁她沒法集中精神好好休息,我沒有問她為什么好好休息要集中精力,因?yàn)槲矣X得她也說不出來答案。
我只好回到了前院,三姐姐屋里的門開了,我看到了老管家在屋里,我急忙走過去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
三姐姐看到了我,皺了皺眉道:“你剛剛醒來,又亂跑什么?”
我道:“去后院看了看小梨,我的身體我知道,三姐姐莫要擔(dān)心?!?p> 三姐姐瞪了我一眼,沒再說什么。
我這時(shí)候才看到三姐姐這是在跟老管家核對賬本,老管家看到了我還是瑟縮了一下,我心里嘆了口氣還是沒有對他說什么話。
有什么好說的呢。
那天我失言是真的,憤怒是真的,現(xiàn)在的后悔也是真的,沒必要解釋了,我在心里想。
三姐姐指了指一摞子的賬本對老管家道:“都在這里了,我們都看過了,沒看出來有什么不妥當(dāng)來,你就先拿回去罷!”
老管家應(yīng)了一句“哎”,三姐姐看了一眼老管家,又道:“你放在這里吧,我等會讓紅月和丫鬟們將這些抱過去,你不用收拾了?!?p> 老管家沒推辭,我看著他這幾天像是蒼老了許多。
我心里泛起一陣難過來,他剛剛失去了陪他大半輩子的鄒婆子,又得知自己的孫女害人,被官府到處追查著,哪一個(gè)花甲老人能經(jīng)得住這般的悲痛?
我心里對自己那天的狂言更后悔了幾分。
老管家說了一句告退就低著頭走了,我看著他在炎熱的六月中旬還在穿著半厚的打著補(bǔ)丁的棉衣,眼睛不知怎么,有些濕潤。
三姐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對我道:“你那天說的的確不應(yīng)該?!?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吭聲。
三姐姐也沒再繼續(xù)說什么。
日子就這樣轉(zhuǎn)眼過去了三天,小梨的傷勢已經(jīng)好了一半,已經(jīng)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我去給她傷口換藥時(shí),依然覺得她那傷口有些觸目驚心。
我們將一臉逞能的小梨塞進(jìn)了我和三姐姐坐的馬車上,就這樣離開了住了十幾天的莊子。
我臨走時(shí),還是沒忍住,留給了老管家二十兩銀子,他不肯要,我說就當(dāng)我給鄒婆子的罷,他那么老的一個(gè)人兒了,當(dāng)場就哭了。
我心里咒罵自己是個(gè)混賬東西。
我沒在老管家面前哭,我覺得我不配在一個(gè)我傷害過的老人面前哭,覺得太假惺惺。
我坐在馬車上,小梨看了我一眼,將手帕遞給我,疑惑道:“怎么下去跟老管家說了幾句話就哭了?”
我不想理她,將頭扭到了窗外,看到一只蝴蝶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