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魏忠賢被發(fā)配鳳陽的消息在京城內(nèi)外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舉朝震驚過后卻都拍手稱快，無不贊頌崇禎皇帝英明睿智。眼下洛養(yǎng)性只要將刺客找出，找到魏忠賢的罪狀，即可給魏忠賢定罪，洛養(yǎng)性這時才認(rèn)真操辦起案件來。
魏忠賢已經(jīng)離開京城好幾天了，他當(dāng)官時聚斂的大批金銀財(cái)寶和古玩器物，大馬車一連運(yùn)送了三天才運(yùn)完。京城的老百姓們每天都沿街觀看大隊(duì)大隊(duì)的馬車運(yùn)走一批批的寶物，這是魏忠賢離京后的第三天，傅山很是好奇這魏忠賢到了積下了多少財(cái)物，他和顧允文幾人正在沈府查案，案子無甚可查。傅山慫恿顧允文和杜鵬飛也去看看魏忠賢押送財(cái)物的車隊(duì)。
三人在沈府無事可做，遂來到城東大街上。大街上魏忠賢的車隊(duì)緩緩行進(jìn)著，車上載的物件卻都用大黑帆布遮蓋著，街道兩邊觀看的百姓人山人海。傅山和杜鵬飛在人群中往前擠去，顧允文對魏忠賢的寶物沒有興趣，他在人群后面踮著腳尖略看了一眼，退到街邊一家商鋪的門口。杜鵬飛高大的身軀還在人群中往前擠著，顧允文才想著魏忠賢此時失勢，不宜這等招搖過市。人群中七嘴八舌的也紛紛議論著，有說這些錢財(cái)，七八輩子花不完的；有說這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害的多少小民破家敗業(yè)的。顧允文對這些小民百姓的議論甚是感興趣，正聽著這些小民百姓們是怎么看待魏忠賢的。有人在顧允文的背后拍一下，響亮的叫聲：“顧大哥”。
顧允文嚇一跳，回頭看時小玉看著顧允文嘻嘻笑著，兩眼的眼神如秋波脈脈。顧允文也頗為意外的叫聲“小玉”。小玉在人群中依舊穿著黑色短襖，外面罩著黑紗長襟，頭頂發(fā)髻上扎著一塊黑紗絲帕。顧允文看著小玉蒼白的臉龐和這身黑色打扮，眼露不悅之色。他隨即笑道：“魏忠賢失勢了，還這等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真是不識時宜。是吧？小玉姑娘?！?p> 小玉撇撇嘴，也轉(zhuǎn)頭踮腳看看街上的車隊(duì)說道：“你說我就說我，不用繞著彎指桑罵槐的?！鳖櫾饰膮s正是提醒小玉，錦衣衛(wèi)正在全力緝拿她，她不應(yīng)該穿的這等顯眼，他笑著搖搖頭，這里人多眼雜，不宜說話。顧允文對小玉笑道：“此處不便說話，我倆找個高樓的屋頂，去敘談一下別來之情?！鳖櫾饰碾m然在說笑話，沈家被屠滅的手法兇狠殘忍。顧允文看看眼前這個帶著幾分妖媚、俏皮、邪氣和捉摸不定的姑娘。他對小玉滿腹疑惑，有許多事情想問清楚。小玉在顧允文的肩上掐一下說道：“我是來看魏忠賢的金銀財(cái)寶的，不過碰巧遇見你而已，你別想入非非?！?p> 兩人都用取笑和發(fā)嗲的方式，試圖沖淡才隔了幾天以后出現(xiàn)的生疏和不自然。顧允文拉著小玉的手，沿街往下走去。小玉掙扎想把手掙脫，顧允文卻握的甚緊，小玉嬌聲嗔道：“你做什么？每次都要占我便宜。眾目睽睽的，你干嘛男女授受不親？”顧允文不理小玉，拉著小玉走出很遠(yuǎn)，到了稍僻靜的地方。小玉一把掙脫顧允文的手，她跺了幾下腳，伸手將褶皺的衣襟撲棱平整了，緊緊腰帶說道：“你拉著我要去干嘛？我走了，我要去找?guī)煾?。?p> 這已經(jīng)是深冬時節(jié)了，雖然是晴天，微弱無力的陽光映的大街上的一切顯得蒼白乏力。小玉呼呼的呼出一團(tuán)團(tuán)白霧，她搓搓雙手又說道：“今天真冷，不知道大家什么興致？在這里看那一輛輛馬車?！?p> 顧允文怔怔的看著小玉被凍的通紅的臉蛋，小玉也知道顧允文在看她，她眼睛看著別處，像是在尋找等待什么似得。顧允文問道：“這么冷的天，不去喝兩杯暖暖身子嗎？”小玉不服氣似得說道：“去就去，誰怕你似得？”
顧允文又復(fù)握住小玉的纖手，這回小玉不在掙扎了。兩人沿街走下去，顧允文找到一家酒樓，和小玉進(jìn)入酒樓中。樓中生意慘淡，酒保跑堂們團(tuán)坐在火爐邊打盹，寥寥幾個酒客坐在窗子邊談?wù)撝褐屹t和當(dāng)今萬歲爺?shù)氖虑?。顧允文和小玉上了二樓，樓上沒有一個客人。小玉先到爐子邊暖手，跑堂懶散的問顧允文：“二位客官，要點(diǎn)些什么菜？”顧允文先問小玉，小玉說道：“菜隨便，酒要女兒紅?！鳖櫾饰狞c(diǎn)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和果品糕點(diǎn)。小玉自己過去在靠窗子的一張桌子上坐下，跑堂過來添茶。
顧允文坐到小玉的對面，他想問小玉的那些事情這時一件也問不出來。小玉一會看看窗外，一會看看樓梯口處。顧允文看著小玉秋波脈脈的眼睛，猶豫著要不要問小玉的那些隱秘事情，他甚至想勸說小玉以后不要在亂殺無辜。小玉對顧允文的心思體會的一清二楚，她對顧允文說道：“顧大哥，最近幾天你在哪里？我每天早上去你們營房，都看不見你。又去皇宮里找了一圈，今天才想起去沈府，才找到你的。”
顧允文笑著問道：“你一天都是這么不務(wù)正業(yè)的到處游蕩的嗎？我這些天都在沈府，查找你和你師父留下的蛛絲馬跡?！毙∮衤狀櫾饰恼f她不務(wù)正業(yè)，沒好氣的鼻子里哼了一下，她端著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茶。小玉忽然笑著把手背貼在顧允文的臉上說道：“人家千辛萬苦的才找到你，你倒說人家是不務(wù)正業(yè)的游蕩。你看看我的手凍成什么樣了？”
小玉把手貼在顧允文的臉上暖手，忽然小玉認(rèn)真的問顧允文道：“顧大哥，等到案子查清楚了你就要抓了我是嗎？”
顧允文手中端著茶杯搖搖頭，小玉又問道：“那和你一起的那些人抓我呢？你怎么做？”顧允文一時語塞，過一會他說道：“我不會讓他們抓住你的。你不知道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那些差役有多可惡。你可不能落在那些人的手里?！?p> 小玉笑著點(diǎn)頭說道：“我知道了，這樣就很好。”
酒保端上暖好的女兒紅來，不幾時跑堂也上好菜。顧允文怕惹得小玉不高興，不敢直問案件之事。他試探性的問道：“小玉，那位沈家公子不知道被誰抓去了？那人抓沈家公子做什么？”小玉卻興高采烈的樣子，她咬著嘴唇給顧允文斟上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舉杯對顧允文說道：“妾身敬顧大哥一杯酒，顧大哥可否略賞薄面，飲此一杯？”顧允文笑道：“豈敢豈敢，姑娘費(fèi)心了?！闭f著兩人對飲一杯，小玉皺皺尖細(xì)的眉頭咽下酒。顧允文給小玉斟酒說道：“你嘗嘗這些菜，我胡亂點(diǎn)的，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小玉隨口答道：“只要你點(diǎn)的，我都愛吃。”說完卻覺得有些失言了。小玉臉上泛起紅暈，她忙遮掩著說道：“顧大哥你也吃菜。”
小玉蠕動著小嘴，點(diǎn)頭贊道：“這菜是很不錯的，顧大哥你也嘗嘗。”顧允文口里應(yīng)著，卻只端著酒杯看著小玉。小玉取過一個糕點(diǎn)，一小口一小口的嘗著，又點(diǎn)頭稱贊。顧允文看著小玉漸漸在自己面前，留露出女孩子狡猾的嬌怯和撒嬌氣來，小心翼翼而專心的的嘗嘗這樣菜，又嘗嘗那樣菜。一會又啜飲一小口美酒，顧允文也慢慢沉浸在一種傷感的愜意中。小玉自顧自的吃了一會菜，顧允文心想，小玉連魏忠賢都沒見過，一切都是她師父主張的，她只是唯師命是從而已，自己的種種疑慮自可拋開不論吧。顧允文決心把對小玉的那些疑竇統(tǒng)統(tǒng)拋開。顧允文喝了一杯酒，拿起筷子夾菜。小玉給顧允文指著一碟鴨掌說道：“顧大哥你嘗嘗這個，這個很好吃的?！彼檬峙敛敛潦郑秩∵^一塊粉色的米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不時的轉(zhuǎn)眼看一眼顧允文。顧允文略略嘗了幾筷子菜就不吃了。小玉嬌滴滴的把自己的正吃的半塊米糕湊到顧允文嘴邊，對顧允文說道：“你嘗嘗這米糕，今天好奇怪。這些常見的東西忽然變的很可口，倒像以前沒見過一般。”
顧允文在小玉的齒印那里咬了一口，小玉端起酒杯又向顧允文敬酒，顧允文伸手將小玉嘴角的一塊米糕屑取掉。
小玉酒量很好，不住的給顧允文勸酒。顧允文問小玉道：“你怎么會藏身在青樓中呢？讓大家誤以為你是風(fēng)塵女子?！毙∮褚呀?jīng)帶著酒意了，水波般的眼神更增嫵媚風(fēng)韻，她樂呵呵的說道：“師父給那個老鴇給了很大一筆銀子，我藏身在那里，比別處更隱蔽一點(diǎn)。誰會想到一個風(fēng)塵女子是刺客呢？那天不就是把你們哄過去了嗎？而且?guī)煾竾樆Ｄ抢哮d，萬一我有什么差池，那座青樓就要被師父燒掉?！毙∮裾f著又給顧允文敬酒。
顧允文有些陪不住小玉了，他不在喝酒。小玉卻自酌自飲，一杯一杯的喝個不停。喝的半醉了，小玉才露出她那爛漫純真的本性來。她忽然煩惱的長嘆一聲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壞女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顧允文搖頭說道：“怎么會？我可不會和女魔頭這般飲酒暢談的?！毙∮衩偷钠鹕恚^來坐在顧允文身邊，她忽然發(fā)起脾氣來，雙手揪住顧允文的衣領(lǐng)說道：“你撒謊，你肯定覺得我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