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鵬飛俯身溜上湖岸,開始穿衣服。田姨娘故意又走近一些,大聲喊了一遍。顧允文和傅山浸在水里,只露出腦袋。田姨娘笑著走了,傅山和顧允文上岸,穿上衣服后回到沈玉芝的屋里。沈玉芝已經(jīng)差丫鬟去備下花船了,顧允文三人披頭散發(fā)。田姨娘先拉過杜鵬飛,給杜鵬飛梳頭,不一會杜嬋給傅山梳頭。只有顧允文在旁邊站著,沈玉芝囁喏著說道:“我們得快些過去,我給把頭梳好吧?”顧允文得不到一聲,過去坐在水銀鏡前。沈玉芝拿著梳子,手顫抖著給顧允文梳好頭發(fā)。
幾人乘著沈玉芝的花船,往西山島而去。
到了西山島,島上旌旗飄揚(yáng),到處都駐扎著前來守衛(wèi)西山島的幫眾。沈玉芝和顧允文幾人來到金頂大殿,沈宗周會同幾個護(hù)法和頭領(lǐng),正在商議御敵之策。沈玉芝叫道:“爹爹,我們過來了?!鄙蜃谥芸纯瓷蛴裰兹苏f道:“過來了?好。你們武功練得怎么樣了?”沈玉芝說道:“這兩天天太熱,午后就不練了?!?p> 沈宗周說道:“我們?nèi)ピ鹤永?,幾位護(hù)法在商議御敵之策?!?p> 到了院子里,沈宗周看小玉沒來,他問道:“小玉姑娘呢?”
沈玉芝說道:“小玉和她師父走了。”
“走了?”沈宗周出奇的問道。
沈玉芝說道:“多是她師父要讓她做什么事,小玉的師父去救小弟了,說小弟愿意待在魏忠賢身邊,不愿回來?!?p> 沈宗周微做沉吟,說道:“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被魏忠賢怎樣蒙騙住了?!?p> 田姨娘問道:“老爺,怎么不見魏忠賢那些人?”
沈宗周說道:“魏忠賢召集了江湖上的大批好手,正集結(jié)在蘇州城內(nèi),眼下就要往西山島而來。”才說著,周全孝快步走過來說道:“老爺,老三出事了?!?p> 沈宗周“嗯?”了一聲,周全孝說道:“老三去探查魏忠賢消息,失手被擒。魏忠賢差人將他的尸體送過來了?!鄙蜃谥苣樕衔⑽⒆兩?,說道:“過去看看?!彼f著快步往大院門口走去,周全孝和幾位護(hù)法也跟著沈宗周往外走去。
顧允文幾人到院門口,一塊白布上躺著儲全福的尸體。儲全消瘦的長臉臉色淤青,嘴唇緊閉。周全孝俯身轉(zhuǎn)一下儲全福的臉說道:“老爺你看,是魏忠賢下的手。”顧允文幾人也湊過去看,儲全福的脖子上一個墨色的手印,顯然是被魏忠賢掐住喉管,讓儲全福窒息而死的。
八位護(hù)法情同手足,眼下無端少了一位。個個臉色陰沉,看著地上的尸體一言不發(fā)。沈宗周背負(fù)著雙手,站在儲全福身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儲全福的尸體。過一會,沈宗周嘆了一口長氣說道:“把儲兄弟抬下去,好生安葬?!敝苋⒔袔讉€仆人抬著儲全福的尸體抬走。
沈宗周背著手,在門前來回走著,越走越快。李全忠氣氛的說道:“老爺,我們?nèi)ヌK州,還照先前的法子,將那閹人捉了來,千刀萬剮?!鄙蜃谥艹烈髦貌粶?zhǔn)主意,正在猶豫間,湖上監(jiān)視魏忠賢的手下跑來稟告道:“老爺,魏忠賢的人馬已經(jīng)登船了?!鄙蜃谥苷f道:“武舵主那邊的手下準(zhǔn)備的怎樣了?”周全孝說道:“都已經(jīng)埋伏好,就等魏忠賢上鉤了。”
沈宗周果決的說道:“你們都帶上家伙,允文你們也去,咱們?nèi)ズ峡纯础!?p> 沈宗周抱著趁機(jī)生擒魏忠賢的想法,護(hù)法們應(yīng)一聲,片刻間去而復(fù)回。田姨娘說道:“老爺,我也去看看?!鄙蜃谥懿荒蜔┑恼f道:“你去做什么?誰照看你?”田姨娘昂頭說道:“我不管,我也要去?!?p> 沈宗周不理田姨娘,帶著護(hù)法們走了。顧允文幾人跟著沈宗周,往湖邊走去。
沈宗周幾人乘坐上一艘大船,兩艘小船在大船兩邊護(hù)著大船,大船往東而去。
沈宗周和幾位護(hù)法,顧允文諸人站在大船船頭。大船駛出一個時辰,遠(yuǎn)遠(yuǎn)看見湖面上排成一排的船只如同一條黑色的波浪般在湖面上緩緩移動著。周全孝對沈宗周說道:“老爺,那就是魏忠賢的船只,他們總?cè)藬?shù)在五六千之眾。據(jù)說紫元道長這些人也來了?!鄙蜃谥芤惑@問道:“這些人怎么也被魏忠賢收買了嗎?”
周全孝說道:“魏忠賢向江湖上傳言是我們凱覷普陀寺的武功秘籍,屠滅了普陀寺,搶走了普陀寺的秘籍。江湖上許多正義之士都被魏忠賢招攬到麾下,為其所用。魏忠賢身邊有幾個以前是他的心腹的大內(nèi)高手。此次我們要拿魏忠賢,恐非易事?!?p> 沈宗周望著湖面說道:“紫元道長這些人以前是和我們齊名的人,久已退出江湖。這次被魏忠賢的妖言蠱惑,我們赤霞城縱然再怎么強(qiáng)盛,怎能敵得過這些人?”
劉全義往前說道:“老爺,我們不能讓魏忠賢這些人登上西山島?!?p> 沈宗周沉吟片刻問道:“我們唯有在水上取勝,是也不是?”
劉全義說道:“倘若這些人上了島,西山島恐怕會有滅頂之災(zāi)。我們的人常年以水上船上為家。魏忠賢招攬的這些人未必有我們這樣精通水性。我們的一線希望全系于此。”
沈宗周恍然大悟似得說道:“去告知各水寨頭領(lǐng),將所有的船只和兄弟集結(jié)起來,咱們就在這里和魏忠賢決一死戰(zhàn)?!?p> 李全忠聽了,跑進(jìn)船艙里,不一會,他拿出一只鑲金嵌玉的海螺號角。李全忠站在湖面上,鼓著腮幫子嗚嗚的吹起號角。這號角聲音較之尋常的號角要嘹亮清澈許多,湖面上的船只都知道,這是沈宗周親自下達(dá)號令。號角聲在無垠的湖面上傳出去。不幾時,附近的船只也吹起集結(jié)的號角。號角聲一傳十、十傳百的響徹整個太湖。
顧允文幾人聽得驚心動魄,周全孝瞇著眼睛,看著遠(yuǎn)處湖面說道:“那邊的兄弟們動手了。”顧允文幾人看去,本來像一條筆直的橫浪般駛向西山島的魏忠賢的船只,南面出現(xiàn)了混論,——像是直線的一頭褶皺蜷曲起來了一般。波平如鏡的綠色湖面上,濺起的白色浪花格外醒目。
不一會那邊又歸于平靜,北面的魏忠賢船隊(duì)又被西山島的水手襲擊。
沈宗周說道:“船只走快一些,再往那邊靠近一些?!鄙蜃谥芸礉摲谒锏乃硪呀?jīng)出動了,他急于一看場上形勢。大船拉起布帆,快速向魏忠賢的船隊(duì)靠過去。
魏忠賢的船隊(duì)船只漸漸清晰起來,沈宗周的大船掉頭往東北向而去。船只又駛出一程,沈宗周這邊船上漸漸能看見對面魏忠賢坐船,那是在船隊(duì)正中間的一只豪華龐大的船只。沈宗周看著船只冷笑道:“一個朝廷要犯,還這等招搖作勢的。”田姨娘害怕,說道:“老爺,我們看看就回去吧,離得這么近,萬一有個不防備?!鄙蜃谥苷f道:“我們在往東北那邊靠近一些,看看那些船上做的都是什么人?”大船又往西北向駛出一程。這時已經(jīng)能看見站在甲板上的人了。
兩下里相距不過半里,沈宗周的大船后面兩三里處,上百艘大船漸漸靠攏,排成陣勢。顧允文幾人看魏忠賢船隊(duì)最北面的船只又被赤霞城的小船偷襲,小船來去如風(fēng),或用投擲物砸穿敵手船只的側(cè)舷,或?qū)⑷紵锿兜綄γ娴拇簧希紝γ娴拇?。魏忠賢的船隊(duì)不為所亂,緩慢的往前行進(jìn)著。
杜嬋給沈玉芝說道:“你看,那邊那兩艘船上,是那些湘西死士?!敝苋ι蜃谥苷f道:“老爺,那是關(guān)中的刀客,那是崆峒派的道士。那邊武當(dāng)派盡然也派人過來了?!背嘞汲窃闯鑫洚?dāng),和武當(dāng)頗有淵源。沈宗周聽了,在耀眼的陽光下瞇著眼睛詳細(xì)看去,一個黑色的大旗上果然繡著“武當(dāng)”兩個金字。那大旗下面,一個精瘦的道士穿著黑色道袍,須發(fā)皓白。沈宗周喃喃說道:“真元道長親自出馬了?!敝苋兹丝慈?,許多武林大派都派人過來進(jìn)攻赤霞城了。
顧允文幾人江湖閱歷不廣,對這些門派的來歷倒還不怎么在意。周全孝幾人一看這許多武林大派的名手都被魏忠賢招攬到自己那邊,進(jìn)攻西山島,頓時泄了氣。周全孝問沈宗周道:“老爺,我們當(dāng)如何是好?”沈宗周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能怎樣?”
他從北往南打量魏忠賢的船隊(duì),其中有幾個和赤霞城交情匪淺的門派,想必也是抱著湊熱鬧的想法,跟著大伙來了。沈宗周說道:“這一幫老糊涂,以前還和我稱兄道弟的,現(xiàn)在都受魏忠賢的煽動,來和我為難?!?p> 沈宗周說道:“備下一艘小船,我去會會這幾個老混蛋。”周全孝說道:“老爺,這是墻倒眾人推、樹大招風(fēng)。我們赤霞城在江湖上招人忌、招人怨的事做過不少。老爺還是不要去了。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