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紐帶能將一群人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呢?自然是利益。
但之前他們連溫飽尚不能完全搞定,缺錢少糧,彼此間能做的,只不過是相互扶持,少受點欺負而已。
能活下去就不錯了,哪有多余錢糧能做為利益,將大伙兒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
但小濟等三人創(chuàng)紀錄地拿到了如此之高的銀錢后,事情就不像原來那么簡單了。
整個關(guān)陽乞丐群,因為周秦川的主意而有了余財,這筆多出來的銀錢,要是處理不好的話,關(guān)陽鎮(zhèn)諸丐輕則分崩離析,重則內(nèi)斗不止。
吳大能及早察覺其中隱患,倒也是個人物。
辦法其實不難,就是每個乞丐都從自己的收益中交點銀錢出來充作公用。
收益多的多交,如小濟他們,收益少的自然少交,不論多寡,總得交點出來。
這筆公用,就由眾丐公認之人——如吳大——出面使用,用來保障大伙兒的利益。
比如與同道的爭斗,禮聘他人幫忙,修繕所在破廟,武裝自身對抗外人,及其善后事宜等等,所需銀錢就從公用開支。
其他事宜,像同官府打交道,與寺廟店鋪交涉等等,都可照此辦理。
這其實就如同官府收稅,或者黑道要保護費一樣,群丐根據(jù)自身能力,交納一定的錢財,以求自身利益不被外人和自己人侵犯。
當然了,乞丐群里,除了以上開支,公用若有剩余,完全可以拿來給大家開葷,倒不用那么死板。
而吳大這樣的領(lǐng)頭人,則需合理使用這筆花銷,滿足大伙兒的需求。
這樣方才算是用利益將大伙兒全都捆綁在了一起,才算專業(yè),才稱得上是在道上混的。
如此行事,關(guān)陽鎮(zhèn)群丐就不再是一個松散的、自發(fā)聚集在一起的群落了,而是一個有組織的團體,稱之為丐幫或許更恰當。
以上這些前提,需得是群丐中有人已經(jīng)有了為數(shù)不少的余財方可,沒有他們,其他人上繳的三瓜兩棗,其實濟不得甚事。
當下關(guān)陽的局面,其實已經(jīng)到了這個節(jié)點,讓大伙兒繳納銀錢,正當其時。
事情的關(guān)鍵,就是那個吝嗇小丐。
若對其用強的話,雖然一時能大快人心,但總留有隱患。
即便那個讓小丐銀錢寬裕的主意是周秦川出的,但總歸是人家自己討來的。
今日能以大家伙兒的名頭,強征小丐的富裕銀錢,往后也能以同樣的借口,打其他并不寬裕之人的主意,這個口子一開,就難以堵上了。
這就是周秦川猶豫說不說的緣由,他生怕吳大一旦得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亂來。
征稅一事,向來反應(yīng)強烈,山姆大叔的獨立戰(zhàn)爭,導(dǎo)火索不就是英吉利的茶稅導(dǎo)致的波士頓傾茶事件么。
需得有一個適當?shù)钠鯔C,讓那個吝嗇小丐心甘情愿地上供方可。
只是這個契機到底是什么,該怎么找,周秦川全然不得頭緒。
后世有人憑實力借的錢都不愿意還,何況是自己討來的銀子呢。
更主要的原因是周秦川好不容易成為幸運的穿越大軍中的一員,他并不想一輩子當乞丐。
既然志不在此,早晚要走,他就不太想管這等閑事。
......
“兄長,我上街干活去了。”
小濟嘴里塞著塊餅子,才出破廟大門,就撞上了清早遛彎回來的周秦川。
如今的周秦川,每日清晨都早早起身,簡單洗漱一番。
他已能自行從廟里的井中打水,傷腿也可落地緩行,加上拐杖,已經(jīng)用不著人服侍了,故而小濟不用陪他早起,能多睡一忽兒。
然后獨自出行,在周圍轉(zhuǎn)上一圈,呼吸新鮮空氣的同時,也算是低強度的運動。
周秦川特意針對傷腿,在能承受的疼痛范圍內(nèi),咬牙行走。
骨頭上的傷勢,康復(fù)期的訓(xùn)練十分重要,甚至關(guān)系到骨頭能不能長好,相關(guān)肌肉會不會萎縮等等,不容輕忽。
待他回轉(zhuǎn)破廟,小濟也已醒來,多半連早飯都做好了。
兩人大部分時候能一起進食,遇上廟會,或是周秦川回來得晚些,就只能簡單地打個照面了,就像今日這般。
待周秦川吃完小濟留給他的朝食后,廟里已然空蕩蕩一片,只剩他獨自一人。
他自己估摸著,飯后休息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遂開始每天例行的肌肉訓(xùn)練。
按大明本土人士的說法,這叫做打熬身子骨。
目前還是那兩樣,跪式俯臥撐,加引體向上。
雖說有些簡單乏味,不過周秦川還是練得很有興致。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什么事兒都得踏踏實實的,一步一個腳印地夯實基礎(chǔ)。
肌肉的酸脹和流淌的汗水,都是周秦川以前不曾體會,現(xiàn)如今卻異常喜愛的感受。
更何況他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進步,更沒有理由不用功了。
這一通訓(xùn)練,加上休息,差不多就能折騰到正午。
然后稍稍洗漱一下,這里周秦川倒是不會像一些完全不懂人體生理的穿越前輩那樣,用冷水沖洗自己汗淋淋的身子。
大汗之后,不但不宜沾冷水,就是風也最好不要吹,三伏天也不例外。
即便身體素質(zhì)好,不會因此得病,但總歸是在體內(nèi)埋下了隱患,說不定哪天就會來個大爆發(fā),大病一場。
周秦川一般是用干布拭去汗水,換身衣衫即可,至于洗澡,那是傍晚的事。
彼時多半就在河邊,方便得很。
土灶邊有吃食溫著,這是小濟特意給他留的。
之前周秦川上街干活的時候,都是同大伙兒一樣,一日兩餐。
如今既然不再行乞,還要打熬身子,他就又恢復(fù)了三餐。
小濟如今銀錢掙得不少,周秦川自己釣魚也能打打牙祭,倒是不用愁吃。
不過早、中兩餐相隔甚近,他吃的也不多,就是用剩下的餅子墊巴墊巴,說是午點更為合適。
收拾好鍋碗,周秦川開始拾掇釣具,下午的漫長時光,還是得到河邊去打發(fā)。
還未出門,吳大回來了,帶著兩人,臉上神色不善,似乎摻雜著憤怒、擔憂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