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菜酸中帶甜,甜中帶咸,雖然如今尚無辣椒,但不知用了什么東西代替,自也有一股辣味,加上冰爽松脆的口感,周秦川胸口的氣悶油膩之感,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周秦川閉著眼睛,還在回味那份爽口的感覺,不妨周圍已然盡是口嚼泡菜的‘咔嚓’聲。
睜眼一掃,只見其余四人,人人都在猛嚼泡菜,誰也顧不上說話。
小濟(jì)年紀(jì)小,不太顧忌什么,邊吃邊往嘴里塞,不一會兒兩腮就鼓了起來。
其他人文明些,但也沒人謙讓,不一會兒,碟子就被一掃而空。
秦琪拍拍并沒有鼓起來的肚子,滿足地感嘆:
“好久了,好久都沒有吃到這么好吃的泡菜了?!?p> 說著說著,眼角泛起了水光,竟然傷感起來。
再看秦博,亦是如此,明明吃得非常滿意,反而難受起來。
不待周秦川三人發(fā)問,秦博主動開口解釋道:
“三位莫怪,這泡菜甚好,味道熟悉,倒讓我和小妹想起了亡母當(dāng)年做的泡菜來,一時失態(tài),請勿怪罪?!?p> 齊齊克之母雖是歌姬,卻也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一手廚藝不讓大廚,就連泡菜咸菜之類的,也是手到擒來。
兄妹倆在烏蘇克之時,沒少享口福,只是兩人誰都沒有承繼這個本事,是以再吃不到那個味道了。
今日這碟泡菜,因同出中原邊地,倒讓二人有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睹物思人,人之常情,豈會怪罪,秦兄說的哪里話。”周秦川趕忙安慰。
“見笑了,秦川哥,幼蓉姐?!?p> 秦琪擦擦眼角,又露出笑容,玩笑道:
“二位不地道啊,這么好的東西,就是在瓦剌那些上流貴族當(dāng)中,也是難得一見,金貴異常,干嘛藏著掖著,不早些拿出來,說實(shí)話,我和兄長吃肉同樣是早吃膩味了。”
“你說什么?這泡菜金貴異常?”
周秦川三人異口同聲發(fā)問,驚訝異常,要知道,他們在集市不但一壇都沒有賣出去,更是連問的人都沒有一個。
“呃...小妹,還是你來說罷?!北鞠虢忉尩那夭┯X得自己笨嘴拙舌,干脆把這職司讓了出去。
“嘻嘻,還好你們沒有賣出去,否則我和兄長哪有這口福?!鼻冂魍嫘Φ溃?p> “三位,這泡菜在草原可是百金,不,千金難求之物,特別是在冬天,少則五匹,多則十到二十匹上好駿馬才能換得一壇。
草原上有幾人能吃得起,你們在集市即便擺了出來,那些尋常牧民又有誰敢問價的呢?”
原來如此,周秦川恍然大悟,自己還是嫩了些,這就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啊。
泡菜與磚茶其實(shí)在功用上相差不大,都是為缺乏新鮮菜蔬的蒙人提供維生素,解除油膩。
茶磚之所以賣得不算貴,全因這種邊銷茶用的大多都是中原漢人不喜歡的茶梗之類來揉制,成本就在那兒擺著,兼之量大,自然貴不到哪兒去。
泡菜咸菜就不同了,總不能拿人吃不下去的那些部位來做吧,兼且周期稍長,運(yùn)輸不便,成本下不來。
更重要的,是泡菜里含有鹽分,相當(dāng)于一下子提供了兩種功用,賣價怎么可能便宜。
如此看來,那手紙無人問津,多半也是普通牧民覺得價高的緣故了。
對于一般蒙人來說,他們的想法其實(shí)與中原農(nóng)夫差不多,解決便后問題,能用樹葉用樹葉,能用土坷垃用土坷垃,實(shí)在不行,一捧雪一塊冰也不是不能考慮,干嘛要浪費(fèi)銀錢換來此類不中用的東西呢。
手紙在中原尚未普及,更何況這塞北草原呢。
果然,秦琪接著說道:
“還有,我在你們屋里看到好幾大摞手紙,想必也是沒人買的,對不對?你們也不想想,草原的一般人家,能吃飽飯的都不多,誰舍得買這種用一次就扔的東西。
怎么樣,泡菜和手紙還想不想賣,想賣的話,我和兄長可以幫你們牽牽線哦?!?p> 蒙人上層對于泡菜和手紙那是無任歡迎,不過這些人自持身份,不會跑去普通人交易的集市。
頂級貴族,多是自朝貢路上的中原漢商處換來,或是大商家運(yùn)到草原后直接供貨。
身份不夠的,就靠私底下同上層的交易,是以泡菜和手紙大部分時候在蒙人上層中有價無市。
中小商家接觸不到這類消息,見泡菜手紙在普通蒙人中毫無銷路,口口相傳之下,自然沒人長途販到草原。
周秦川三人不明就里,誤打誤撞之下,有了大賺特賺的資格,卻因?yàn)椴蛔R上層蒙人,白白失了這個機(jī)會。
“不賣不賣,再值錢也不賣。”周秦川連連搖手。
開玩笑,要是泡菜量少,早早吃完,或是沒了手紙用,這日子可怎么過哦。
蘇幼蓉和小濟(jì)同樣深以為然。
有了泡菜開胃,烤肉總算有人肯吃了,幾人邊吃邊聊,眼看天色漸黑之際,秦琪忽地一聲咳嗽。
秦博一聽,趕忙放下筷子,從懷里掏出幾錠銀子放到桌上,指著角落里的幾只野雞野兔說道:
“秦世兄,蘇小妹,小濟(jì),哥哥有事相求,萬望應(yīng)允才是,這銀兩和野味,就當(dāng)是酬勞了?!?p> 好端端的來這一出,周秦川三人都有些愣怔。
答應(yīng)罷,不知具體何事,辦不了咋辦?
不答應(yīng)罷,若是輕而易舉之事,豈不是顯得自己等人毫無肚量?
秦博的嘴沒有停下來,借著三人沉默的工夫,巴拉巴拉把前因后果給一一說了。
事情說簡單也很簡單,秦博從今夜起,要外出打獵,前后需數(shù)日之久,任秦琪一人獨(dú)自在家,他實(shí)在放不下心,是以拜托周秦川三人照顧一二。
特別是秦琪的飲食需要照顧,他這小妹嘴既刁,胃口又不好,還不怎么會做飯,要是沒他在,餓死都有可能。
一旁的秦琪低著頭,不讓他人看到其面孔,硬生生把自己憋得臉色發(fā)紅,否則若是過于平靜的話,就惹人生疑了。
這是兄妹倆這兩日商量好的,秦博身為長子,又被也先指派,與阿剌一同管制大營,需得以大營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