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街距離北堡碼頭有五百米遠,街上是幾家游客餐館、休閑中心。
自從崇海大橋、浦崇大橋、崇啟大橋七星連珠工程竣工后,崇明島像個蜘蛛網(wǎng)一樣上上下下支棱出很多條臂膀與周圍地區(qū)相連,原本孤寂的小島一下子繁華起來。原本一千二百多平方米的面積向東增擴了近一倍,擴建的土地多是為了容納各地的游客商客以及外國移民。
北堡灣這個普通的貨運碼頭也顯得異常擁擠。
崔比斯沿著施恩街一家一戶打聽了兩遍,還是沒有人見過薇妮的身影。
他只得不安地趕往CM區(qū)季布小區(qū)附近。
在這三個地點之間穿梭的時候,崔比斯才意識到妻子的賣命,她為了寫出好故事,果真是不辭辛苦。
而他的活動范圍則漸漸局限在東灘財物公司旁邊的BIGBANG酒吧、東海里的食人魚酒吧以及圣彼得堡的夜鶯俱樂部。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這樣一起駕駛出游,悠閑地繞過一座環(huán)山公路或者一架跨江大橋。
一個人駕車尋找妻子的路上,崔比斯想到了很多,從兩人四年前的相遇到很快地墜入愛河,再到漸漸變得昏昏然的婚姻。
用簡短的話來概括整個感情的走向,那就是薇妮事業(yè)有成、才貌皆佳,后來覺得丈夫散漫了,她或許也知道這其中多是由于崔比斯的自尊心在作祟。兩人發(fā)生摩擦,漸漸疏離,直到后來一個月才過兩次性生活的地步,他開始讓一些奇奇怪怪的產(chǎn)品介入,薇妮對這一點更加反感。
性生活不和諧,這絕對會變成炸毀婚姻的導火索。崔比斯心里受挫,薇妮似乎也不開心,然而二人卻沒有發(fā)生過爭吵,是他們的姿態(tài)使然,是他們的“自尊自我”使然,也是他們的“脆弱”使然,他不知道有時候一場激烈的爭吵是一種釋放,只要注意爭吵后的收場,那這場爭吵就可以變成調和劑,二不一定就是散場的尾音。
他那時候不懂,他也沒想過去改變那種冷淡的狀態(tài),他開始與一個在酒吧相遇的女郎調情,兩人兩次共進晚餐,第二次那女郎坐到了他的懷里。而這一幕正好被薇妮看見。
問題就在于他們的餐位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除了薇妮撞見了他們沒人再看見他們。如今看來,BIGBANG的餐位本就是為了給行男女之事的客人提供便利設計的。
可是他沒想過那樣做,薇妮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而且她一口咬定他已經(jīng)在這個酒吧創(chuàng)下了對婚姻不忠的記錄。
這一點會澄清的,畢竟他沒有做過。這樣安慰著自己,崔比斯心中稍微好受些。
他似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孩子,一定要生個孩子了。
薇妮不希望要孩子是因為她有心理陰影,她怕自己的孩子得不到幸福的家庭,她怕她與崔比斯會像她倆的母親父親一樣離異;她也怕自己會因為孩子失去自我,因為她認為自己的愛場有限,她是個無法將愛分割到超過三項事情上的人。
崔比斯過去以為他愛薇妮,所以尊重薇妮的打算,而且他也不是很想要孩子,在很多方面孩子無疑意味著麻煩。
可是現(xiàn)在他想通了,他愛薇妮,他想跟她生個孩子,他想要家庭變得圓滿起來,他要負起責任了,而且他要幫助薇妮克服心理障礙,她能做到事業(yè)與家庭兼顧,他會幫她做到。
他們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生活該到達另一個階段了。
幸虧在季布小區(qū)找到了薇妮的消息。
小區(qū)里的便利店老板看見薇妮的照片瞇起了眼睛,又張開了眼睛。
“兩天前是來了這么一個姑娘——哦,原來這姑娘是你老婆啊,原來你老婆叫薇妮啊——這姑娘,哦你老婆長得挺好看的,一看就是個天然美女……我還以為她是單身小姐呢,因為她好像跟幾個男人——挺熟——”
便利店老板見崔比斯神情大變,開始注意起自己的用詞。
“幾個男人?”
“哦,兩三個吧?!崩习逡詾榇薇人故窃趩査匆娏藥讉€男人,殊不知那是崔比斯自己焦慮的咕噥。
薇妮該不會——要以這種方式報復我吧,啊,傻薇妮???
“是什么樣的男人?他們當時在哪?后來去了哪兒?”崔比斯急道。
“這……”老板認真地一一想著三個問題的答案。
“跟你老婆說話的是兩個高個子男人,穿的挺——潮流,黑色的機器服。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三十來歲,染著棕色的電發(fā),跟上世紀雞毛撣子似的。還有一個大概二十來歲,不過也說不準,你知道的現(xiàn)在爺們兒的整容風也很強盛,嗯,那兩個人的面部骨骼,看起來是整過的……哦,那個年輕點的戴著個大墨鏡,遮住了半邊臉。后面還有一個,沒太在意那人長相,好像穿著一身灰色衣服……不知道他們仨是不是一起的,不過他們前后腳走出了小區(qū)……那兩個男人就在那跟你老婆說話來著——他們后來去了哪兒這個就不知道了。”
看來薇妮和那幾個男人給老板的印象很深,也可能是這便利店老板對他們產(chǎn)生了某些深刻的猜想,比如他們后來不去了哪、干了什么事。
三十歲的薇妮氣質不凡,風韻絕佳,很容易讓見到她的男人對她產(chǎn)生想法。況且這么一個女人竟然與兩三個打扮異樣的人交往,更是免不了讓人多想。
崔比斯連連點頭道謝,隨后急忙向小區(qū)門口跑去,繼續(xù)打聽。
不過還是沒有打聽出幾人的去向。
崔比斯焦慮地站在車子旁,兩個高個子男人的形象在他腦中清晰起來,甚至還有薇妮與他們調情的動作。
崔比斯越想越急,甚至開始氣憤,氣自己,氣薇妮。
他終于體會了薇妮當時的心情,原來他是這么在意薇妮與別的男人有染。
等等,穿著機器服的電發(fā)男人?
這種打扮是現(xiàn)在社會小青年流行的造型,為了模仿或者偽裝AI人。
薇妮是個思想高雅為人卻有點保守的女人,崔比斯在腦子里過一遍,妻子的異性朋友當中沒有這樣打扮的人啊。
難不成她是找了幾個街頭小混混?
可薇妮一向對自己嚴格要求,應該不會……就算是出于氣憤、沖動,她也不會這樣自降身份的。
機器服男人,機器服男人。
找到了他們就能找到薇妮。
他們是誰?
幾人的位置處于季布小區(qū)監(jiān)控的盲點,崔比斯沒能得知幾個男人的真切面貌。
他只有再次打電話詢問。
薇妮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的電話已經(jīng)被他打過一遍,這個時候再向她們打聽兩個機器服男人,著實有點奇怪。就好像在告訴薇妮的朋友們,他的妻子正在與那兩個人通奸一樣。
崔比斯思考著自己的措辭和語氣。
“有兩個這樣打扮的人也在找薇妮,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我覺得有些奇怪,他們該不是不懷好意的人吧?”
“演員嗎?劇組的人嗎?他們?yōu)楹尾恢苯拥焦净蛘呶壹襾碚肄蹦菽兀繛槭裁床煌ㄟ^我們來找薇妮呢?”
……
旁敲側擊了一圈,還是沒有打聽出兩個(或者三個)機器服男人的來歷。
薇妮,只有薇妮知道他們是誰。
薇妮,薇妮……薇妮有沒有提到過他們?
崔比斯忽然回想起薇妮最后一通電話說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