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石室里除了一個石凳之外,就只剩下一塊極為簡易的石板床,想來也是這個人從外面,或是更深處好不容易搬過來的,床上有些巨大植株風(fēng)干整理后的葉片,層層疊起,便成了睡墊,洞穴頂部極不規(guī)整,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地面中層突然垮塌下來,然后自然形成這一神奇空間。
“我們是來找人的。”夏彥端起杯子,不時往洞口處觀望。
“找人?小兄弟,你可別說笑了,我在這里呆了……”男人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呆在這里的時間,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好似永遠沒有盡頭的歲月,足夠讓他在現(xiàn)實時間里死上很多次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呆在這里多長時間了,不過說要找人的話,你們怕是來錯了地方。”
“什么意思?”夏彥心頭一緊。
“這么多年過去了,這里只有我一個活人,我一直在等,一直等,終于……”男人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把臉別到一旁,好像在看更深邃的洞穴,那里有浮游生物發(fā)出的暗光。
“對不起,很久沒有和活人說過話了,有些激動,二位見諒,見諒?!被蛟S是因為洞穴里的暗光打在男人臉上,讓他那張本就瘦削的臉,看起來更加陰森晦暗,他略微停頓了片刻,深吸一口氣,以此平復(fù)心緒,便又才接著說道:“你們要找的人,絕對不會在這里,不然的話,那只鬼魈一定會有所察覺?!?p> 雖說這個男人一直強調(diào)自己是個活人,但夏彥始終對掉入沼澤湖后,化為枯骨的畫面記憶猶新,當(dāng)然,這個男人并不知道夏彥看到過先前那一幕,而夏彥也暫時不準(zhǔn)備戳穿他,至少在獲得某些重要情報之前不會這么做,他面上故作鎮(zhèn)定,詢問道:“那個鬼魈究竟是什么?”
韓若蕓其實知道一點,鬼魈其實外貌跟《聊齋志異》里出現(xiàn)過的山魈并無多大差別,只是渾身沒有毛,而是長有類似皮膚硬化后的角質(zhì)層,看著有點像鱗片,但書本之上只是對這個傳說中曾經(jīng)存在過的怪物,一筆帶過,更多秘聞也隨著歷史的洪流,徹底淹沒。
這時,那個男人猶豫了片刻,終于說道:“其實鬼魈只不過是傳說具現(xiàn)化后的生物,如果你們到過這里的其他地方,應(yīng)該還看到過一些詭異的怪物,那不過都是傳說具現(xiàn)化而已,傳說中,鬼魈原本只是吞噬世間一切污穢之物的巨獸,說來也巧得很,在某一次吞噬污穢的過程中,竟意外發(fā)現(xiàn)有兩個被洪流卷入其中的活人,鬼魈一股腦吞入肚腹之后,便出現(xiàn)了異樣,大病了一月有余,病愈之后,它仍舊干著世間最為骯臟的活計,只是,再也聞不得活人味道?!?p> 聽到這里,兩人這才明白,那一群頂著罐子的人(或許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只不過像現(xiàn)世里收集城市垃圾的工作者,不過不同的是,他們是收集到一個固定地點焚化、深埋、分類銷毀,而這里,卻是被一只巨大怪物,當(dāng)做口糧吞下去。說到底,看似睥睨世間的怪物,不過是處理垃圾的清道夫。如果不是傳說里那一次意外的話,所有人都會認為它只是人蓄無害的大塊頭罷了。
夏彥突然感覺心里燃起了一團火。
“說起來,它也不過是個可憐蟲,本該睥睨世間的怪物,卻偏偏躲在最骯臟的地方,做個廢物!”男人啞然失笑,突然又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存檔點和出去的路,至于鬼魈,自然能躲則躲,如果任何事情都要刨根問底的話,那可就太耽誤功夫了。
慢慢平靜下來的山洞變得異常安靜,時不時能聽見深處的洞穴之中傳來滴水聲。韓若蕓從唯一的石凳上坐了起來,詢問道:“小哥,你既然在此呆了這么長時間,就沒有想過從這里出去?”
“出去?小妹妹,不是我想打擊你們,在這里,只能進,不能出,除非……”男人自嘲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雖然很不想打消你們的信心,但我還是要說,除非你們能殺了那個人!”
“誰?”
“當(dāng)然是這個世界的王!”男人眼中突然爆射出一道與形象完全不符的光。
“這個世界的,王?”夏彥沉默了片刻,腦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難道說他口中所提到的‘王’,和守夜人口中的那個‘他’,是同一個人?所以身負黃泉烙印的三人,才會都被卷入這‘大墟之界’里!
“恩,所以啊,我這個凡人早就把這不現(xiàn)實的想法放棄了,當(dāng)然,也許還有別的什么辦法,如果你們想要碰碰運氣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們指一條走出沼澤的路,至于能不能找到別的什么辦法,就看你們的造化了?!?p> 男人指了指洞口深處,說道,“你們沿著洞穴往里走,不管發(fā)生什么也別回頭,等你們看到一面巨大的冰墻之后,記得伸出你們的右手,同時將一個類似機括的方格按下去,冰墻便會開啟,冰墻之后,便是下一個區(qū)域?!蹦腥艘豢跉庹f完之后,又將關(guān)鍵點重復(fù)了一遍,并從石床底部掏出來一塊發(fā)光的石頭,交到夏彥手中。
“洞穴越往里走就越晦暗,拿上這個東西,就不怕了?!?p> 夏彥沒搞明白男人口中說的‘不怕了’是代表著什么,是黑暗的環(huán)境?亦或是黑暗中存在的什么東西,等到夏彥剛想細問,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石門的位置,抬起手準(zhǔn)備搬開石門了。
黯淡的光從洞口斜照進來,他往前踏出兩步,又想起什么,于是停下腳步,背向二人說道:“二位,我還得回到隊伍中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如果你們真的足夠幸運,找到了出去的辦法,記得回來告訴我一聲。嗯,還是別告訴我了,反正我現(xiàn)世中的親人、朋友,已然化為冢中枯骨,那些曾經(jīng)徘徊在腦海中的身影,早已模糊,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恩,后會無期了,小家伙們?!?p> 確定那個男人走遠了之后,一直沒有怎么說話的韓若蕓終于開口了:“學(xué)長,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這個人身上的秘密恐怕比困在瀑布之下的‘鬼魈’還要多。”夏彥其實還沒有說完,而且也不知道要怎么表達,因為他不僅看不透這個男人,而且這個人總給他一種冰冷危險的感覺,先前他拿槍指向那個男人的時候,他甚至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恐懼,或許,在他那個年代還沒有槍械之類的兵器,但是,當(dāng)時,他從他的眼睛里,隱約看到了一絲不屑!
“那我們還要進去看看嗎?”韓若蕓這次并沒有發(fā)表太多意見,瞳孔里反而透著一股躍躍欲試的光。
“我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的確,正如夏彥所說,他們沒有別的路可走,畢竟外面有隨時可能暴走鬼魈,更有蝕骨的沼澤湖,還有極具攻擊性的大蟲,與其四處亂轉(zhuǎn)悠,還不如試試前方隱沒在黑暗之中的洞穴。
簡單準(zhǔn)備一番后……
起初,夏彥以為這個坍塌的洞穴是因為土壤密度過小,造成了中間突然下陷而形成的洞穴,但隨著往下深入,這種不成熟的想法迅速被否決了,因為兩側(cè)不僅有堅硬的巖層作為依憑,更有一些植物根系從石頭縫隙擠出來,起到了鞏固土壤的效果。發(fā)著淡綠色微光的石頭,將幽暗的洞穴映上一層朦朧的青翠之色,一些在空氣中搖曳的浮游生物,以更加黯淡的微光應(yīng)和著,環(huán)境雖說詭異,但卻別有一番滋味。
可沒走多遠,夏彥感覺明明應(yīng)該向下延伸的道路,變成了向上的坡道,那些發(fā)著光的浮游生物也逐漸消失,空氣變得異常干燥,突兀的怪石從兩側(cè)巖壁延伸出來,稍不注意的話,便會被鋒利的石塊割傷。
“有些不對勁啊,妹子?!逼鋵嵏屜膹?dān)心的,反而是身后悶不吭聲的韓若蕓,此時,他借著洞穴走向的變化,故意搭訕。
“哦?是嗎?有什么不對?”
夏彥頓生一種芒刺在背的寒意,這種回答方式簡直和韓若蕓,判若兩人!他本想回過頭去看看,但又想起那個男人強調(diào)了兩遍:不能回頭,雖然他持有懷疑態(tài)度,但眼下還沒有到非要轉(zhuǎn)頭確認的地步,他嘗試跟她解釋了一番地形的變化,說話間,他突然想到一個確定的辦法。
“妹子,你那里還有92F的備用彈夾嗎?”
“沒有。”
聲音冷得讓夏彥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那可不妙了,我這里只有2發(fā)子彈,萬一遇到狀況,恐怕要肉搏上陣了?!毕膹┕室庹倚┰拋矸€(wěn)住韓若蕓,此時,他已經(jīng)十分確定,跟在身后的絕不是真正的韓若蕓!
因為他記得在冰雪世界里,他曾將半匣子彈,裝到韓若蕓的粉紅頑皮豹里,自己只留了3發(fā),以防不測,可是,現(xiàn)在到底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