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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魔百物語

第八章 儀式

狩魔百物語 午夜蕩秋千 3131 2019-05-24 14:50:44

  成田縮著身子,想要快速逃離情報點——樺樹,好讓他的同伴可以成功的偷取電報(這是很多80后的記憶吧),即使他當個失敗者也沒所謂,他只是不想繼續(x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尋找。

  可是,他心里越這樣想,他的同伴躲藏得越好,無風的密林里,宛如一幅永久定格的水墨畫,而且作畫人的水平相當高超,因為,它的名字叫大自然,它總會把世間最原始的恐懼展現在人們面前,從不進行多余的潤色,便能在你一個轉身之際,嚇得你魂飛魄散!

  成田捂著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他感覺整個世界是不是顛倒了,灰黑色的樹影和荊棘好像正被他踩在腳下,而天頂是一片高低起伏的灰黑色泥土

  ,縱橫交錯的枯枝仿佛人身上暴起的丑陋青筋,而那些枯枝,似乎真的因為血液流竄而劇烈震顫,他感覺,有什么東西將要從里面孵化出來一樣!

  他左右四顧,突然想起自己更小的時候,有一次被父母無意間關到雜物室的經歷,四周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一束光從門縫外打進來,他就像只孤獨無助的蛾子,邁著踉蹌的步子飛奔過去,現在也是一樣,他的伙伴就像那時候從門縫里透進來的光一樣,他在尋找,無助的尋找,可是,傻子啊,這片林子已經足夠大到你邁不動腳了。

  你還想如何掙扎?

  他仿佛聽到這個聲音不停在耳朵里回環(huán),再產生可怕的共振,耳膜就像破爛的大鼓,刺痛隨之而來,他甚至已經聞到鮮活血液的腥甜味,還有那真真實實的血液溫度,所以他只得蹲下自己孱弱的身子,試圖等待伙伴們從某道荊棘墻、亦或是白樺樹后鉆出來,沖他高聲呼喝到:“偷電報,你輸了!”

  快點來啊!那個聲音!

  在這樣一種殷切的呼喚聲中,他竟然進入了某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深度睡眠,或許,那是因為恐懼而造成的自我催眠也未可知,在分不清睡夢與真實的環(huán)境之下,他睡得那樣安詳,或許是聞到了家中熟悉的槐花味,還有母親從鍋里取出飯團時的馨香味,他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暗夜已至。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尋到那道光的,失魂落魄的行進讓他覺得渾身都要散架似的,而那道看似搖曳不定的火焰,就像一顆溫暖的小火種般在自己體內萌芽,生長,破殼,讓他認為所有的疲憊都是值得的,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激動幾乎要沖破他的頭腦,他真想連蹦帶跳的急奔過去,可是,他太累了,甚至還摔了一跤。

  他難以遏制臉上的激動,摔跤不可怕,只要那道光還在,就什么也不可怕,他扒開草叢,不知是刺目的火光突然照進他的眼睛里,讓他感覺滿世界都是刺目的紅,還是因為……

  刀斧嘈切的砍伐聲驀地扎入他的耳朵里,可能跟這座古老荊棘林一樣年邁的巨大石塊上,像是躺著兩個人形的血色光影,不,不對,那不是光影,他突然死命捂住嘴,不,光捂住嘴還不夠,他還將自己的三根指頭放進嘴里,任憑自己尖利的牙齒扣入肉中,他才能迫使自己不發(fā)出半點聲音。

  一群黑色光影身披染血的戰(zhàn)衣,手執(zhí)刀斧排成長隊,每當走到巨石旁,它們便舉起刀斧,朝血肉模糊的人影砍下去,動作協(xié)調得充滿儀式感,甚至,有那么一瞬,讓他感覺充滿了暴力的美感,所幸的是,那個念頭只是在他心里一閃而過,接踵而來的便是扭曲,仿佛整個世界的憤恨都發(fā)泄在那兩個血色人影之上!

  他想逃,但是,這個充滿儀式感的殺戮現場,竟然像是一根沾滿蜜糖的絲線,讓他無法自拔,心里越是害怕,越是恐懼,就越想要將這樣的場景融進記憶里!

  刀斧嘈切,血如雨下,它們行進的步伐驚人的一致,但是卻看起來相當奇怪,就像是x型腿的患者向前搖晃、步履蹣跚的姿態(tài),從血色光影里飛濺而出的血液仿佛染紅了整個天幕,它們執(zhí)行完刀斧屠戮儀式之后,又轉到一側,將兩顆帶著毛發(fā)的模糊之物高舉過頭,啜飲從它里面滿溢而出的紅色液體,一個接一個,其間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亂七八糟的舞蹈儀式,一切遵循原始的法則,就像是某些動物,生來就是為了殺戮和掠奪。

  冗長的儀式仍在繼續(xù),手起刀落,就像要把這兩具尸體像家里剁肉餡一樣,剁得稀巴爛,幼小的成田突然涌起一陣難以排遣的恐懼,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眼睛像兩顆紅色燈籠一樣蹬著,像是要看清楚那兩顆長滿毛發(fā)的模糊之物,眼眶瞠裂般疼痛。

  他的伙伴沒有按照游戲規(guī)則來找他,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出現,那么,眼下這個情況是不是在暗示自己,那兩具尸體……就是其中兩個小伙伴的尸體,其他尚未安排在儀式中的,會不會也難逃如此厄運?

  除了恐懼之外,他的體內恍惚有另一股力量在覺醒,就像是肚子里竄起來一股無名大火!他的名字,叫做憤怒!

  他站起身,由于不到七歲,身子還沒有叢蒿高,他緊握雙拳,準備以自己弱小的軀體與它們拼了,可就在這時,血腥的儀式終于完成了,兩顆血淋淋的頭顱也正好將整個面部轉向成田!

  所幸并不是他的伙伴,而是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他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又委身蹲下,這才發(fā)現他自己的額間已經滲滿汗珠,更為剛剛無腦的舉動感到一陣后怕,如果剛才一沖動,恐怕現在躺在巨大石塊上等待切割的,正是他自己。

  一想到這里,他全身的肌肉開始撕裂般的疼痛,好像那刀斧真真切切的落在自己身上,甚至連刀口斬過皮膚、肌肉、骨頭之間的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都肆無忌憚的闖進他的耳朵里。

  直到此時,他才萌生要逃出去的念頭。

  可是,你逃得了嗎?

  幼小的成田搖了搖頭,算是為了振奮精神,他把雙手放在自己的鞋帶上,解開,又用力重新系了一遍,然后再把有些蹩腳的褲腿向上挽了一圈,為馬上要進行的逃亡做好準備。

  可就在此時,更加灼目的紅色光斑,從那一群‘異教徒’圍著的地方升騰起來,紅芒在他們插滿稻草的臉上忽明忽暗,同樣也將成田呆滯的臉,印得忽明忽暗。

  終于,在升起的耀斑之中,赫然出現一個極其惹眼的符號。

  而那個符號,正是現在站立于木板前的那個符號,只是,能量似乎比那個時候微弱了很多,成田明白,那是因為長夜未至的緣故。

  這個冗長的故事,終于被成田講完了,他掐滅手指里夾著的煙卷,星火散落一地,屋內卷起的煙塵仿佛給整個空間染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前輩,這么說來,荊棘林里的傳說是真的嘍?”山口龍翔沉聲道。

  “不會有假,我這50年來一直在整理村子里保留的村志,發(fā)現這批‘異教徒’每隔一定的年頭就會重新復活,可惜的是,復活的時間每次都不固定,而且由于村志上記載的過于簡短,而且有些年代久遠,所以沒辦法徹底找到將其殺死的方法?!背商锎丝瘫硨χ?,其身上散發(fā)的味道宛若一只匍匐小憩的猛虎。

  “那就有點不妙了,夏彥還在林子里!”身上的黑毒已被徹底清除的山口龍翔順勢而起,看樣子準備立馬沖出去。

  “給我坐下,既然符號畫在你們店里,說明荊棘林不會是最后的戰(zhàn)場,風險遠比這里小,不過,不排除50年前被抹殺掉的那一對情侶,會不會找他的麻煩,還有那個污水分閥站,確實需要調查一番?!背商锵袷钦f著一件跟他毫無關系的事。

  “那我去給他打個電話,好歹可以提醒他一下。”

  ……

  夏彥此時背著那個裝有筆記本的背包,那里面有些小刀、打火機之類的物品,可以留作他用,此時,他已經置身于一條干涸的水道邊上,而前方不到一百米遠,就是污水處理分閥站點。

  干涸的河道之中,有一層黃黑相間、類似油脂的東西,讓夏彥聯想到他居住的小區(qū)西北方向,有一條奔涌不息的污水道。如今不是枯水的季節(jié),這條水道卻過早的干涸,龜裂的泥土像是撐裂的皮膚,枯萎在河灘上的水草則像是一條條干癟的死蛇。

  污水站點的大門上擰著一把嚴重腐蝕的鎖,這讓夏彥想起今早向保安打聽時,保安所說的‘很久沒有維護過’的說詞,這個‘很久’,恐怕要以年來計算

  。

  鐵門內有著一座大型的污水處理裝置,還能聽到轉子攪動液體的轟鳴,沿著一條長滿雜草的小道再往里走,右側好像有一間木制小屋,小屋后便是一個巨大的水塔,水泥澆灌的階梯呈螺旋上升的姿態(tài),直到塔的頂部。

  就在夏彥兀自出神的時候,褲兜里的電話驀地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鈴聲。

  “喂,”夏彥拿起電話,一邊聽一邊從背包里翻找鐵絲之類的東西,而電話那頭的龍翔,以極其簡略的方式將成田醫(yī)生剛才所講的話復述了一遍。

  高大的黑塔矗立在塵埃和荒蕪之間,等待著夏彥的,又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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