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在長安街頭等著那人……
又是一年冬至,我換上我唯一的白氅,站在長安的街頭等候那個熟悉的人,那個后來再也沒能回來的人。
一群雜技販子突然涌入城門,我并沒有在意,當今圣上大赦天下之后很多的技藝都興盛起來。
我所處的戲園也是屬其一。
只是這次,忽然一道陌生且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珞姑娘,我終于……見到了你……我,對不起……對不起將軍的囑托……”
一個身穿破舊衣衫臉上帶著猙獰疤痕的男人在我面前一時間哭的像個孩子。
聽到將軍兩個字,我麻木如冬至的心臟又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記得明年冬至你會贖我出去,你還說會帶我去北方看雪?!?p> 原來兵敗之前他就有所預測,然后將我的自由托付給了副將。
然而兵敗山倒誰能逃得過。
副將拼命掙扎,后逃離在外十多年不敢進入長安地界。
如今天下大赦,才偷偷進來。
我拿著他留給我的最后東西,重新回了我的婉戲樓。
“哎呦,你可回來了,趕緊,客人們都點你的‘美人淚’呢,快點吧啊?!?p> 班主緊緊帶著我的手到了后臺,沒一會兒鏡子里的女兒便是眉目掩去,一身鳳冠霞帔。
臺上,看著不遠處熟悉的閣樓,我緩緩拉開了軟腔……
十三年前,那里坐著一個勁裝華美桀驁不羈的少年。
一邊聽的享受搖頭晃腦,一邊牢騷吟唱“商女不知亡國恨”。
被生活逼到眾人眼前賣藝的女孩兒當然不依,下臺后硬是與那少年打了一架。
后來女孩兒被班主罰到了后院洗臟衣服,女孩兒把所有的錯全歸結(jié)到了那個給她帶來不幸的少年身上。
那個冬天很冷,女孩兒因為衣衫單薄又長時間的勞作而昏倒,醒來身上多了一個厚實的的白色大氅,華美的皮毛與周圍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我本來是來聽你唱戲來的?!?p> 少年理所當然的問,飛揚的眉眼亮的要比那天的陽光還要刺眼。
當然他不知道女孩兒這都是拜他所賜。
女孩兒捏著柔軟的大氅沒有說實話,只是少年留下這走后,女孩兒又被叫到了臺上。
這一唱,就是一十二年。
那年的冬天邊國動蕩,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再來戲院。
只有成年了的不羈少年依舊如一,每天在閣樓上搖頭晃腦。
那日他跟著下臺的女孩兒進后臺,看著女孩兒卸妝,迫不及待的拉了女孩兒出去。
女孩兒第一次,看到了遠眺的長安城外無邊的景色,哪怕是肅然的冬也覺壯闊。
“丫頭,我要去打仗了,這個責任我不能逃避。明年冬至我回來。贖你自由。還有,你這么喜歡冬天,我?guī)闳ケ狈娇囱┌??等我,等我——?p> 然后在關(guān)了門的戲院外傳來了出征的號角,有人說,這次是大將軍的嫡孫親自帶兵出征。
再后來,前線傳來被聯(lián)合敵軍攻破的消息。而后,王朝更迭。
戲院再次開門,人與事不再相同,但仍然是那個閣樓,那人,卻再也沒有回來……
花腔宛轉(zhuǎn),夢終于清醒。
喜歡冬天是因為喜歡冬天那個溫暖的人——
我放下了我的紅塵霞帔,用他最后所留為我自己贖了身,孤身北上。
我終于見到了雪落下的樣子,分明帶著亂世紛飛的蒼茫和孤寂。
又是一年,我終于來到了他沉睡的地方,再次唱起了那段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