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耍賴
在丁鴻臥室套房中的起居廳中,韓叔正坐在那里,他被急匆匆叫來,心中并無不喜,反而還有些期待:“有結(jié)果了?”
丁鴻難得面露窘色,躊躇了一番終于開口:“我……想拖延到下周。”
如被潑了盆涼水,韓叔苦澀:“說好的一周之內(nèi)您做好決斷,所以我為您調(diào)開所有工作,為您出差的說辭打掩護,難道您還要繼續(xù)‘出差’下去?”
“對不起韓叔,我高估自己了?!?p> “她如今什么情況?”
丁鴻搖搖頭,無話可說。
“您呢?”
丁鴻再搖搖頭,倒是說了句話,差點兒將韓敬天郁悶死:“策略稍作調(diào)整一定會有用?!?p> “您之前告訴我的并非一定要讓安逸同意,您說的是:畢竟相處過了,即便她不同意,也能為這事畫上個句號?!?p> “她不同意,這事就不能結(jié)束,結(jié)束不掉。”
“少爺,今天才周三,時間足夠……”
丁鴻抬頭,眼神無奈卻堅定:“不夠,肯定不夠。”說罷肩膀頓時塌下來,任由身體陷在沙發(fā)中,有氣無力道:“韓叔,我保證不會影響到公司運營的,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再幫幫我吧!”
耍賴。多久沒見到少爺對自己耍賴了?韓敬天的思緒不禁回到好多年前,自己甚至幾次跑到國外,也就是少爺留學的地方去替他解決麻煩,那都是在老丁總的授意下。
這次他可是幫少爺瞞住所有人的,本以為一周足矣。他信了少爺之前的說辭,畢竟以少爺以往的情史和脾性,與安逸之間無論如何總會得個結(jié)論出來。成或敗,盡力了也就不必再糾結(jié)了。
但,這才幾天?竟然已著急安排起下一輪?自己還該不該繼續(xù)配合?要不要上報?
“我爸才不關(guān)心我感情上的糟爛事。只要不影響公司,其他都是浮云?!倍▲櫩赐疙n叔在煩惱什么,直接道破。
唉。韓敬天嘆氣。
的確如此。老丁總常年日理萬機,這是理由之一;其二,比起其他家人,老丁總最不急于讓丁鴻成婚,事業(yè)未穩(wěn),又處于大好拼搏之年華,等再上升一個段位,什么好姻緣求不來?甚至可能獲得政途上的機遇,帶動整個丁氏家族突破階級圈層。
“您為什么如此心急?怕她離職?還是……有其他追求者?”
“皆有?!?p> “即便離職,電話、住址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安逸對您如此,她對其他人同樣不會動心的。何不緩一緩,如果半年……沒準兒都用不了那么久,興許那時安逸已有意愿接受一段新的感情,豈不是順理成章、事半功倍?”
丁鴻長久沒有出聲,韓敬天不動聲色的等待,他家少爺需要時間做下決判。
“我已經(jīng)拖延很長一段時間了,已經(jīng)勸服過自己很多次?!倍▲櫰鹕韺ち艘桓鶡熁貋恚j然坐下。
很長時間?很多次?韓敬天不可置信。
安逸入職滿打滿算不到五個月,調(diào)任總裁室的時間還更短,難道不是日久生情,而是……一見鐘情?!絕不可能,她什么條件,自家少爺什么條件,更何況那孩子將“離異”二字明明白白寫在簡歷里的。
據(jù)他所知,少爺很早便知曉這一點。還是鹿經(jīng)理和自己閑聊時提起的,贊少爺火眼金睛,剛回公司就發(fā)現(xiàn)他們部門新增了員工,當天調(diào)取檔案查看過,這還是人事部經(jīng)理透露給他的,如果少爺詢問自己的看法,還望務(wù)必幫他美言兩句。只因公司招聘文職人員,素來以應(yīng)屆畢業(yè)生為首選。
沒成想很快他就聽說安逸被調(diào)到總裁室……總裁室!難道從那時起……
韓敬天將這個疑惑直接問出。
丁鴻猶豫片刻,搖頭否認:“我那時只是關(guān)注到她的特殊情況,遠遠談不上動心,可后來,”他嘆氣:“我也說不清到底何時、具體為了何事,只知道自己發(fā)覺對她關(guān)注過多,于是有意避開她,可控制不住的又去關(guān)注她,自己同自己來來回回拉扯間就成了如今這樣難以收拾。”
今天他竟然真的和韓叔攤牌了,沒有想象中難以啟齒,找到人傾訴反而身心輕快了些,大腦運轉(zhuǎn)也自如起來。
“韓叔,我意已決。我知道您的顧慮和承受的壓力,非常對不住,到如今還在替我勞心勞力。請再放任我一次好嗎?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犯渾了不是嗎?”
這次輪到韓敬天沉默,丁鴻等待。最終,有一個人妥協(xié)了,當然是韓敬天。
畢竟自己身為丁氏集團的員工,何況他已視少爺為親人,怎忍心眼睜睜看著少爺受折磨,雖然是自找的。算了算了,大不了等少爺胡鬧一場過后,他來收尾,而且一定會好好收尾。年紀大了越來越信因果循環(huán),不能輕易造孽呀。
“今天周三,從明天算起還有三個整天……”
“三天?您怎么算出來的?”丁鴻詫異,同時壓抑著直往上躥的喜悅。
“我記得協(xié)議上寫的是一周時間……”
“對!太對了!我怎么把這么關(guān)鍵的條款給忘了!”不待韓叔說完,丁鴻已興奮的掐滅未盡的香煙,一下子站起身向坐在他對面的長者伸出手掌。
韓叔一愣,隨即好氣又好笑的與其對掌相擊,忍不住板著臉斥責兩句:“小丁總,這事實在有失水準!簽過多少大單的您怎么可以犯最低級的錯誤?”
“是,我檢討!我要好好悔過!”丁鴻誠懇認錯,他真是被安逸折磨暈了,天天記掛著周五要送她回家,竟然把這個伏筆忘得干干凈凈!記得之前制定計劃的時候,還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緩兵之計。
“那我策劃的后續(xù)方案肯定能順利銜接上了?!倍▲欀厥靶判模_始慢慢解釋給韓叔。
“不行,少爺!我們再想個更穩(wěn)妥的法子。”韓敬天吃驚不?。骸澳趺茨堋?p> “我已經(jīng)反復(fù)思量過,韓叔,再信我一次,沒問題的?!倍▲檻B(tài)度堅決。
又是幾番討價還價,韓叔依然敗北。
真的是老了,斗不過年輕人呀。韓敬天感慨萬千。
談好所有細節(jié),韓叔起身,丁鴻相送。他的這片區(qū)域共有三部電梯,除了家政人員專用梯、上下三層的私人電梯,還有與走廊那部功能一樣的大廈直通梯。這樣可以保證屋主的絕對隱私性,因而韓叔的進出不會被安逸知曉半分。
倆人邊走邊聊,談起了安逸的情況。
“這個時間那孩子在做什么?”
“身體保健?!?p> 韓敬天點點頭,“體檢昨天全部完成了吧?她健康如何?”
“大面上看沒什么事,小問題有一些,介于治與不治之間,還是采用中醫(yī)的方法調(diào)理更好?!?p> “李道長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他親力推薦的那位醫(yī)生也大有名氣,放心用吧?!?p> 丁鴻點頭應(yīng)是。
深夜,餐桌前又出現(xiàn)倆個忙碌工作的身影。不過沒有很久,安逸將筆記本電腦合上,她今日份的工作完成了。白天已做了不少,只將一些需要與老板確認的項目留下來了。
丁鴻的工作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聽見安逸向他道晚安,抬腕查看時間,趕在安逸轉(zhuǎn)身前叫住她:“回去也睡不著吧?要不要我陪你去花園散步?別的地方也可以。每到夏天,湖邊總會來很多人搭帳篷露營,唱歌、彈吉他的,凌晨二、三點都不散。很有意思?!?p> “哦?在小區(qū)門口的湖邊?”安逸還真有了幾分興致,這里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丁鴻的描述使她想起了童年時街坊鄰里在湖邊納涼的場景。
“這個社區(qū)門口大概兩公里的地段是被封閉的,我說的地方就在附近,開車幾分鐘而已。”
“哦對了,我還要泡藥浴,還是不去了?!卑惨菟魅粺o味,隨意找了個借口脫身。兩公里被封閉,憑什么?這金曼湖什么時候成了私家地盤?
“好,晚安?!倍▲櫅]察覺出問題,雖然他很想多與安逸相處,但保證睡眠更重要。
十二點鐘。安逸靠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大大的軟枕,正在看墻上壁掛電視里播放的綜藝節(jié)目,眼睛卻失了焦距。
完全沒有睡意。她早就習以為常,按動遙控器又將所有頻道翻看一遍,安逸起身來到窗邊,努力向遠方眺望,尋找老板說的湖邊野營地。
夜色雖黑,湖岸上的觀景燈顯得更亮。好像模模糊糊真的看到有燈火、影子晃動,不過是人影還是樹影,她不敢確認。
在外面看來設(shè)計獨特的錐形凸窗,內(nèi)部效果則是大塊兒幾何球面體玻璃的落地窗,為180度全景觀景更增加了延展性的視覺效果。向左望去是寧靜無波的湖景,貼近窗戶望向右邊,那里是市中心地段、雙層立交橋上整夜川流不息到天明的車流。一左一右,極靜極動。白天還不覺得,尤其現(xiàn)在這萬籟俱寂之時,是典雅與現(xiàn)代化既沖突矛盾、又相互交融那種時光交錯的美感。
忽的她又想去惹惹麻煩了,試探試探邊界?;蛟S會給李管家添麻煩,但人是自私的。李管家還是去怨你那更為自私且橫行霸道的雇主吧。
悄悄推開大門,剛露一條門縫,就聽見客廳傳來一陣陣說話聲音。
難道又在裝修?這次要裝些什么?安逸好奇,小心翼翼趴在門邊向外張望,卻正望進一雙眼睛里去。
老板!
安逸驚得呆立原地,正待關(guān)門,丁鴻已大踏步走來,一把按在門上:“怎么了?有事嗎?”
大長腿優(yōu)勢盡顯呀!安逸心中腹誹,又暗罵自己反應(yīng)太過遲鈍,正想硬著頭皮答話,突然想起剛才聽見的說話聲,趕忙指指外面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丁鴻明白過來,笑了:“電話會議,是靜音狀態(tài),不妨礙我們說話?!?p> 安逸點點頭,老板開電話會議確實有靜音的習慣。明白這位還在等著自己的解釋,咬咬唇胡謅道:“睡不著,想下樓走走?!?p> “我陪你?!倍▲櫘敿醋隽藳Q定。
“不用不用,您還要開會呢?!卑惨菥芙^,強烈拒絕。
“不重要,和分公司的例會而已。我?guī)纤{牙耳機隨便聽聽就行?!?p> 安逸不信,不重要怎么可能半夜都在討論?雖然她沒有說出口,卻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瞧得丁鴻直想捏捏她那微揚的精致下顎。
“誰讓我人在海外,只能現(xiàn)在和他們開會了。做戲要做足嘛?!倍▲櫬柭柤?。
安逸忙著掩口,免得笑出聲。雖知道在靜音中,還是悄聲道:“不耽誤您,我回去了。明天見。”
邊說邊想關(guān)門,卻被老板再次將門按?。骸澳阆肴ノ艺f的湖邊吧?”
安逸一愣,隨即搖頭:“不是,我沒想去。我困了,”說著揉揉眼睛:“老板辛苦,晚安?!?p> 忍不住想告訴她不要再喊什么老板,什么您您您的,每次聽得丁鴻如芒刺背,渾身不舒服。但他又一次忍下來了,提醒自己慢慢來,用不著為這等小事起爭辯。
見安逸最終關(guān)上門,丁鴻回到桌前,一邊撥動鼠標翻閱文件,一邊聽手機里那位張經(jīng)理流水賬的匯報。
此人同樣是父親手下的老臣子,雖能力已遠遠跟不上企業(yè)發(fā)展步伐,但父親顧念舊情,明著說是同韓叔一樣幫自己盯著生意,其實在為他找個地方養(yǎng)老而已。都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伯伯,自己也不好不應(yīng),再說了張伯伯雖沒有韓叔能干,但確實也能起到不少震懾作用。如果別人匯報成這個樣子,丁鴻早就發(fā)火了,但他不僅不能催促,還要為張伯伯撐足面子。
話說回來也多虧現(xiàn)在是張伯伯發(fā)言,否則剛才哪能如此自由行事?
掃視四周,對自己臨時起意的房間改造很是滿意,所以才能在深更半夜抓到一只調(diào)皮搗蛋的貓兒。
安逸,你逃不掉的。丁鴻攥緊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