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們的飯(考科二,慌得一匹。再見?。?/h1>
漓江城北,南飛的孤雁在狂風(fēng)中穿梭,修緣心有所感,抬頭看向遠(yuǎn)處,只見龐大的樓船壓斷云層,沉入群山之中。
直到樓船的一角被山峰淹沒,修緣這才收回視線。此刻,他心中無限悲涼,回想起自己和圓通苦行途中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笑著滴下幾顆清淚。
他們自岐山出東土,西行路上跨過山和大海,終于抵達(dá)太荒東部,途中并不太平,可謂披荊斬棘,眼看就要抵達(dá)目的地,現(xiàn)今卻要各奔前程。
見修緣目光憂郁,明覺輕嘆,刷的一聲收起破爛袈裟,提起修緣飄然而下。
須臾,波濤洶涌通江將修緣從思緒中拉出來。明覺換上一身灰色僧袍,示意修緣先行。修緣小和尚雙手合十稽佛禮,不敢先行。
“我們走回枯葉寺。”
明覺面色冰冷,憋著嗓子說完,轉(zhuǎn)身走在前面,他袖袍揮舞放浪行跡,全無高僧姿態(tài)。
黃沙上的腳印忽淺忽深,感覺歪歪扭扭的,許多被潮水沖散,有些卻留在金黃色的枯沙上,而留下的腳印剛巧在一條直線上。
“這是……師祖是在點(diǎn)撥我,”
修緣皺眉思索片刻,忽如一指點(diǎn)破窗紙,醍醐灌頂。稽首向明覺的背影叩拜,隨后大步流星追上去。
“多謝師叔祖,弟子悟了?!毙『蜕行老舱f道。
“哦?如何悟,悟何?”
明覺放慢腳步,看了一眼波光嶙峋的江面,頓覺目光恍惚,他的氣色越來越差,嘴唇變得沒了顏色,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修緣沒能察覺到他的異狀,想了想,雙手合十,道:“起先,我觀師祖腳步凌亂,很是不解,甚至有跑上前來糾正的想法。可是,待虛浮的腳印被潮水帶走,只留下筆直向前的腳印,弟子就悟了?!?p> “咳咳……”
明覺藏在袖袍里重咳兩聲,不著痕跡用帕子擦掉血跡,然后將帕子收進(jìn)袖袋,這才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留下的腳印,露出慘白的笑容,輕輕拍了拍修緣的后腦勺,道:“洞察力很不錯,悟性也很好,少一些奇怪的想法會更好。假以時日,你的修為定在我之上!”
“阿奇阿拉,弟子謹(jǐn)記在心。”小和尚稽首答謝。
明覺不再言語,長吁一口氣邁開步子,默默運(yùn)轉(zhuǎn)佛氣療傷。修緣的心情好了很多,腳步堅定地跟在老和尚背后,朝北方山脈走去。
太荒東部山脈,五大妖獸駕著妖風(fēng)遨游天際,黃金獅子飛在最前,表情很嚴(yán)肅,偶爾撲棱幾下剛生長出來的羽翼。
藥瘋子躺在獅子寬闊的背上,哼著小曲整理藥材,不時偏過頭瞥一眼黃金獅子短小的羽翼,似笑非笑道:“你就別瞎撲棱了,羽翼未滿,別給老子玩斷了,我非獸醫(yī)?!?p> 靈蛟尾巴一甩,裹挾血色雷云來到進(jìn)前,道:“藥老爺,你看我這身段,看我這唬人的雷云,如若插上翅膀,肯定比笨獅子好看。倘若老爺騎上我,回頭率要多高就多高高出天際!”
“我,還有我,老爺你看!”
青牛昂起前蹄,燈籠一樣的眼睛瞪得溜圓,腱子肉嘭的一聲拱出來像小山包似的。
藥瘋子嘿嘿一笑,回頭看了一眼白象,那大塊頭急忙放下高高昂起的鼻子,靦腆的讓到一旁,吊在隊伍最后的黑豹比較機(jī)警,豎瞳中散發(fā)著冰冷的光芒。
靈蛟順勢盤到獅子背上,兩只眼睛眨啊眨。藥瘋子跟著眨巴幾下,嘆息道:“唉!你們是了解老爺為人的,不是老爺我小氣,給你們插上翅膀是小意思??墒牵銈冎髯悠獠缓?,萬一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給你們扯下來會更疼的?!?p> “我就知道那畫畫的是個老變態(tài)!!”
青牛精鼻子里冒著熱氣,道:“那老變態(tài)總在我身上捏來捏去,搞得我都起反應(yīng)了!”
“有我慘?”
靈蛟很是不爽,用尾巴尖摩挲自己珊瑚一樣的犄角,悶悶不樂,道:“那拿錘子的老家伙,他總想把我的犄角敲下來煉器。身為龍族后裔的我,應(yīng)該是驕傲的存在,可現(xiàn)如今太他娘的慘了,都不敢回家了,生怕讓同族知道我被一個小矮人驅(qū)使?!?p> “我呢……”
……
……
靈獸們你一言我一語,爭相賣慘好不熱鬧,藥瘋子半瞇著眼,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對老瘋子們的討伐聲逐漸停歇,隊伍的飛行速度提高不少,悄無聲息穿過大片云海。
“這些家伙牢騷完就算了?真沒意思,獅子狗真不給力,這都不能把他們拉來當(dāng)小弟,翅膀插狗身上去了,改天給他扯掉,就這么辦。”藥瘋子心里納悶不已。
“不如,我們叛變得了!”
突然出現(xiàn)的尖利聲音,這個尖尖的聲音,讓飛行隊伍在空中僵了片刻,大家艱難回過頭,只見黑豹目光閃躲,慌忙看向高空下的山脈,努力粗著嗓子說道:“我說得不對嗎?你們干嘛這樣看著我?!?p> “噗……”
靈蛟甩了甩頭,無情拋棄黃金獅子,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游向黑豹,笑嘻嘻道:“你的聲音?”
黑豹的臉?biāo)查g垮下來,豎瞳里鋒芒畢露,爪子噌的一聲彈出來,倘若靈蛟再敢多言,它的嘴定會被黑豹撕爛。
藥瘋子賊眼一亮,嘿嘿笑道:“小貓,你剛才說什么?老爺?shù)亩洳惶??!?p> “你才小貓,你全家小貓!”
黑豹尖著嗓子咆哮,:“老娘說,你們這么討厭自己的主人,大可以叛變啊,何必自尋煩惱?!?p> “你是母的?”
黃金獅子雙眼冒光,藥瘋子挑了挑眉毛,用手做了個切割的動作,獅子看了看黑豹?dú)⑷说男⊙凵?,嚇的一哆嗦,急忙改口?“不是,你們肯定都聽錯了!我說貓妹的主意很好,你們集體叛變了吧,老爺會是會罩著你們的!”
“對!老爺我罩著你們!”藥瘋子拍著胸膛,梆梆響。
“跟著老爺有肉吃!”
黃金獅子適時撲棱起羽翼,靈蛟死皮賴臉游回來,小心翼翼回頭問道:“我干了!你來不來?!?p> “我們附議。”青牛和白象對視,然后眼巴巴看著黑豹。
“走著看吧!”黑豹丟下一句話,腳下黑云翻滾像黑旋風(fēng)劃破天際。
“哈哈哈……”藥瘋子終于憋不住笑出來,在黃金獅子背上翻來滾去,白象很不厚道的笑了笑。
黑豹耷拉著耳朵,爪子都快捏碎了,想屏蔽來自后方的笑聲,卻怎么也甩不掉。
正在這時,一個小黑點(diǎn)在她的豎瞳中快速放大。那是一艘漆黑的樓船,艦首的夜叉雕像猙獰可怖,魔字旗獵獵作響。
同一時間,畫瘋子放出的黃鶴不期而至,筆直超越漆黑樓船,飛速撞向后方的藥瘋子。
“前方有危險!”
靈蛟盤踞隊伍上空,身上的鱗片摩擦出精鐵撞擊聲,藥瘋子皺眉道:“不必驚慌,這是畫瘋子的傳信?!?p> 黃金獅子訥訥道:“老爺,我們當(dāng)然看出來了,也都知道這只鶴是假的,可那艘船感覺好詭異!”
藥瘋子抬手抓住黃鶴,沉吟片刻,望向南方,喃喃自語道:“不對啊,他們跑到漓江城做什么?”
“誰?老爺他們嗎?”青牛豎起大耳朵神色緊張。
“船來了!”黑豹飛速回歸隊伍。
藥瘋子手搭涼棚,看到船頭插的魔字旗時,眉頭舒展開來,笑道:“不必驚慌,肯定是錢胖子嘆念老爺我趕路辛苦,特地派人來接引老子!”
“那太好了,終于可以開飯了,老爺,我要吃金源丹,運(yùn)動量有點(diǎn)大,至少得吃兩斗。”黃金獅子舔舔爪子坐等上船。
“老爺虧不了你!”
藥瘋子嘿嘿笑道:“你的金源丹,青牛的木源丹,小蛇的水源丹……一個都不會少,統(tǒng)統(tǒng)吃兩斗!”
“好耶!”靈蛟激動不已,翻滾的同時瘋狂釋放雷云。
“老爺……老爺?!卑紫笥帽亲狱c(diǎn)點(diǎn)藥瘋子挺得筆直的腰板兒,黃金獅子瞥了白象一眼,道:“別啰嗦了,擾亂老爺?shù)臍鈭觥!?p> “懂事!”
藥瘋子雙手叉腰,突然,幾道匹練貫穿天際,直直砸向漆黑的樓船,轟隆隆,悶雷滾滾。
空氣停滯片刻,樓船像是被凝固凍結(jié),下一刻,整艘樓船毫無征兆的炸裂開來。
“什么情況?”藥瘋子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我的飯?”
靈獸們已經(jīng)想好了一百種在樓船上歇腳吃飯的姿勢,頃刻之間在眼前化作泡影。
嘭……又是一連串悶響,漫天的木屑像毛毛雨似的到處亂飛,尹犰等人踏空而立。
“掌教,他們是。”
花白頭發(fā)的長老大手一揮,隔空攝來一枚黑鐵令牌,尹犰接過令牌,隨手塞進(jìn)袖袋,瞪了一眼那位長老,對藥瘋子拱手笑道:“藥老弟,多年未見,風(fēng)采依舊?。 ?p> “尹犰?”
藥瘋子朗笑道:“小伙子,你很不錯嘛!依舊這般心狠手辣,渣都沒給老子留一根?!?p> “正是見到老弟你,這才果斷出手的啊,關(guān)于這伙人的來歷,我不愿和你糾纏,你可以去問你那幾位兄弟,咱們就此別過。”尹犰大手一揮帶著人火速撤離。
“草,比老子還會裝!”
藥瘋子恨恨看著遠(yuǎn)去的一行人,揮開袖袍,掃走大片飛灰,道:“我們走,先去和他們匯合?!?p> “老爺,我看到那老家伙撿了個東西!”黃金獅子道:“我看見那個家伙收起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會不會是什么寶貝啊,咱們?nèi)屃税桑 ?p> “我怎么沒看見!”藥瘋子眨巴了幾下眼睛,道:“別惹事生非,刀瘋子受傷了,問題很嚴(yán)重,對老爺來說,什么寶貝兒都比不了我和兄弟們的情意,別屁話趕路!”
“老爺威武!”靈蛟怪叫一聲,主動上前開道,身上的血色雷電噼里啪啦炸個不停。
待他們離開后,一片流云迅速變幻,一行二十來人踏立云端,尹犰背負(fù)雙手若有所思,陸子遠(yuǎn)挑起槍尖直指藥瘋子離開的方向,道:“掌教,你為什么攔著我,是在質(zhì)疑我手中的槍嗎?”
“打打打!天天就知道打!”
那銀發(fā)老者反手就是幾個栗包,伸出干枯的手掌,道:“給我吧,藏在袖子里生銹??!你們再去找找,處理干凈,我們還不能和太魔教撕破臉?!?p> “是!”一行人一頭扎進(jìn)茫茫群山,睜大眼睛搜尋蛛絲馬跡,只要遇見樓船碎片就補(bǔ)上一掌,讓所有證據(jù)碎得更徹底。
“放走他行嗎?”尹犰說話的時候不敢看老者的眼睛。
那銀發(fā)老者冷笑,道:“放心吧,那藥簍子私心重,雜念多,只要不損他的利益,問題不大。當(dāng)時沒屁話,過身就沒他什么事了!”
“師叔所言極是?!?p> 尹犰心有不安,道:“可凡是都有萬一,我們要不要……”
“咔嚓!”
陸子遠(yuǎn)收起長槍,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滾!”
銀發(fā)老者一腳踢走陸子遠(yuǎn),拍著尹犰的肩膀,道:“倘若我們在這里殺了藥簍子,怕是就只有一條路可走。我漓江派之所以活下來靠的是什么?路多,后路無憂,自強(qiáng)自立。”
“受教了!師叔說的那一條路,我知道要跪著走,我不愿意,大家也都不愿意?!币旎剡^頭低聲道。
老者閉目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