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打掃過了!干凈著呢!”她又吃了一口,眼睛彎彎的,十分滿足的小表情。
老頭兒哼了一聲,“再去!每件工具全部仔細重新擦一遍!還要說出來叫什么名字!”
陳一墨傻了,“可……可我不認識它們啊……”
老頭兒便露出你終于也被難倒了的得意眼神,“還不快去!”
陳一墨嘟著嘴,慢慢把小勺放下,蔫頭蔫腦進工作間去了。
工作間里一張桌子,桌子兩層,她整個人還沒第二層桌子高,下巴堪堪能擱到第一層桌面上,陳舊的、布滿斑駁印記的桌子曾經(jīng)蒙著厚厚的灰塵與污垢,如今已被她擦得干干凈凈了,只是,桌面的印記卻無法再去除,有些像火燒的,有些像刀劃的,有些像磕的,聯(lián)想關(guān)于老頭兒的傳說,這張桌子記載的,大約是老頭兒一生的故事了吧?
莫名,小小的她覺得心里異常平靜。
大約是因為,她骨子里便喜歡這些古舊的、有著厚重歷史的東西,即便還是個懵懂稚子,就能感應(yīng)到它們的魅力。
拉開第一層抽屜,里面滿滿的,全是各式各樣的工具。
老頭讓她認的便是這些了,可她哪里知道名字?
她舉起一把奇形怪狀的東西出去了,大聲問,“老頭兒!這是什么?”
老頭兒歪在樹下的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聽見喊聲半睜了睜眼睛,鼻子里哼出來的聲音,“固定鋸弓!”
“……”八歲,二年級的她,完全不知道這是哪四個字,嘴里默念好幾次,硬生生給記下來,轉(zhuǎn)頭又進去了,另舉了一把跟這個有些相似的,跑出去又問,“那這個呢?”
“可調(diào)式鋸弓!”
“……”哎喲,比剛才那個還難記!她撓撓頭發(fā),多念了五遍,才換了一個再跑出去,“這個呢?”
“鋸條!”
“這個呢?”
“游標卡尺!”
“這個?”
“圓規(guī)機剪!”
如此反反復復十幾趟,她手里揣著把銼刀跺腳,“太難了!這么多!我記不住了!”
“笨!”老頭兒嫌棄她從來不留情。
“那你過來!我都跑累了!”小姑娘身板本來就小,又好勝心切,短腿短胳膊的,已經(jīng)跑得氣喘吁吁了。
老頭兒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到底是從躺椅里起來了,和她一起進了工作間。
“老頭兒,你該換張新桌子了,你看,這桌子都壞掉了!”她指著桌面的各種疤痕。
“你懂什么?”老頭兒在她腦門上一敲,“這叫桌子嗎?這叫功夫臺!”
“功夫臺?”陳一墨純屬鸚鵡學舌地念了一句。
“嗯?!崩项^兒見她模樣乖巧,倒也溫和了幾分,還告訴她,“這可是我學徒的時候,我?guī)煾赣H自給我打的功夫臺!”
一晃他都老了……
老頭兒眼里涌起幾分滄海桑田似的風云,懷念,悲愴。
陳一墨“哇”的一聲,還用手摸了摸那些瘡疤,頓覺它們更加厚重有內(nèi)涵了。她冰雪聰明,聯(lián)想老頭兒的行為,驚喜道,“老頭兒你是打算收我做徒弟嗎?那你可要給我打張新桌子?哦,不,新功夫臺!這個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