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帶著太子云朝來到了霄漢殿的后院,后院是打理雜物,奴隸們居住的地方?,F(xiàn)在全部的人都出去救火了。
侍女將太子安置于一個低矮簡陋的小房間里,拿出園中正好洗凈晾干的衣服。而太子云朝則眼神空洞看向有光與熱的方向。
“昨天剛好給太子洗凈的衣服,太子快換上吧?!?p> 云朝張開雙臂站直,意思是要侍女為其更衣。侍女上前,把剛剛拿進來的衣服放在桌上,為太子脫下臟掉的外衣。
“義父瀚江昭親手打下的江山,王位還未坐穩(wěn),就被取而代之了......”
侍女什么也不說,靜靜聆聽,手放慢了速度,輕輕的為其換衣,免得打擾到他。
“你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嗎?”他苦笑了一聲,繼續(xù)說,“是我這個瞎子。我無力阻止這一切。新王品行不端,才能不通,不宜為王,可他有意無意就拉攏大臣為他將來執(zhí)政進言,義父一氣之下立我為太子,想斷了他篡位野心,新王懷恨在心,以利益拉攏朝中大臣,暗自收兵,謀朝篡位。妹妹,她一介女流,文武政皆通曉,還允諾終生不嫁……新王當政,父親流放,母親......”說到此,他聲音顫抖,眼淚翻涌,“義父走時,她還有身孕,新王忌憚,恐她剩下男胎威脅新王的地位,以我做要挾,要挾義母,我與腹中之子只能留一個......義母無奈,舉劍自盡,而我什么都看不見,血濺到臉上,還是熱的......一點點滲透,抓著我的心......我是個瞎子,與他們沒有任何血緣的瞎子!什么辦法也沒有,我甚至不知道遞刀的是誰......”語畢,衣服也換完了。
侍女繞到太子身后為其侍弄頭發(fā):“太子的頭發(fā)又黑又長,摸起來又滑又涼?!?p> 她只靜靜的給太子梳頭,溫柔輕緩。
太子欣慰一笑,很久都沒有人聽自己說這番話了,她聽不聽得進沒有關(guān)系,只要她在旁邊聽,自己也算沒那么孤獨。
還記得,母親死后,妹妹云萊來看過自己一次。他也是對妹妹說了這番話。妹妹面容嚴肅似是警告的說:“哥哥,以后這話少說,免得新王......”她頓了頓,改口道,“瀚江王疑心,到時候,你的命,我的命都保不住了......你只要記住,瀚江國只有一個王,就是瀚江峰?!泵妹谜f完轉(zhuǎn)身要走,云朝起身去攔,卻摸到了她冰涼的劍鞘......他腦海閃過一絲念頭,這劍鞘與那日母親自盡時自己無意觸摸到的劍鞘手感相似......“不會的,她與義母血濃于水......不會的......”他努力的自我開解著自己。
忽然來了一陣風(fēng),風(fēng)卷起了地上的落葉吹進了屋子,落葉隨風(fēng)撞了一下云朝的臉,他在那輕輕一擊之下回到了現(xiàn)實。
“起風(fēng)了,我去關(guān)上門?!笔膛B忙去把門關(guān)上。
云朝有些累了,他摸索著,到了一個床邊,躺下睡了。關(guān)門回來的侍女見他已經(jīng)休息連忙把被子給他蓋上,以免秋夜里著涼。
將太子安頓好,她悄悄起身欲出門,突然聽得一句:“別走了?!彼仡^,見太子還閉著眼睛:“我在這會打擾您休息的。”
“我不習(xí)慣身邊沒有人侍奉,留下吧,我占了你的屋子你去哪?”
“好,我就在床邊,太子有什么需要吩咐就是。”
太子安靜了,不再說話,侍女以為他睡著了,也要順便打個盹兒,誰知太子又冒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魚,順水而下,逆流而上的魚。我是太子后院洗衣的奴隸,我沒有名字。奴隸都沒有名字的,都是侍奉的主子新取的?!?p> “那你就叫魚湫漓吧?!?p> “多謝太子賜名,湫漓感激不盡......”她說著說著聲音變小了,似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太子閉著眼睛蔚然一笑。就算以后真的被賜死,此刻也不算孤獨了,有一個名字因他而起,有一個女孩愿意救他。
魚與水相依。我賜你深淵,你且遨游其中吧。
“為什么救我,你不怕死嗎?”太子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不想湫漓迷迷糊糊的回答了一句:“不怕……我一直在你身后……終于可以帶你前行了……”
她聲音如同囈語,太子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那時常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腳步聲,躊躇不前……經(jīng)常就被近身侍奉的侍奴們趕走了……太子從未關(guān)心過這個人是誰,在他心里,這里的人,心懷不滿,居心叵測,冷暖無常。他來路不明,脾氣怪異,孤傲不羈又雙眼失明,有人恨他,妒他,毀他,滅他,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絲的溫暖會因他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