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09年夏)
晨光透過車窗灑進(jìn)了車廂,溫暖的光線悄悄喚醒了夢中的世界。車輪在鐵軌上輕輕叩響,穿越了連綿不絕的風(fēng)景。沈婷還在沉睡中,夢境中的她仿佛漂浮在一個無盡的溫柔海洋里,身邊是模糊而寧靜的幻影。她的臉頰貼著枕頭,輕柔的呼吸在空氣中散開。
“婷婷,該起來了,一會兒要到站了?!睂O繼平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帶著一絲輕柔的關(guān)切與急切。他輕輕叫醒了還在熟睡中的沈婷,那溫暖的聲音如同夏日的晨風(fēng),掠過她的耳畔。
在晨曦微弱的光線中,沈婷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睡意,夢境的余溫尚未散去。她起身坐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朦朧的光線,還未從昨日的疲憊中清醒過來。這是她第一次出遠(yuǎn)門,火車的旅途漫長而疲憊,十幾個小時的顛簸仿佛一場無盡的考驗。臥鋪雖比硬座要強(qiáng)上許多,但那巴掌大的硬床與家里那寬大柔軟的床鋪比起來,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火車在軌道上悠悠地顫動著,沈婷也不由得跟隨著車廂的節(jié)奏,搖搖晃晃地站立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腳步因疲倦而略顯沉重,踉蹌著向車廂尾部的洗手臺走去。為了讓自己稍微清醒一些,沈婷接過一捧涼水,迅速將其灑在臉上。冰涼的水珠沿著她的面頰滑落,帶來一陣舒爽的清涼感,帶走了些許昏沉和倦怠。
沈婷收拾完自己后,緩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剛一落座,孫繼平那熟悉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仿佛早已蓄勢待發(fā),話語如潮水般涌來,翻來覆去的都是那些瑣碎的小事,譬如在學(xué)校要跟室友搞好關(guān)系啊,要認(rèn)真學(xué)習(xí)啊,要吃飽穿暖啊,要經(jīng)常給家里打電話啊什么的。最初,這些叮囑如同晨風(fēng)般輕柔,拂過沈婷的心間,帶來片刻的溫馨。然而,隨著這些叮囑的不斷重復(fù),沈婷逐漸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沈婷試圖再耐心些,努力去體會那份來自關(guān)心的叮嚀,可是不知不覺中,這種念經(jīng)似的叨叨開始轉(zhuǎn)變成了一種負(fù)擔(dān),甚至讓她感到抗拒。沈婷微微皺起眉頭,心中泛起一絲不耐,在她看來,孫繼平這個人挺好,唯獨(dú)有點(diǎn)操心過頭,總喜歡插手別人的事。
孫繼平算是沈婷的爸爸吧,說“算是”,是因為沈婷打小就是這么叫他的,但其實(shí)他跟沈婷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在沈婷六歲那年,她媽跟孫繼平結(jié)婚了,自此,她便有了這么一個總愛操心的繼父。
沈婷對第一次見到孫繼平的情景依舊記憶猶新,那是在她媽媽工作的工廠里,一個繁忙而充滿機(jī)械聲的地方。媽媽總是忙得不可開交,常常將她托付給工廠里的會計,也就是那位名叫孫繼平的叔叔。孫繼平的口袋里,總是悄然藏著幾顆糖果,像是為沈婷精心準(zhǔn)備的小秘密。那些糖果的甜味不僅僅是在舌尖上化開,更在沈婷幼小的心靈深處,種下了一片溫暖的花園。除了糖果,孫繼平還會耐心地教她折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簡單卻充滿趣味的折紙技巧讓沈婷的眼睛中閃爍著好奇與崇拜的光芒。對于沈婷來說,孫繼平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大人,而是一個曾經(jīng)帶給她歡樂與驚喜的存在。
日子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輕輕展開,漸漸地,孫繼平的身影在沈婷的生活里變得愈加顯眼。那一天,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房間里,孫繼平手中拿著一根五彩斑斕的棒棒糖,像一位溫柔的魔法師般,在小沈婷面前輕輕晃動。他面帶微笑,眼神中滿是慈愛與期待,溫聲說道:“婷婷,以后我當(dāng)你爸爸好不好?”
那時的沈婷,未知其意,她只是單純地渴望著糖果的滋味,于是輕輕回應(yīng)了一聲“好”。自那以后,沈婷開始用稚嫩的聲音稱呼孫繼平為“爸爸”,這個稱謂如同一條無形的紐帶,將她與這位原本陌生的長輩連接了起來。懂事之后,沈婷每每回想起這段往事,總覺得自己當(dāng)初實(shí)在是沒有骨氣。怎么能為了一塊糖,就那么輕易地認(rèn)了別人做父親呢?但轉(zhuǎn)念一想,沈婷便又意識到,孫繼平是否會成為她的父親,這個問題她其實(shí)根本就沒有決定權(quán)。對方只不過是出于禮貌的客套跟她問了這么一嘴,多少是帶有一種社會性的客氣而已。然而,有一點(diǎn)可以毫無疑問地確認(rèn),那便是,倘若她媽和孫叔是在沈婷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結(jié)婚,她絕對不會稱呼孫繼平為“爸爸”的。
關(guān)于她母親與孫繼平的婚禮,沈婷的記憶是模糊的。她記得的只是那天的喧鬧聲——一種彌漫在空氣中的嘈雜與熱烈。那天,家里突然涌入了許多陌生的面孔,個個笑容滿面,洋溢著一種她難以理解的快樂。沈婷站在一旁,眼神中滿是疑惑,不明白這些人為何而來,也不明白他們?yōu)楹稳绱烁吲d。
沈婷輕聲地問外婆,什么是“結(jié)婚”?外婆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傾身,用她那溫柔的聲音解釋道:“結(jié)婚啊,就是找個人,跟自己一起過日子?!?p> 沈婷聽著,心中泛起了一絲迷茫,繼續(xù)問道:“為什么要再找一個人呢?媽媽不是有我們嗎?”
“等婷婷長大了,就會明白的,”外婆目光溫和地看著沈婷,繼續(xù)說道:“除了家人,有時候,我們還需要愛人。”
“我才不要跟別人一起過日子呢,”小沈婷的聲音稚嫩而決絕,“我只要跟外公外婆一起過?!?p> 那個時候的沈婷,心中充滿了困惑和不解。她無法明白,為什么媽媽需要再找個人來跟她過日子,她不是已經(jīng)有了自己和外公外婆嗎?她更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媽媽在“結(jié)婚”之后,竟然選擇與一個外人搬出去住,就這么把她丟在了外公外婆的身邊。這種被拋棄的感覺,像一根無形的刺,深深地扎進(jìn)了沈婷幼小的心里,讓她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對媽媽心生怨恨,連帶著那個曾經(jīng)令她感到親切的孫叔叔,也在她的心中變得陌生而可憎。盡管沈婷漸漸地不如剛開始那般喜歡孫繼平,但她對他的態(tài)度依然保持著一種平和,畢竟這些年來,這個人對她家人的關(guān)心是有目共睹的。
自從孫繼平與沈婷的母親步入婚姻的殿堂后不久,他們工作的工廠突然倒閉,隨之而來的失業(yè)讓他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孫繼平憑借過硬的技術(shù)迅速重操舊業(yè),找到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然而,沈婷的母親卻因種種原因始終未能找到合適的崗位。最終,她決定與幾位小姐妹一同南下,干起了小買賣。最初,沈婷的外公外婆對她獨(dú)自外出做生意充滿了擔(dān)憂。他們心疼女兒在外的辛勞,更憂慮她的婚姻。在他們的印象中,沈云的感情歷程一向波折,如今終于遇到一個理解她、關(guān)心她的人,他們害怕長期的兩地分居會讓這段感情化為泡影。這種擔(dān)憂并非空穴來風(fēng),實(shí)際上,長期的分居讓孫繼平和沈云偶爾會發(fā)生爭執(zhí)。幸好,孫繼平是個情緒極其穩(wěn)定的人,他深知,既然無法改變現(xiàn)狀,就只能接受它。他也曾考慮過與沈云一同南下,但最終因母親的健康狀況放棄了這個計劃。除了自己年邁的母親需要照料,他還要顧及沈云的家人,雖然不必時刻陪伴,但無論大小事務(wù),他都希望能隨叫隨到。
孫繼平是一個典型的老好人。他過得如何并不重要,真正讓他在意的,是身邊人的安穩(wěn)與幸福。對于他的愛人沈云,他愿意無條件地做她堅定的后盾,照顧好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讓她沒有后顧之憂。在沈云離家的那些年里,無論多么忙碌,孫繼平總會抽空來看望沈婷和她的外公外婆。在沈婷的記憶中,孫繼平每次來看他們,不僅會帶著滿滿一車的禮物,還總會親自下廚為大家準(zhǔn)備一桌豐盛的飯菜。在沈婷的外公外婆看來,孫繼平不僅是他們的女婿,更是如親兒子般的存在。
隨著年歲的增長,沈婷對自己與孫繼平的關(guān)系開始有了新的思考。明明對方并非她的親生父親,卻不得不稱他為“爸”;明明自己并非他的親生女兒,孫繼平卻總是以親生父親的姿態(tài)來關(guān)心她,這讓沈婷感到越來越不自在。漸漸地,沈婷開始有意無意地回避孫繼平,每當(dāng)對方來家里時,她總會找借口出門,不是去找哪個小朋友玩,就是去跟誰誰誰一起寫作業(yè)。如果實(shí)在找不到借口,她就躲進(jìn)自己的房間,反正就是要盡量避免面對面地跟孫繼平這個人接觸。面對孫繼平,沈婷時常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別扭,像是一種無法擺脫的內(nèi)心糾結(jié)。她無法用準(zhǔn)確的語言去描述這種復(fù)雜的情感,只是深知,這種感覺讓她倍感困擾。這個男人,她既不討厭,但也無法與其親近。盡管對方在她生活中扮演著父親的角色,她卻始終覺得這個人與自己相隔甚遠(yuǎn)。
“沈陽站快要到了,下車的旅客朋友,請您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等候下車。”廣播的聲音在車廂里回蕩,仿佛一陣溫柔的呼喚,將沈婷從她的回憶中喚醒。她的目光穿過車窗,每一寸映入眼簾的景色都帶著一絲陌生的氣息,驟然喚起了她心中那股復(fù)雜而微妙的情緒。
列車最終在站臺上緩緩?fù)O?,車門打開的瞬間,沈婷拉起行李箱,跟在孫繼平的身后,走出了車廂。車站的喧囂與人潮瞬間將沈婷包圍,她的每一步都在熱鬧與喧鬧中交織,仿佛整個人都被這個繁忙的場景吞沒了。在這片嘈雜的海洋中,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期待與興奮。此刻,她深刻地感知到,自己已經(jīng)踏上了一段全新的旅程——一段遠(yuǎn)離家鄉(xiāng)獨(dú)自生活的旅程。眼前的車站猶如一扇巨大的門戶,微微開啟,大學(xué)生活如同這扇大門背后的未知世界,正向她敞開懷抱。
車站外,毛毛細(xì)雨輕輕飄灑,像一層薄紗,柔和地籠罩在城市的喧囂上。雨絲細(xì)膩而纏綿,降落在街道和人群上,讓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朦朧而溫柔。人群中,學(xué)生們高高舉著印有各自院校標(biāo)志的牌子,這些標(biāo)牌在雨中如同飄動的旗幟,輕盈地在微風(fēng)中擺動,展示著他們的歸屬。沈婷的目光在這些標(biāo)識間游移,終于在雨霧中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標(biāo)志。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沈婷輕輕拉了拉孫繼平的袖子,指向了人群中那一塊屬于自家院校的接待區(qū)域。
也就是這時候,沈婷邂逅了汪雨。
命運(yùn)的指尖在不經(jīng)意間輕輕一碰,仿佛在寂靜的時光中刻下了一個新的印記。沈婷帶著一抹清新的笑容,走向一位站在接待處的學(xué)生:“你好,我是過來報道的新生?!?p> 當(dāng)汪雨將手中的牌子輕輕放下,沈婷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面前這張極為俊俏的面孔吸引了。這人英挺的劍眉如刀削般剛毅,雙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蘊(yùn)藏著無盡的故事。高挺的鼻梁與棱角分明的輪廓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張如同從電視屏幕里走出來的完美面孔。沈婷心中暗想,她還從來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男人。
看著眼前這個剛來報道的學(xué)妹,汪雨禮貌性地擠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在沈婷看來,卻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帶著溫暖與善意,讓她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感到一絲親切與安心。許多年后,這段初見的瞬間依然會在沈婷的心底泛起層層漣漪。盡管時光如沙漏般從指縫中悄然流逝,這天的情景卻依舊鮮明如昨日,她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會想起當(dāng)初那個身穿白襯衫,藍(lán)色牛仔褲,瞇著眼睛對著她笑的人。
孫繼平站在火車站的廣場上,目送著沈婷登上了那輛駛向?qū)W校的大巴車。他的目光如同一道凝視的長線,隨著大巴車緩緩駛離,直到它在視線盡頭完全消失。直到大巴車的身影完全隱匿在遠(yuǎn)方的街角,孫繼平才緩緩轉(zhuǎn)身,走回到火車站的大廳。即將啟程的列車發(fā)出低沉的鳴笛聲,聲音在站臺上回蕩,帶來一絲急促的節(jié)奏。孫繼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領(lǐng),他還需要前往另一個城市,處理一些棘手的工作。
為了不麻煩孫繼平,沈婷原本并不打算讓他陪自己一起過來,心想去學(xué)校報道這樣的小事,自己完全可以應(yīng)付。然而,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出遠(yuǎn)門,不管是外公外婆,還是孫繼平,大家都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坐那么長時間的火車。于是,多方考慮之下,孫繼平最終還是決定繞道先陪沈婷來沈陽,雖然時間上不允許他陪沈婷一起去學(xué)校報道,但能夠把她送到目的地,孫繼平的心中也感到了一絲踏實(shí)。
入學(xué)手續(xù)終于辦完,沈婷拖著兩個笨重的行李箱,在校園里艱難地尋找自己的宿舍樓。手里傳來的沉重感讓她不禁有些懊惱,后悔起當(dāng)初讓外婆幫忙打包行李的決定。因為怕自家外孫女缺這少那的,外婆把所有能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東西全都塞進(jìn)了箱子里,直到箱子鼓得快要裂開了,她才不得不稍微篩選了一下。
沈婷感覺自己已經(jīng)走了很久,卻始終未能找到學(xué)長學(xué)姐們口中的那棟四號宿舍樓。她沿著小路,邁過一道又一道樓棟,經(jīng)過了一號、二號、三號樓,甚至還遠(yuǎn)遠(yuǎn)瞥見了五號樓的輪廓,但那四號樓卻像幽靈般躲在了她的視線之外。腳下的斜坡變得越來越陡峭,沈婷費(fèi)力地拖著兩個沉重的行李箱,她覺得自己邁出的每一步都仿佛在與地心引力作斗爭。眼前的路面蜿蜒曲折,而身邊卻空無一人,這種寂靜的空曠讓沈婷心中涌起一陣不安,她的目光不斷游移,懷疑自己是否誤入了某條偏僻的支道。
沉重的包裹壓得沈婷的肩膀發(fā)酸,她疲憊地站在路邊,想著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片刻,然而,手剛剛松開行李,其中一個箱子就猶如失控的陀螺一般向斜坡的下方滾了出去。未及反應(yīng),沈婷就這么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行李一路向下,箱子滾動的聲音在空曠的校園里回蕩,仿佛在嘲笑她的困境。沈婷疲憊地嘆了口氣,未曾料到找個宿舍竟然如此費(fèi)勁。她正打算下去拉回自己的行李,忽然瞥見有個人拾起了她剛才滾落在地的箱子,向她走了過來。待那人走近,她才認(rèn)出,這人正是剛才在車站遇見的那位學(xué)長。
“你要去哪個宿舍樓?”汪雨走上前問道。
“四號樓?!鄙蜴没卮稹?p> 汪雨的眉頭微微一挑,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說道:“那你走反了,四號樓在那邊?!?p> 沈婷愣了一下,困惑地望向他,“可我是從那邊過來的,沒看到四號樓啊?!?p> “那你剛過來的時候,是不是看到了一棟樓沒有貼號碼牌?”汪雨耐心地解釋道,“那棟樓就是四號?!?p> 聽到汪雨這么說,沈婷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低頭看著面前的兩大箱沉重的行李,她感到自己的每一條筋骨都在默默抗議。
“走吧,我送你過去?!蓖粲昕粗矍斑@個因疲憊而雙頰泛紅的小女生,心中不由涌起一絲憐憫。
聽到對方的好意,沈婷的臉龐頓時綻放出如春日晨光般明媚的笑容,她在心中不禁暗自感概,這個學(xué)長真是人美心善啊。兩個人就這么肩并肩地走著,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和尚未熟識的人,沈婷不知從何開口,只能讓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我們剛剛是不是在火車站見過?”汪雨打破了略有些尷尬的氣氛。
沈婷隨即點(diǎn)頭,微笑著回道:“對,我叫沈婷。”
“什么?”汪雨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婷?!鄙蜴靡詾閷Ψ?jīng)]聽清楚,就又重復(fù)了一遍。
然而,汪雨并非沒有聽清楚,而是那個名字在他耳中回響時,他的思緒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眼神在瞬間變得迷離。視線不由地轉(zhuǎn)向了身邊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汪雨的目光緩緩游移,開始打量起對方來。細(xì)看之下,這個女孩有著白皙的皮膚,巴掌大的臉上,紅潤而單薄的嘴唇似乎帶著一抹天然的嬌媚。每當(dāng)她笑起來時,嘴角微微上翹,恰似一輪月牙,純凈而美好。
“你看著像南方人啊。”汪雨繼續(xù)與沈婷閑聊起來。
“我南京的,算南方人嗎?”
汪雨抬眉笑了笑,“江蘇的,當(dāng)然是南方的了。”
沈婷微微一笑,調(diào)皮地反駁道,“那要看跟什么地方比了。對于你們東北人來說,江蘇自然是南方的;但對于廣州人來說,我們那兒也算北方呢。”
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宿舍樓已經(jīng)近在眼前。汪雨停下腳步,將手中的行李遞到沈婷手里,微微一笑,簡單道了聲“再見”,便轉(zhuǎn)身離去。沈婷站在宿舍樓前,看著汪雨的背影漸漸遠(yuǎn)去,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連恩人的名字都沒有問。沈婷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心中并未有太多的遺憾。也許,他們的相遇不過是一場偶然的交匯,就像兩條線在某個點(diǎn)上短暫地相交,然后又各自沿著原來的軌跡漸行漸遠(yuǎn)。相遇本就是如此,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過客,來去如風(fēng),既不留痕跡,也不帶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