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幸福應(yīng)該是一種怎樣的模樣呢?或許就是在某個清晨,你從夢中悠悠醒來,睜開眼睛,枕邊的那個人便輕輕映入眼簾。在那一瞬間,你眉眼間已彌漫著一抹笑意,心里默默地想著:嗯,這一生,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人了。汪雨就是如此想著的,盡管對于如今的他來說,把“此生一諾”放在眼前,還顯得有些早。但他每一天,都是帶著這種幸福的感覺醒來的。
汪雨伸手關(guān)掉了那只早已在耳邊嗡嗡作響的鬧鐘,目光不由得落在安然躺在床上的沈婷身上。她的睡臉顯得溫柔、寧靜,仿佛整個世界都與她無關(guān)。汪雨微微彎下腰,輕輕捋了捋沈婷額前那幾縷凌亂的碎發(fā),低頭湊近她的耳邊,聲音輕柔得像是晨風(fēng),柔聲說道:“寶貝兒,該起床了。”
沈婷輕輕應(yīng)了一聲,似乎還沉浸在夢鄉(xiāng)中,轉(zhuǎn)了個身,將被子緊緊裹住,想再從溫暖的被窩里偷得一刻閑暇。片刻后,她又嘟囔著問道:“幾點了?”
“快八點了?!蓖粲耆岷偷卮鸬?,聲音里帶著些許無奈,卻又不失溫暖。
沈婷迷迷糊糊地輕輕應(yīng)了一聲,“哦……”聲音像是從夢里傳來,帶著些許朦朧。幾秒鐘后,她突然像被什么急促的念頭觸動,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腳下的鞋子沒有顧得上穿,她便急匆匆地沖進(jìn)了衛(wèi)生間。清水淋在嘴邊,她趕緊漱了漱口,毛巾擦了一把臉,又隨便用手理了理那一頭凌亂的睡發(fā)。也算是勉強洗漱了一番。她從衣架上隨便抓了兩件衣服,披上了,拿起書包便打算往門外跑去。
汪雨輕輕一拉,便把正要踏出門的沈婷拉了回來。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衣領(lǐng),幫她理順了那一絲不經(jīng)意的凌亂。沈婷微微皺眉,急急地看了看手表:“來不及了,我要遲到了?!彼恼Z氣帶著一絲嬌嗔,顯得既焦慮又無奈。
此時此刻,沈婷哪里顧得上形象呢?她心里盤算著,今天第一節(jié)課正好是那個嚴(yán)苛的外教,若是遲到,指不定會被數(shù)落一番。若只是被罵兩句,沈婷也不在乎,可讓她最頭疼的是,那個外教竟把遲到早退算進(jìn)期末成績,她可不想因為自己賴床這一點小事而掛科啊。
“遲到了也沒什么大不了,先吃點早飯再走吧?!蓖粲暾f道。
沈婷是那種三天兩頭不吃早飯的人,汪雨心里有些不安,總擔(dān)心她那老胃病,一不留神又會犯了。于是,他便盡心盡力地想方設(shè)法讓她每天都按時吃飯。
“不行,不行,今天是魔鬼老頭的課?!鄙蜴脫]了揮手,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汪雨的好意。她話音未落,已像一陣風(fēng)似的,推開門,躍出了屋子。
看著沈婷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汪雨站在門口,不得不高聲喊了一句:“別忘了我小姨今天過來?。 ?p> 汪雨收到毛文靜要來的消息時,心里有些吃驚。畢竟,毛文靜總是在外奔波,忙得幾乎沒空停歇,平日里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但就在昨天,毛文靜突然給他打了個電話,聲音里透著一種異樣的歡愉,汪雨忍不住問她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事。電話那頭,毛文靜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是在那頭神秘兮兮地笑,說準(zhǔn)備了一個超級大的驚喜,汪雨不禁好奇得緊。
對于汪雨而言,驚喜不驚喜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毛文靜本身,畢竟在汪雨眼里,她現(xiàn)在是唯一一個能稱得上是“家人”的人了,所以在感情上,汪雨對她這個小姨多少還是比較重視的,正好他也想把沈婷正式介紹給毛文靜,也算是雙方都見了家長了。
沈婷一路狂奔到學(xué)校,恰巧和那位魔鬼外教并肩進(jìn)了教室,前腳后腳,勉強趕上了點名。她氣喘吁吁地坐了下來,整個人癱軟在座椅上,眼睛半閉著,神志恍惚。等她稍微恢復(fù)了幾分精神,課堂上的聲音卻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她怎么也聽不進(jìn)去了。她的思緒慢慢飄遠(yuǎn),想到今天要去見汪雨的小姨,心里不禁有些緊張。
丑媳婦總得見公婆的,汪雨是這么對沈婷說的。她本來是想安慰一下沈婷的,可這話更讓沈婷心頭亂了七八糟?!耙姽拧?,這不就是定親的節(jié)奏嗎?她想著定親,不由得涌上心頭一股甜蜜,仿佛自己穿上了紅色的嫁衣,成了那個笑著走進(jìn)未來的女人??墒?,轉(zhuǎn)念一想,她現(xiàn)在才大二,定親這種事,離她還遠(yuǎn)著呢。而且汪雨也沒明言要娶她,她又在這里胡亂猜什么呢?不過,也不過就是見見家長罷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便強自笑笑,心里卻依然翻江倒海。
沈婷在心里默默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心想著:下課之后,先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她暗自打定主意,把自己打扮得精致一些,再去見汪雨的小姨??倸w,還是要給人留下些好印象的。
憋了一肚子的心思,總算是熬完了一天的課程。下課之后,沈婷拉著何雨柔一起回了趟家。往日里一向有主意的她,今天連穿什么衣服出門都拿不定了,便直接把閨蜜給抓了回來,讓她幫著選選衣服。
沈婷先是從衣櫥里挑出了一套職業(yè)工裝,站在鏡子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細(xì)細(xì)端詳著自己的模樣,“這個怎么樣?”
“你這是要去面試嗎?”何雨柔坐在沙發(fā)上,抬頭看著她,眉頭微微一蹙,眼里滿是疑惑。
沈婷沒理會她的疑問,拿起了另一件衣服,一條柔軟的吊帶小洋裝,細(xì)帶在肩膀上輕輕晃動,輕盈而飄然,“那這個呢?”
何雨柔瞥了一眼,輕輕搖了搖頭說:“見家長是不是有點露了?”
兩個人翻箱倒柜地忙了大半天,終于從一堆衣物中挑出了一件合適的。何雨柔默默陪著沈婷換好衣服,隨后又陪著去了樓下的理發(fā)店,弄了個發(fā)型,整了個妝容。弄完了這一切,沈婷才一個人奔著汪雨畫室的方向出發(fā)了。
汪雨正在畫室里專心作畫,毛文靜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她說自己已經(jīng)到了樓下,汪雨便急匆匆地收拾了畫具,幾步并作兩步跑了下去。推開門的一剎那,他卻愣住了。門外站著的不是毛文靜,而是那個曾經(jīng)讓他心亂如麻、以為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女人。心頭一震,汪雨仿佛在恍若夢境中,久久無法回神。
而對面的人兒,在汪雨走出來的那一刻,眼眶早已濕潤,情緒猶如突然被撕開的布帛,無法收拾。她沒再顧忌什么,幾乎是本能地走上前去,將自己緊緊地纏繞在了他身上。那一瞬間,所有的等待與期許,所有的孤獨與煎熬,都化作了淚水,悄無聲息地流淌。
“雨,我來了。”這一句話,沈婷說得輕輕的,仿佛一聲風(fēng)中飄過的呢喃,卻不知她用多少年的時光才將它輕輕地吐露。
汪雨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是一陣輕輕的悸動。片刻,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沈婷的后背,才終于感受到那對方的體溫,那一瞬間,仿佛是世界回到了真實。
“對不起,我騙了你……”沈婷低下頭,她在汪雨驚愕的眼神里,緩緩解釋:“其實,我三年前就已經(jīng)醒過來了。”
“什么?”汪雨的心臟突然一顫,耳邊的聲音仿佛帶著一點模糊的回響,他難以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每一個字。
怕汪雨生氣,沈婷繼續(xù)輕聲解釋道:“可是那時,我的狀態(tài)真是差得不行,幾乎像個廢人,整日只能躺在床上,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成。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那么丑、那么狼狽的樣子,所以就請小姨替我保密了?!彼f這話時,眼神躲閃,仿佛那段日子依舊縈繞心頭,不忍再提。
沈婷見汪雨始終沒有開口,便又輕聲接了下去:“你不會怪我吧?我只是想著等我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再來見你,讓你看到一個完美的我?!?p> 汪雨低頭不語,心中卻泛起一陣波瀾。不管怎樣,曾經(jīng)的戀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在他面前,神情如初,汪雨心頭的喜悅是說不清的。他再一次見到對方,心里似乎有什么久違的東西被喚醒了。然而,隨著這份喜悅的涌上心頭,他的眼中又隱約浮現(xiàn)一絲怨氣。
汪雨低聲說道:“你有想過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背著害死了一個人的歉疚,可你好好地活著,卻什么都不告訴我……”
見對方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慍色,沈婷輕輕地抱住汪雨,眼中泛起淚光,梨花帶雨的模樣格外嬌弱,聲音也因淚水而微微顫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嗎?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p> 她停頓了一會,似乎在回憶那段艱難的時光,喃喃地繼續(xù)說道:“那時,我整整昏迷了小半年,醫(yī)生說,三個月的黃金蘇醒期過后,再醒來的希望幾乎為零??晌疫€是憑著一股執(zhí)念掙扎著醒了過來。但那個時候的我,真是狼狽不堪。并發(fā)癥和長時間的臥床把我折磨的不成人樣,就連我自己都不想看到我的那張臉,又怎么可以讓你看到我那副病態(tài)丑陋的樣子呢?!?p> “為了能盡快的見到你,我積極地配合治療,開始了漫長的康復(fù)訓(xùn)練,每天忍著病痛,你知道我有多想早點見到你嗎?”沈婷深情地跟汪雨講述著自己的故事,一時間被自己感動到不行,她靠在汪雨的身上,越發(fā)地哭的楚楚可憐了。
看到眼跟前正在傷心落淚的沈婷,汪雨壓住了自己內(nèi)心的怨氣,畢竟人家是為了救自己才遭遇到了不測,這一條命的恩情是怎么也還不完的。想到這里,他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的沈婷,安慰了起來:“行了,都過去了,你能恢復(fù)成這樣,我很高興。”
沈婷看見汪雨不再對她生氣,心頭的烏云頓時散開,開心地笑了出來。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腳尖,抬起頭,輕輕地親吻了汪雨的嘴唇。
這一切,都被站在不遠(yuǎn)處的那個人看得真真切切。沈婷剛一下車,就看見汪雨和一個女人緊緊擁在一起。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幾乎不能呼吸。最讓她痛苦的,不是那個女人,而是汪雨的反應(yīng),他沒有任何推開或拒絕的意思,一直任由那女人摟著。沈婷站在原地,眼前的景象讓她感到一種深深的迷茫和難受,仿佛那一瞬間所有的言語都無法找到出口,心里的痛楚像是被深深埋在某個角落,忽然涌上心頭。然而她并未察覺,那時的汪雨,已是心神散亂,不再具備思考的能力。那些瞬息間發(fā)生的事情,對他來說猶如一場夢,猝不及防,仿佛進(jìn)入了無意識的狀態(tài)。他就像一個沒有思維的傀儡,站在那里,傻傻地不知道該回應(yīng),也不知道該拒絕。
汪雨注意到站在不遠(yuǎn)處的沈婷時,一切已經(jīng)有些遲了。那一刻,他心里明白,對方一定誤會了什么。他不加思索,便一溜煙跑過去,緊緊拉住了正轉(zhuǎn)身欲走的沈婷,急切地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p>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種話常常是解釋的開頭,但每次說出來,總覺得是自欺欺人。沈婷聽了,只是憤憤地回了一句:“那是我看到的那樣嗎?”
汪雨沉默了一會兒,話像是卡在了喉嚨里。事情太復(fù)雜,故事太長,他不知道從哪里說起。于是他低聲道:“我以后再跟你說?!?p> 話音才落,另一個沈婷也跑了過來??吹酵粲隊恐粋€女孩子的手,她突然覺得心頭一緊,好像自己手中的獵物被人搶走了。她不由得撲上來,滿臉怒氣,劈頭蓋臉地問道:“她誰???”
沈婷見汪雨那副支支吾吾不肯開口的樣子,心里的怒火便愈加洶涌。她甩開了汪雨拉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在轉(zhuǎn)身的瞬間,眼淚不知從哪里涌了出來,猶如一道突如其來的雷電,劈開了她的堅硬。她沒有伸手去擦,因為并不想讓身后人發(fā)現(xiàn)她的軟弱,就算是離開,那也要離開的體面一些。
“誰啊,這是?”一邊的沈婷拉住了本想要跑出去追的汪雨,她可不想自己的獵物就這么跟別人跑了。
“她……她是我現(xiàn)在的女朋友?!眲倓傆心敲匆粍x那,汪雨還想著顧及舊情,不想傷害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便想著暫時不要刺激她,等以后慢慢跟她說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梢粫r間的猶豫,卻惹他心上人傷心了,看到沈婷不開心,他是比誰都難受的,他覺得不能再這么顧此失彼了,便直接跟沈婷說了實話。
“什么?”聽到這個消息,沈婷是既震驚又生氣,但她了解汪雨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要是這時候跟他吵了,他指定會扔下她去追別人了。
“我就知道,”沈婷又開始大哭了起來,“我早應(yīng)該想到的,都已經(jīng)四年了,又怎么還會是一個人呢?”
“對不起,我……”汪雨看著眼前哭得越發(fā)厲害的沈婷,想著她為了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現(xiàn)在又一個人不遠(yuǎn)萬里地飛過來看自己,即便是再怎么混蛋,這個時候也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么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著自己的良心,汪雨覺得自己還是應(yīng)該厚道一點,柔聲地問沈婷道:“你餓了嗎?我先帶你去吃飯吧?!?p> 兩個人吃完飯,汪雨把沈婷送到了酒店便要離開,卻被沈婷從身后一把抱住,只聽身后的人帶著哭腔央求道:“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嗎?”
見汪雨掰開了自己的手,沈婷又繼續(xù)說道:“看在我為你死過一回的份上?!?p> 汪雨對沈婷充滿了感激,同時也充滿的內(nèi)疚,如果不是當(dāng)初她為了救自己而被車給撞了,也不至于會在醫(yī)院里躺那么長的時間,受那么多的折磨??粗砗蟮纳蜴?,他還是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便點頭答應(yīng)留下來多陪她一會兒。
“你還是喜歡我的,”沈婷心里暗暗下了決心,“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的?!鄙蜴脤ν粲晔怯袌?zhí)念的,這顆執(zhí)念在她看到汪雨的第一眼便放不下了,她喜歡一切好看的東西,包括人。
沈婷在很小的時候,便跟著爸媽去美國生活了,高中的時候,因為她爸打算回國做生意,便想帶著沈婷也回國生活兩年,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美國的生活,不僅有了屬于自己的社交圈,還交了一個富二代男朋友,所以她根本就不想跟著父母回國,可胳膊扭不過大腿,她還是被硬拉了回來。
回來的第一天,沈婷就跟著她爸媽來到了汪雨的家里,那時候的她,只知道是有個朋友要給他們接風(fēng),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次的聚會竟會改變她以后的人生。在沈婷見到汪雨的那一刻,她的視線就再也沒能從這個俊美的男孩子身上移開過,就好像是找到了一個賞心悅目的玩具一樣,汪雨的出現(xiàn)簡直讓她愛不釋手。
為了能和汪雨在一起,她央求他爸把自己安插到汪雨的高中上學(xué),本來她爸是不愿意的,但是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加上汪雨媽也答應(yīng)會幫著照顧她女兒,無奈之下還是松了口,給她轉(zhuǎn)到了汪雨的學(xué)校,誰讓他就這么一個掌上明珠呢,便也只能慣著她了。
看在朋友的份上,汪雨媽便把沈婷接到了大連的家里,反正家里也不差一副碗筷,就這樣,沈婷便名正言順地跟汪雨住到了同一個屋檐下。耐不住性子的沈婷,在住到一起的第二天就跑到汪雨的房里跟他表白了,在國內(nèi)長大的三好學(xué)生哪里遇到過這么大膽奔放的女孩兒,一個勁兒的不斷撩撥他的底線,沒多久的功夫,汪雨便淪陷在對方的柔情蜜意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