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后他要是不回來吃飯,這碗筷就給我撤了,別擱這兒放著,弄得跟上墳似的,看著晦氣。”汪澤指著面前空著的那副碗筷,提高了嗓門兒跟保姆囑咐了起來。
“知道了,先生?!北D芬姽椭饕荒槻桓吲d的樣子,便麻溜兒的把汪雨的碗筷給收走了。
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可汪澤已經(jīng)有好些日子都沒能跟自己兒子說上一句完整的話了,他原本想著等大家住到一起以后,便就能多拉近一下彼此之間的距離,可這大半年下來,他覺得自己跟汪雨的關(guān)系仍舊只是停留在最初的見面打個招呼而已。汪雨雖然不像以前那樣總跟汪澤對著干了,但兩個人至今也并沒有真正推心置腹地聊過天,大多數(shù)的時候,汪澤覺得汪雨更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機器人,不管汪澤跟他說什么,他都只是機械地回應(yīng)兩句就走人了。
“不知道這小子最近都在干些什么?”汪澤隨口跟身邊的何麗說道。
“你是他爸,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會知道?”何麗一點都沒有給汪澤留面子,直接懟了起來。
自從上次何麗抱著誓死的決心跟汪澤攤牌了之后,她就搬去了酒店的客房,在回到酒店的第二天,何麗就開始后悔自己當(dāng)時把話說的太滿了,即便是現(xiàn)在自己想回去,也再也拉不下來臉面了??闪砗嘻悰]想到的是,汪澤沒過兩天就跑來酒店找她了,還心甘情愿地答應(yīng)了自己之前跟他提出的要求。何麗從來都沒有想過汪澤會這么快地跑過來哄自己回去,在她的印象中,這個男人就從來沒有遷就過她,所以當(dāng)時她并沒有抱太多的期望,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離開的打算。
當(dāng)汪澤出現(xiàn)在酒店的時候,何麗是有些得意的,更是有些感動的,汪澤的妥協(xié)至少讓她覺得自己在對方心中還是有一席之地的。這件事以后,何麗也總結(jié)出了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男人有時候就是喜歡犯賤,你越是對他百依百順,他就越不把你當(dāng)回事,反而當(dāng)自己有了脾氣之后,他卻會來哄自己開心了。太容易得到手的,男人都不知道珍惜,在明白了這點以后,何麗現(xiàn)在跟汪澤說話的時候,便不像之前那樣總是對他言聽計從的了,也不會顧忌對方聽了會不會不開心,只隨著自己的心意,想說什么便說什么。但何麗倒也不會故意去跟汪澤作對,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凡事都是要有個度的。
何麗跟汪澤和好了之后,便就只專心于自己的造娃計劃,她才沒那閑工夫去過問別人的事情,對她而言,她跟汪雨的關(guān)系最多只不過是個室友而已,還是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的那種。自打汪雨搬過來以后,他倆就沒正兒八經(jīng)地說過一句話,一個是視若無睹,一個是不屑一顧,兩個人即便是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的時候,也都只是把對方當(dāng)成空氣,看見了就跟沒看見似的。
“小姨最近給他介紹了不少生意上的朋友,應(yīng)酬也就比之前多了?!鄙蜴貌⒉幌胱屪约旱墓胖雷约焊粲甑哪切﹤€不可言說的事情,畢竟這次是自己有錯在先,她就只好幫汪雨打起了馬虎眼。
自從上次汪雨提出離婚之后,沈婷現(xiàn)在倒是收斂了不少,為了討汪雨的歡心,她每天就只是上班下班,規(guī)規(guī)矩矩的沒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沒有跟她那幫狐朋狗友們出去鬼混過。
可不管沈婷再怎么跟汪雨認(rèn)錯示好,汪雨對她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其實汪雨并不是只對沈婷這樣,他只是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提不起任何興趣?,F(xiàn)在的汪雨,活得跟個行尸走肉似的,每天都做著同樣厭惡的事情,對他而言,今天是昨天的重復(fù),明天是今天的復(fù)制,他漸漸覺得這樣一眼望到頭的生活越來越?jīng)]有意思了,人也就變得愈加壓抑了起來。為了緩解內(nèi)心的抑郁,酒吧便成了汪雨每日必須要報到的地方,在一群人的狂歡中,他可以假裝自己并沒有那么孤獨,而且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待在酒吧里面對著一群找樂子的陌生人,遠(yuǎn)比待在家里面對著幾個他怎么也喜歡不起來的人要強多了。
在沈婷心里,她還是很在乎汪雨的,雖然她跟汪雨的這段婚姻早已經(jīng)是名存實亡的了,可她還是想做一下最后的努力。沈婷覺得汪雨就應(yīng)該是屬于自己的東西,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如果汪雨想走,那也必須是等到自己不想要了的那天。
這天晚上,汪雨像往常一樣,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家。他進門時幾乎沒怎么注意,直接倒在床上,連鞋都沒脫,像個被暴風(fēng)雨摧殘的船只,靜靜地??吭谝股小W硪膺€未完全消散,他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長期的抑郁讓他漸漸變得失眠,而今晚,他依然只能依賴酒精的麻痹,才能勉強讓自己的腦袋安靜片刻,進入那幾乎是虛幻的夢境。
第二天早晨,鬧鈴的刺耳聲把汪雨從夢中拉了回來。他的頭腦昏沉,胃里還殘留著昨晚酒精的味道,口干得像是沙漠。他摸索著拿起床頭的礦泉水瓶,一口氣灌了大半瓶水。水下肚后,嘴巴稍微濕潤了些,心里也舒服了一點。汪雨又在床上坐了會兒,清醒些后,他終于決定起來去洗漱??蓜傄话涯_伸到地板上,腦袋像是被重錘敲了一下,瞬間天旋地轉(zhuǎn),腳下發(fā)軟,重心一歪,癱坐回了床上。他拼命撐住床鋪想站起來,可兩步路不到,又撲通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沈婷一直在一旁偷偷地盯著汪雨的一舉一動。她看見他摔倒了,心里清楚,那是藥效的開始發(fā)作。她不甘心自己就這么被拋棄,于是,她決定再一次故技重施,想要用懷孕這個借口把汪雨鎖在自己身邊。于是,昨天晚上,她便把上次剩下的藥全都倒進了床頭的礦泉水瓶里,她知道汪雨早上起來總要找水喝。
見一切順利,沈婷小心地走近,打算把汪雨扶到床上,但還沒等她走到跟前,便看到對方突然開始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沈婷頓時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全身發(fā)軟,淚水如決堤的河流般涌了出來。她一邊搖晃著汪雨的身體,一邊大聲喊著他的名字,可對方像一具死尸一樣,沒有了任何反應(yīng)。
慌亂中,沈婷跑到了隔壁,叫醒了汪澤跟何麗,哭哭啼啼地跟他們說汪雨快不行了。汪澤剛從睡夢中醒來,本就是迷迷糊糊的,聽沈婷這么一說,便更是云里霧里的了。汪澤跟著淚流滿面的沈婷來到了房間,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經(jīng)面如死灰的汪雨,一時間有些驚慌,但他立馬又冷靜了下來,趕緊拿起電話叫了110,然后不斷地開始掐汪雨的人中,努力地想要喚醒汪雨的意識。
急救車來了之后,汪澤跟沈婷就跟著一起上了車,醫(yī)生大概查看了一下汪雨的情況,說道:“病人有些中毒的癥狀,這之前有吃過什么東西嗎?”
醫(yī)生的話音剛落,一邊的沈婷便捂著臉在一旁哀嚎了起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p> “還磨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趕緊跟醫(yī)生說啊。”汪澤不明白沈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現(xiàn)在只想自己的兒子能平安無事,便有些心急的對著沈婷喊了起來。
沈婷本不敢別人說這些的,可她更不想汪雨出事,便只能把自己從美國帶違禁藥品的事兒給說了出來。
汪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著沈婷就吼了起來,“你是瘋了吧!”
“有什么問題你們私下處理吧,車?yán)镎埍3职察o。”醫(yī)生一臉嚴(yán)肅地對汪澤說道,“現(xiàn)在救人要緊。“
汪澤強忍著胸口那股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沉默地壓抑住,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心里想,家丑畢竟是家丑,還是不要讓外人看笑話了。雖然怒氣騰騰,恨不得立刻把沈婷送進派出所去,但汪澤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做,首先,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必然會讓汪氏集團的臉面盡失;其次,他也要考慮到跟沈婷父母那一層關(guān)系,他們既然是親家,也是生意場上的伙伴。
醫(yī)生給汪雨洗了胃,把他從死亡的邊緣一把拽了回來。接著,他們又給他做了血液化驗,確定了是什么毒素后,然后對癥下藥。就這么忙活了一整天,汪雨總算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
“還難受么?”毛文靜一臉心疼地看著面前的侄兒,柔聲細(xì)語地問道。
汪雨從急癥室出來以后,汪澤就打電話通知了毛文靜。在得到消息后,她立馬便從家里趕了過來,然后就一直守在汪雨的身邊,直到看到他醒過來了,自己揪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汪雨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見自己躺在病房里,便一臉疑惑地問道:“我這是這么了?”
看著汪雨一臉憔悴的樣子,毛文靜實在不忍心現(xiàn)在就把實情告訴他,便只說:“你之前吃了些不干凈的東西,中毒了,現(xiàn)在沒事了,這兩天你就好好休息吧,也不要去上班了。”
不管怎樣,第二天來接汪雨回家的時候,汪澤還是把一切都告訴了汪雨,知道了實情后的汪雨,并沒有表現(xiàn)得特別激動,只是冷笑了兩聲,一臉絕望地看著汪澤說道:“你們就不該救我,讓我直接死掉多好?!?p> 聽到自己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汪澤的心里不覺得一緊,不由地自責(zé)起來,他覺得自己平時對汪雨的關(guān)心實在是太少了,想著他們夫妻倆天天就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小倆口的矛盾,如果他能早些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或許也就不至于會弄成現(xiàn)在這樣。
汪雨醒來時,沈婷沒敢去醫(yī)院看他一眼,她怕汪雨會生氣,怕他看到她就想發(fā)火。等到汪雨安然無恙地從醫(yī)院回來,沈婷心里一陣輕松,幾乎沒等汪雨開口,她就撲了過去,一把摟住了對方。她的聲音里帶著些微的顫抖,像是在對著自己做懺悔:“對不起,雨,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我只是不想你離開我?!?p> “爸,我想單獨跟沈婷說會兒話?!蓖粲暌荒樀貙σ慌缘耐魸烧f道。
等汪澤離開之后,汪雨便拉開了沈婷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雙手,一臉的面無表情,只冷冷地對眼前的這個女人說道:“我們還是離了吧?!?p> “我不要離婚,雨,你怎么可以拋下我?你不能這樣?!鄙蜴眠€是不能接受汪雨的這個要求。
“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只能法庭上見了?!蓖粲暌琅f一臉冷漠。
這次,汪雨心里已下定決心,非得和沈婷離婚不可。沈婷的“作”已經(jīng)超出了他能忍受的范圍,把他曾經(jīng)對她的那些愧疚和憐惜一絲不剩地榨干了?,F(xiàn)在,汪雨甚至有些憎恨她了,要不是沈婷的那些鬼把戲,他也不會和自己深愛的女人分手,何苦落到這種地步。
見汪雨如此絕情,沈婷突然發(fā)了瘋似的笑了起來,一會兒又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她對著汪雨哀嚎了起來:“我告訴你,汪雨,你這輩子都別想甩掉我,你別忘了,你欠我一條命,所以你這輩子都會是我的,你這條命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