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良的第二胎是個女嬰。
但生出還未看上一眼,便被送走。
李賢良因為表現(xiàn)不好,被穿上束縛衣,再度關入禁閉室。關入之前,為了合理利用時間,體內被放入第三枚胚胎。
……
十個月后。
容貌明顯憔悴許多的李賢良麻木的看著展現(xiàn)于視網(wǎng)膜上的光屏。
又是午夜12:00。
20倍率加速催長下,十個月前的女嬰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明眸皓齒,一笑嫣然。眼瞳明亮如藍寶石。
同樣被洗凈消毒,麻醉后放上手術臺,身體被剖開。
少女首先被取走的器官是子宮。
相鄰手術臺的馮·艾麗絲夫家是名門望族,希望能自然孕育嫡系血脈。她早年愛美,進行了基因改寫,結果子宮發(fā)育不全。試過多次,發(fā)現(xiàn)只有同體移植才不會出現(xiàn)排斥反應。
之前放入李賢良腹中的胚胎是用馮·艾麗絲自身細胞培育而成。
與馮·艾麗絲夫人有著同樣容貌的少女繼子宮之外,其余器官陸續(xù)皆被取出。
她大腦仍有知覺,卻掙扎不得,所有驚駭恐懼全自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眸中映出。
……
自少女被放上手術臺開始,李賢良便同步品嘗到了一模一樣的疼痛與恐懼。
偏又昏不過去。
一邊狂呼一邊拼命將肚子往倉壁上撞,鮮血和著破掉的羊水一起流下。
感應器發(fā)現(xiàn)了倉內空氣成分的不正常,警鈴自動響起。
“就你事兒多!”沖進來的艙室負責人與警衛(wèi)劈頭蓋臉一頓巴掌。
緊急手術取出第三胎后,李賢良被直接送入下層艙室。
那里是同體多胎的培養(yǎng)室,一般以純血度相對較低或已衰老的種母培育。對外界的收費相對較低,各方面條件自然也遠遜于頂層。同一個大艙室內足足放了十六張培育倉。
李賢良腹中這一次,被同時放入五枚胚胎。
這是對她老是出妖蛾子的懲罰。
……
裹著束縛衣的李賢良艱難看往身旁,發(fā)現(xiàn)之前的同伴都在這里。
甚至還有原本世界中其它團體里的精英拐子,只是他們再沒了之前囂張的氣焰與無所顧忌的神情。
一個個面目呆滯,口角流涎。腹部被塞滿的胚胎撐到能看到青筋。又如脹到極限的氣球,隨時都有可能破掉。
李賢良能清晰的聞到他們身上傳來的血腥與腐臭味道。
陸續(xù),同伴們進行了剖腹產(chǎn)手術。手術中,他們一個叫得聲嘶力竭。
雖有良藥收口,仍看到他們腹部刀痕累累。
“將我們送來的這里的人,一定是惡魔吧。”
肚子越來越大的李賢良看著倉壁,淚水橫流。
陳石神情淡淡,呵呵,他急什么?,F(xiàn)在受苦的是一號目標,又不是他這位協(xié)助者。
聞得李賢良控訴,陳石在心底露齒一笑:“這可是他們自己親口說的,孩子算什么,沒了再生一個就好?!?p>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嘲笑丟孩子家庭脆弱的人販子,就得自己身體力行持續(xù)不斷的生才是。
……
二十年后,李賢良三十四歲。
若在現(xiàn)實世界,如果保養(yǎng)得好,尚風姿綽約。
但在這里,做為種母全年無休連續(xù)生了二十四次的李賢良已憔悴如六十歲。
吃了無數(shù)苦頭后,李賢良終于學乖。
在長期的良好表現(xiàn)與不遺余力的巴結下,她再度被調回中層。
頂層艙室她已沒資格再呆,新鮮果汁營養(yǎng)餐什么的想都別想,每天有兩管營養(yǎng)液讓她餓不死就不錯。艙室管理員說了,李賢良的身體已開始老化,不再是最優(yōu)良種母,若不是表現(xiàn)極佳,連中層艙室沒資格踏入。
……
中層專門孕育雙胎。一艙三人。
李賢良所在的房間,除她之外,另有一名剛剛十五歲的少女。第三個艙位則空著。
少女名為麗,如李賢良當初那般,她剛從母星上被抓來。腹中懷的是第一胎,已八個月。
便是如此,哪怕已完全反抗不得,麗依舊倔強不馴。
艙室負責人厭惡她的眼神,將她穿上束縛衣,絕水絕食關到了禁閉室。并告訴這一層所有警衛(wèi),只要不傷及她腹中胎兒,這個種母可恣意玩弄。
半個月后,回到艙室的麗蒼白單薄到可怕,眼神中的火焰全變成了呆滯。
因為心中莫名的熟悉感,李賢良在力所能及之處會關照她,并在艙室負責人偶爾尋釁時加以緩頰。
見到麗連續(xù)一段時間表現(xiàn)乖順,艙室負責人與警衛(wèi)放松了對她的重點關注。李賢良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麗會在沒有監(jiān)控器的廁所將牙刷柄在地上磨。
李賢良對此保持沉默。
這天晚上,莫名的心悸感令李賢良驚醒。
感應燈亮,她便見到隔壁艙中的麗,手持磨尖的牙刷柄,不斷刺入腹部。涌出的血液與羊水被早就備好的被褥與毛巾吸干,減緩了感應器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間。
麗嘴里咬著毛巾,將可能的痛苦呻吟全咽回嘴里。
警鈴終響。
鈴響之際,麗笑著將牙刷柄尖插進太陽穴,刺穿了大腦。
“都救不回來。大的大腦壞了,兩個小的心臟,頭部,肺部,皆被捅爛,現(xiàn)在就沒了氣?!?p> “器官和血液收拾收拾還能回收部分成本。賺是不可能的?!?p> “可惡!”
結束與研究人員的視頻通話后,艙室負責人越想越氣。
他們各自負責的艙室,種母種父創(chuàng)造的利潤可都與他們的提成息息相關。靠總部發(fā)的微薄薪水?估計早就餓死了。
如此年輕的種母就這么白白損失了,原本至少還能再生幾十年!
一念及此,再看旁邊李賢良低垂的腦袋與被擋住的眼睛,他氣不打一處來。抬腳狠踢。“跟她一個艙室都發(fā)現(xiàn)不了異常?啊,白白養(yǎng)了你幾十年,沒用的東西!”
李賢良捧著已顯懷的肚子在地上打滾,只是不說話。
艙室負責人心中怒火愈熾,扯著李賢良頭發(fā),他露出一個陰森的笑:“看你平時對她也挺照顧,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她是你的女兒?”
女兒?
李賢良霍地抬起頭。
陳石同樣奇怪:為什么系統(tǒng)竟沒有告知?
秦廣王聲音依舊淡漠:【我漏了……】
陳石:“……”
艙室負責人眼里閃著綠森森的光:“你可是絕對純血的自然人,現(xiàn)在野生自然人總共不到兩千。研究發(fā)現(xiàn),你們這種純血的子女直接當種父種母也是不錯的選擇?!?p> “你的卵子,你同伴的精子……呵呵……配出來也是純血……直接一次性消耗掉多浪費!”
“那個賤人,真還當她自己一直是自由人,估計是把機器輸入她腦子里的虛幻記憶當成了現(xiàn)實?!?p> “其實不過是培養(yǎng)倉里催熟的速成品,最后一個月才放出去散養(yǎng)。這是最新的實驗,看沾點野生氣息能否收割到更高質量的產(chǎn)物。賤民,為大人們的仁慈感到榮幸吧!”
李賢良尖嘶一聲,顧不得被扯住的頭發(fā),和身撲去,指甲在大笑的艙室負責人臉上撓出血痕。艙室負責人一把扯開李賢良,啪啪啪啪就是幾十記耳光招呼過去:“反了天啊你,區(qū)區(qū)一個種母!”
李賢良蜷身縮在角落,任他踢打。
無人的禁閉室內,李賢良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洶涌而出,“我的孩子,孩子……”
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彌漫腦際。
李賢良本是普通農村姑娘,十七歲出來打工時,被人以提供工作為名賣入大山。生下一子后尋隙逃離。
歸家,卻發(fā)現(xiàn)已無家可回。父母嫌李賢良敗壞名聲,將她趕出家門。李賢良流落街頭,饑寒交迫時被吸收加入拐賣團伙。
她不算美,笑容卻極有親和力,便專門用來瓦解那些父母的防備心,套取家中信息。
李賢良面上帶著和藹的笑,心中卻藏著刀。
世界對我殘忍,我又何必對它溫柔?
什么叫以歌報痛,那只因你痛得不夠深!
當年她在大山里懷孕,同村被拐者生下女嬰,剛哭得一聲,便直接溺死。
李賢良時常慶幸自己是長女。
小時候父母求子,在李賢良之后不知打掉了幾個剛成形胎兒,面無表情抽著旱煙的父親在這時便會說:“再生一個,再生一個就好?!?p> “……”
李賢良捂臉,哭得撕心裂肺。
她是什么時候,變成了自身最討厭的那種模樣?
她終于看懂了麗最后的眼神,自身是不是真正的自由人都無所謂,但至少可以按自身的意志選擇自己的命運。
誓死不讓自己操控于人!誓死不做生育機器!
生命如此獨一無二,又怎能當成利潤中的一個冰冷數(shù)字?
珍惜生命,敬畏生死。
“對不起,對不起……”
那些因我而拆散的家庭,所有因我而分離的骨肉,我現(xiàn)在向你們道歉。哪怕,已遲了這么久,或許,根本已于事無補。
秦廣王淡漠的提示音在陳石與李賢良耳邊分別響起,“主線任務持續(xù)進行中,一號目標默認選擇進入代管模式,由協(xié)助者全權完成后續(xù)一切任務。協(xié)助者任務點獲取比例提升為百分之九十,疼痛值共享模式對應開啟?!?p> “當前死亡次數(shù):一?!?p> “支線任務失敗懲罰:每多死一次,死亡痛覺提升百分之百。由百分之五十開始,上不封頂。死亡次數(shù)達九次后,目標與協(xié)助者全部抹殺。當前死亡痛覺值為百分之一百五十。當前痛覺值總承受比例為:協(xié)助者百分之十五,一號目標百分之一百三十五?!?p> ……
李賢良痛得在系統(tǒng)空間內以頭搶地,抱著頭又哭又叫,整個靈魂體都漸漸開始渙散。最后渾身一抖,卻是昏死過去。
陳石額上全是冷汗,他深深了解到,生存點實在不好賺。
眼前一黑,整個身體向下墜,睜開眼時,已在新的身體。值得慶幸的是,這回的身體終于是男性。
石,十四歲,這是他當前最新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