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意取‘情’字最為妙
“你們怎的來了?”
若遇似乎已經(jīng)喝了不少了,臉上微微紅著。
恭君指了指我:“回府的路上碰見了這對新人接親,這丫頭便要來瞧瞧你。趕巧兒你在?!?p> 若遇睜著大眼湊到我面前,一股酒氣撲到我臉上:“哦?音丫頭找我,嗝,找我何事???”
我抽了抽嘴角:“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不多不多,”若遇直起腰擺了擺手,“也就……三杯。”
我瞅了一眼他擺成六的手:“嗯,確實不多?!?p> “哎?尋安兄怎么沒來?還有顰歌兒、蕭刈,嗝,還有樓涉!一起來喝酒!”
“這是人家喜宴!喝個屁!”恭君一巴掌拍在若遇后背上,誰知是不是激著了,只見若遇一臉便秘模樣,抿著嘴實在難受地很。
我和恭君對視了一眼,轉(zhuǎn)眼間恭君扛起若遇就往院外跑,我緊跟其后。若遇扶著樹在那兒吐著,恭君一臉嫌棄地拍了拍手,看向我:“你確定還要管這廝?”
我猶豫了猶豫,扔他一個在這兒總歸不好,我走過去拿出帕子塞到若遇腰間:“好歹送他回府罷,這般胡說八道下去,怕是要全大昭的人都知道我們認(rèn)識這廝了?!?p> “嗯,還是音兒考慮地周到?!?p> 見若遇吐干凈了,我瞧了瞧他那軟趴趴兒的身板,搖了搖頭,將他腰間的帕子抽回來給他抹了抹嘴。恭君放下插著腰的手,拎起若遇往背上一扛,一手扶著若遇怕他掉了,一手捏住我的手怕我丟了:“走吧?!?p> “嗯?!?p> 讓府上的丫鬟家丁看好了若遇,我們又盯了小半個時辰,見他臉色好些了,我和恭君才雇了輛馬車回去。
恭君脫下沾了異物的外袍,不禁嘆了口氣:“那廝碰上個喜宴便要去,看到今日這番場景,想想平日沒有我們看著那廝得喝成什么樣子。”
我往后靠了靠,倚到背兒上不覺有些憂心:“他這幅樣子,跟……”
“跟人新郎官兒搶了他心上人似的?!?p> 恭君冷哼一聲:“我看那廝估計就是情竇初開了,可想想,照他那資質(zhì),哪家姑娘不想嫁給他,他飲酒消愁個屁啊?!?p> 我抿了下唇?jīng)]有笑出來,掀開簾子,楓樹的葉子已經(jīng)落地差不多了。
冬天,已經(jīng)到了。
回到府上,我把若遇的事兒同兄長說了說,兄長微微皺起眉摸了摸下巴,看向我:“你當(dāng)真是若遇?”
我點了點頭:“那還能有假?”
顰歌剛好也在我府上蹭茶水喝,只見他放下茶盞,看向我們:“他既然想喝酒,總不能再叫他跑別人喜宴上去折騰了,剛好咱們也有些日子沒聚聚了,明日咱叫上蕭兄他們一同去瞧瞧罷?!?p> 兄長和恭君點了點頭:“那現(xiàn)在便傳個信過去吧?!?p> 顰歌見我在盯著話本子瞅,以為那是我寫的那本:“怎么?沈丫頭那故事還沒了結(jié)?”
我愣了愣,抬眸,聽懂了顰歌的意思。我搖了搖頭,將書翻起來:“已經(jīng)了結(jié)了,這不是我那話本子?!?p> 三人瞧了瞧書皮兒上那落款,差些一口茶噴出來:“那廝何時寫的書?”
次日,銀杏從外面老遠(yuǎn)就喊著:“小姐!下雪了!”
我擦了擦臉,看銀杏頭發(fā)上沾著的化成水珠的雪:“才入冬就下雪了?”
銀杏激動地睜著兩只大眼睛,走上前幫我梳頭發(fā):“是啊,今年來的早些吧,不過不大,不影響小姐你們待會兒出門。”
待銀杏給我簪好頭發(fā),給我找了件厚些的袍子:“雪下得雖不大,但還是叫身子暖和些好?!?p> 我笑著拍了拍銀杏的手背:“嗯,我走啦?!?p> 兄長著了一身白袍,甚是養(yǎng)眼。見我出來了將韁繩遞到我手上:“當(dāng)心些騎?!?p> “知道啦。”
每每坐馬車都坐地我屁股疼,倒不如騎馬來的痛快,空氣也比馬車?yán)锏男迈r。翻身上馬,我輕輕牽動韁繩,兄長駕著馬在我身側(cè)。剛出了京城,便碰上了個熟人。
“喲,尋大將軍?!?p> 樓涉扎著利落的頭發(fā),一身玄衣,與兄長分外顯眼。樓涉是數(shù)位友人中,年紀(jì)最與我相仿的,雖然過了年兒就是二十歲的老男人了。
樓涉看到身旁的我,便直接忽視掉我兄長駕馬到我另一側(cè):“音兒也來了?!?p> 我瞧著兄長那嘴角抽搐地厲害,沒忍住笑了笑:“許久不見,樓哥兒又英俊了不少?!?p> 聽到我的話,雖知道那是客套話,樓涉依舊笑得很開心:“這話從音兒嘴里說出來當(dāng)真叫人高興,聽聞音兒上了學(xué)堂?可還適應(yīng)?可有人欺負(fù)你?”
兄長仇視地朝樓涉一聲冷哼,駕著馬離我又近了些。
我拍了拍胸脯:“我你還不了解嘛,何時叫人欺負(fù)過。學(xué)堂很好,還有以菱陪我,過得倒也自在。”
樓涉輕笑一聲:“還自在?那可是你學(xué)東西的地方,你當(dāng)是去那兒過日子去了?!?p> “差不多差不多,”我輕輕扯了下韁繩,“若不叫自己自在些,怎的學(xué)進(jìn)去?!?p> “嗯……沒錯?!?p> 兄長嘴角又抽了抽,看向樓涉:“倒不如你去接送音兒上學(xué)好了?”
樓涉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眼里還有些欣喜:“這敢情好啊?!?p> 也不曉得我兄長在置啥氣,我看向樓涉:“這事兒你可當(dāng)真要和顰歌兒他們商量商量,這些日子都是恭君幫忙送我,給顰歌兒他們減輕了不少壓力。”
樓涉聽了我的話,沉思了一會兒:“這確實是個得罪人的買賣啊,恭君那拐人的勁頭我可當(dāng)真見識了。”
進(jìn)了城西,街邊已經(jīng)有住戶開始掃雪了,雪里還隱隱約約能看得到昨日辦喜事兒的鞭炮渣滓。到了若府我們?nèi)思娂娤铝笋R,將韁繩遞給了門口接待的人。
“尋將軍,您三位來了,”接待的人牽著馬引著我們往府里走,“顰公子他們已經(jīng)有兩位到了?!?p> “嗯,有勞了?!?p> 府里偶爾有幾個辦事干活兒的,瞧見我們幾個,不免私語道。
“連樓公子也來啦?!?p> “聽說以姑娘、華公子他們也會來呢?!?p> “這下府上總算要熱鬧熱鬧了。”
“誰說不是呢……”
我們?nèi)送鶝鐾ぬ幾咧?,我一眼瞧見了在那兒蹭糕點吃的顰歌。若遇瞧見我們仨,立馬站起身,小跑過來,眼見著就要撲到我身上,若遇的衣領(lǐng)便被兄長死死扯住。
兄長瞇了瞇眼睛:“作甚?”
若遇比兄長稍稍矮一些,微微顛著腳,雙手合十,那模樣叫一個激動:“昨個兒當(dāng)真多虧了音丫頭和恭君了,你們還來瞧我,當(dāng)真叫我感動萬分!”
兄長松開了若遇的領(lǐng)子,若遇帶我們走進(jìn)涼亭,涼亭下的湖水還未結(jié)冰,今年的冬天似乎是比往常要冷上幾分。
一襲青衣的恭君給我們都倒了杯熱茶,目光瞅著樓涉。樓涉嘴角抽了抽:“你放棄吧,我可不會再陪你唱曲兒去了?!?p> 恭君撇了撇嘴,那模樣逗得我們哈哈笑了出來。
恭君吃了癟,倒也不惱:“今個兒這雪下地極好,不如咱們吟詩作對可好?”
在座的都是京城數(shù)得上名頭的才子,自然不在話下。
顰歌咽下嘴里的糕點:“意取何字呢?”
“依我看——”恭君看了看若遇,“意取‘情’字最為妙。”
若遇頓時嘴角抽了抽,剛端起來的茶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喝了一口淡然道:“你們高興,你們高興便好?!?p> “既然是咬文嚼字的活計,”恭君笑道,“那尋安兄來做令官罷?!?p> “……”
我拿了塊馬蹄糕放嘴里,嗯,這幾人就是這般不按常理。
以“情”為意,一輪下來倒是叫我新奇地很。要知道這幾個人平日里都吊兒郎當(dāng)慣了的,原來吟起詩來倒是能聞見那么幾分書卷氣兒。
這番結(jié)束,顰歌意取“相思”二字,依舊是我兄長當(dāng)令官。
兄長剛端起來的玉卮杯又重新放回桌角,看了看杯中飄著的紅豆突然輕笑著說道:“南國紅豆生,飛雪冬來綴枝梢
,皆是入骨相思,可知曉?”
話音剛落,眾人皆是拍手叫好。
“好!尋安兄當(dāng)真上的了戰(zhàn)場下得了廚房!”恭君搖頭晃腦地拍了拍手。
“瞧瞧你這說的哪門子胡賴話,虧得你還是京城才子之首?!憋A歌真是逮住機(jī)會便要調(diào)侃上一番。
“哼,我這就作兩句給你瞧瞧!”
恭君不急也不躁,語氣抑揚頓挫:“你瞧今日晴方好,青山頂覆雪明,白云繞?!惫Ь谜凵容p輕點了下我頭頂,說道,“人間乞巧,銀漢迢迢鵲搭橋,少女心思偷藏入囊包?!?p> 顰歌瞪大雙眼,掄起緋紅色的衣袍打過去:“你這廝當(dāng)真投機(jī)取巧!”
世間都知曉“鵲橋仙纖云弄巧”的典故,自然是要打。
“那不也作出來了嘛!好了好了,到你到你?!?p> 顰歌瞅了一眼院中的枯枝,道:“坡前鷺鷥草,流螢攜夏入?yún)矘颉1沣暼账家鼓?,入夢曉。?p> “好!”
“要我說恭君你這才子之首的名號該讓賢咯?!?p> “哈哈哈……”
青酒微涼
原詞:南國紅豆生霏雨春來綴枝梢 皆是入骨相思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