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毒不是病
山路走得極為艱難,兩人在山上左拐右拐,繞著山體以蛇一般的路徑向上爬。
路面參差不齊,不懂武功的晚晚好幾次差點(diǎn)摔了下去,幸好有碧血在她每次就要跌倒的時(shí)候扶住她,不然她的臉恐怕就毀了。
極度勞累中,晚晚感覺腦袋昏沉沉的,可是意志力強(qiáng)撐著她邁動沉重的雙腿向山上行去。
忽地,感覺風(fēng)小了,沒了狂風(fēng)的阻擋,她們松了口氣??蓻]想到,接下來的,竟是比狂風(fēng)還磨人的雨。
傾盆大雨刷地從天而降,毫不留情地砸在晚晚瘦弱疲憊的身軀上。
路變得更加難走了,泥濘不堪,一個(gè)不留神就會滑倒。
碧血想上去扶她,卻被晚晚制止了。路太窄,只容一人通過,晴天還好,可現(xiàn)在是下雨,路面泥濘,她若扶她,豈不是會有被擠下山坡的風(fēng)險(xiǎn)?
于是就這樣走三步滑兩步,晚晚憑著那么一絲毅力,終于爬到了半山腰。
一座屋宇浮現(xiàn)在眼前,雨霧朦朧,隱去了屋宇的四角,宛如天上人間,淡淡的藥草味傳來,令疲憊不堪的兩人都是心曠神怡,仿佛渾身血液都升華了。
心里高興極了,想必這里就是神醫(yī)的住處了吧?晚晚扯出一臉微弱的笑,卻突然感覺腦袋一沉,竟直接栽進(jìn)了碧血的懷里,身上力氣一絲絲地流失。
雙眼尚未來得及閉合,仿佛在世界的那一端,隱約浮現(xiàn)出一抹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那般的清冷,那般的美好,從仙境中走來。
渾渾噩噩地,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只覺得心里壓抑極了。
那個(gè)頭戴華美鳳冠的女子站在金雕玉砌的殿內(nèi),見她來了,強(qiáng)行擠出一個(gè)微笑,百花瞬間凋零。
“晚晚,我不疼,你呢,你還疼嗎?”她撫摸著她的小臉,眼里全是寵溺。
“我不疼,晚晚早就好了,你看?!蓖硗磙D(zhuǎn)了一圈,飛舞的裙邊像是綻放的花朵。
“你真的沒事嗎?”晚晚擔(dān)憂地看著她。
“沒事……”
沒事……
沒事……
沒事……
……
可夜里,珠簾搖曳,紅幔飄飄,她分明聽到了她低壓的呻吟,是那般痛苦,那般絕望。侍女在她身邊,黑壓壓地跪了一片,手足無措,不敢叫人,不敢安慰,殿內(nèi),只有她堅(jiān)忍下的玉碎的呻吟。
黑夜,變得異常難熬……
疼痛,眩暈,惡心,將這個(gè)噩夢狠狠撕碎,世界開始天旋地轉(zhuǎn),強(qiáng)烈的陣痛感一遍又一遍撞擊著晚晚疲憊不堪的大腦,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腦袋里來回肆意地穿梭,還發(fā)出喑喑的聲音,感覺頭快要炸裂開來。
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纏繞了自己兩年的惡魔,始終揮之不去。
她使勁兒地用雙手捶打自己的頭,恨不得將它砸碎,把里邊那個(gè)亂躥的東西給抓出來掐死。
一拳又一拳,以疼痛壓制疼痛,是那般痛快。
可是,突然,手腕被什么給強(qiáng)有力地固定住了,晚晚奮力想要掙脫,可都無濟(jì)于事,只覺得那力道太緊,容不得她一絲動彈。
終于。
“啊~~”她沖破喉嚨的一聲奮力大叫,那疼痛快要將她逼瘋了。
一聲釋放之后,漸漸的,那疼痛化作煙云,消散了。
混沌之中,她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已是滿頭大汗,身子發(fā)虛,軟弱無力。
仿佛過了千年才得以相見,即使外面天色已暗,屋內(nèi)點(diǎn)著不算太亮的燈,光線沒那么閃耀,晚晚也覺得不敢直視。
一身白衣勝雪,淡到幾乎與白衣融為一色的銀色花紋爬了一身,卻絲毫不見雜亂繁復(fù),反而脫俗中添了幾分高貴。他默默地看著她,神情清冷似水,虛無縹緲,遙不可及,卻又帶了一絲溫柔。
明明是那么俊美,卻讓人生不出半分邪念,一切都是那般高潔。
晚晚看得有些呆了,這般驚為天人的氣度與容貌,就是見過了無數(shù)俊美男子的她也不禁分了心神,完全無心于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
恍惚之中,她竟以為自己到了天堂,才見了到這天神般的容顏與氣質(zhì)。
那人凝視著她,不解她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竟然那般捶打自己的頭,有什么想不開么?
她卻覺得他的一個(gè)簡簡單單的凝眉都無聲地勾動著她的心弦,莫名地感到心中一絲慌亂,她卻怎么也移不開視線,像是前世注定了的對視,跨越亙古,穿梭千年,她想逃也逃不掉。
“晚晚,你醒了?”
聽到碧血的聲音,晚晚才一個(gè)激靈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盯著面前這個(gè)宛若天神的陌生男子看了好久,不由得有些尷尬,心里也是撲通撲通地跳個(gè)不停,再一看,那人的雙手都牢牢地扣著自己雙手。
壓制性的力道緊抓著自己的雙腕,溫?zé)岬挠|感從手腕到胸口,再到晚晚的心底,一顆心剎地不由得一顫。
于是,又是一陣尷尬。水似收回了自己的手,晚晚也收回了手。
“我又發(fā)病了?”晚晚揉著自己的腦袋轉(zhuǎn)頭問碧血。
“不知道,一上山你就暈倒了,這位公子幫我把你扶進(jìn)來的,你渾身都濕透了,我就把你的衣服都換了然后放榻上,讓這公子先替你查看病情,我去換一身衣服,結(jié)果一回來就看到你在打自己的頭,公子無奈,就把你的手握住了。”碧血持著劍幾分冷酷地說。
本來晚晚剛醒,頭腦還是昏沉沉的,不太靈光,碧血說了一堆她也就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聽到她說什么,他幫她查看病情。
腦中靈光一閃,她乍地一躍而起,由躺變坐,疲憊之態(tài)盡褪,看著水似萬分激動地問:“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神醫(yī)吧?”
水似見慣了世人初見他時(shí)的反應(yīng),依舊淡漠地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p> 清冷如水的聲音傳入晚晚的耳朵里,滌蕩著她的心靈,卻又冷得讓她打了一個(gè)哆嗦。
早有耳聞,這位神醫(yī)隱于深山,年輕有為,但也僅限于此,其他再多的信息也并不可靠,大多也都屬于坊間傳言,純屬飯后閑人添油加醋,夸大其詞為了博取注意,甚至大家連神醫(yī)的名字都各執(zhí)其詞,世間能一睹神醫(yī)真容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得知面前這冰冷如雪,不染纖塵之人便是人們口中的神醫(yī),晚晚先是難以置信,不敢相信神醫(yī)竟是這般模樣,再是驚嘆,驚嘆神醫(yī)果然如人們所傳,年少有為,然后是喜悅,喜悅她真的找到了神醫(yī),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fèi)。
“那你可不可以治我和我娘的?。俊?p> “可以。”水似治病向來敞開大門,無論男女,無論貴賤,無論貧富,但皇宮貴族除外。
“真的?那你快幫我看看。”晚晚樂得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牙,趕忙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纖細(xì)的手腕,直送到他面前。若他真能治好這病,就把他騙去京城,無論如何也要讓他替母后治病。
水似一愣,約摸是沒想到她竟是這般突然。
隨即他將手搭上了她的手腕,看也不看一眼地就尋到了脈,空無一物的雙眼似在冥思,又似行云流水般游離空洞。
她的脈象很是奇怪,看似正常的搏動中竟?jié)摬刂敲匆唤z不規(guī)律,應(yīng)著那不正常的節(jié)律靜心感受下去,脈搏竟如洪水決堤般涌出,毫無章法地亂跳,猶如驚濤駭浪,差點(diǎn)將他的心也帶動著亂跳起來。他連忙輕緩了一緩氣。
心中不由得嘆口氣,這的確是難以發(fā)現(xiàn),更難以治療。
他微微皺起了眉,好像這是他臉上唯一能做的表情了。
末了,他一言不發(fā)地收回了手。
“怎么樣了神醫(yī)?”晚晚連忙問道。
“的確是染了風(fēng)寒,不過,你那原本就有的不是病,是毒?!彼苷J(rèn)真地說,卻是顛覆了晚晚和碧血的認(rèn)知。
“???”晚晚不敢置信地失聲叫了出來。
“這……這……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是毒?”她喃喃自語,所有的大夫都把不出脈,還以為是什么今文古籍上沒有記載的奇病。
水似又繼續(xù)道:“這毒在你體內(nèi)恐怕也有幾年了,毒素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侵蝕你的身體的每一個(gè)角落,異常頑固,想要去除,猶如抽絲剝繭,不是那么容易?!?p> “?。磕悄隳苤魏脝??”晚晚問,聽他這么一說,心里是緊了一緊。
“我目前并不完全知道這毒藥的成分,若你能知道這是什么毒或者其中另外的一些成分都能使問題變得簡單很多?!?p> “可是我連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怎么會知道這毒是什么?更不可能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了。”晚晚垂頭喪氣地說。
她的確不知道為何莫名其妙地就染上了這毒,腦子里開始使勁兒回憶,自己未得罪過什么人,就算是無意中惹了些人不悅,那也只是因?yàn)橐恍┬∈拢恢劣诰腿绱讼潞菔职??況且以她的身份地位,有幾個(gè)人敢動她?即便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也沒那個(gè)能力躲過她身邊的重重保護(hù)來給她下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