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管事的如此問,邵滿囤的臉上就浮現(xiàn)出了一副相當詫異的表情,他瞧向張管事的就像是瞧著一個不懂事的娃娃一般,輕嘆一口氣又開了口:“管事的,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俺沒干起來嗎?”
“你想啊,你那么的大的一個管事的,為啥要找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過去試試呢?”
“還不是因為你手邊真的找不出來能干那個活的人了嗎?”
“到了現(xiàn)在這個情況,怕是那磨坊離著關門的日子也不遠了?!?p> “俺過去干著,干不起來才算是常理呢?!?p> “可若是真給干起來了,那才是天大的本事呢。”
“俺有那么的大的本事,你這一天才給三十個大子兒,甭說初老爺了,就是大管事的那邊您也交待不過去啊。”
“俺好歹也是您親自給招進來的人不是,尋著一個能干的人才,就是張管事你的功績啊?!?p> “所以,張管事的,俺若是將那個磨坊給維持下來了,你打算給俺多少的工錢?”
“若是讓那磨坊還有的賺了,您又打算給俺多少工錢?”
得嘞,什么都被你想好了,那你還問我干嗎?
覺得有點憋屈的張管事的也不抱著胳膊了,他垂下手,背在身后,交錯在一起的手指,就開始盤算了起來:“那你打算要多少的工錢?!?p> 這是有的商量了。
邵滿囤也不客氣,尋思了片刻開口到:“管事的,你看這樣成不?”
“俺這個人干活從來都不會含糊的,若是俺沒將那磨坊的買賣給干起來,那也是俺能力不行,而不是俺不想出力?!?p> “所以,不管好壞,這一天三十個銅子兒是能給俺少了的。”
“若是俺將這個買賣給維持下來了,沒把初家的面子給丟了,讓人傳出來初家把買賣都給干倒了,初老爺也能賠本這樣的謠言的話,俺也算是有了些功勞的?!?p> “俺就申請給個正常的工人的工錢,咱們初家老爺仁義,鎮(zhèn)上用工一日能給五十個銅子兒呢,等到老爺不需要俺做這份兒工的時候,讓俺再恢復成原本的三十都成。”
“畢竟那動腦子的活可比那賣力氣的活不好干多了?!?p> “至于若是俺將這磨坊干的賺錢了,那俺想著,像是初家老爺這般仁義的人,那一高興,還不多給俺一些獎賞?!?p> “若是能把俺的工錢跟城里的那些店員那樣算就好了,就是那個叫做啥,對,抽成,若是再給俺一些抽成,也不枉俺救了初老爺?shù)纳獠皇?。?p> 聽到這里,張管事背著的手就松了一松。
他還以為這個小子這一開牙能說出多不要臉的要求呢,誰成想,就只是這樣?
張管事心中暗笑,卻在面上不顯,反倒是做出為難之色,并不曾一口應承下來:“滿囤啊,這么說,你是愿意去試試的了?”
瞧見那年輕人點頭,張管事再繼續(xù)說:“那這事兒我在你這就先敲定了哈?!?p> “至于你說的工錢和抽成的事兒,你也知道,我就是個管事的,但凡涉及到銀錢方面的事兒,就不是我一個人能做的了主的事兒?!?p> “待我將磨坊的用工上報給初家的老爺,且聽他的吩咐,若是他說成,那咱們在這園子里的工結束后,就將那邊的活給干起來吧?!?p> 聽到這里,邵滿囤不疑有他,只覺得合理,他點點頭,詢了一下接下來再無他事兒了之后,就握著錢袋,趕忙往角門的方向跑去。
被張管事這么一攔一耽擱,天都黑了。
等到邵滿囤回了自家的院里時,連村里游蕩的土狗都趴回到了窩里。
此時的家中,因著一天沒個人氣兒,帶著點寂寥的涼。
邵滿囤等了好久的時間,才用燒的通紅的爐子和躁動的火炕將它暖熱。
“嗚嗚嗚……”
與炕頭連在一起的小泥爐子上坐著的水壺發(fā)出了沸騰的聲音。
在炕那一頭用火鉗子捅渣滓的邵滿囤過來瞧上一眼,就將黃銅水壺給提溜了下來。
一股子幽藍的火苗從爐子口中冒出,那當中凹進去的爐壁口處跟著響起了兩聲‘噼啪’之音。
這是做水的時候,邵滿囤就提前放下的兩個發(fā)面餅,正是他中午的時候,負責配飯的小廝塞到他懷中的富裕。
因著那位同齡人的善意,邵滿囤在初家上工的第一日的飯食就這么被全給解決了。
炕邊案頭上的粗瓷大碗之中,倒上半碗剛燒開的水,一碗水泡黑餅,加粗鹽疙瘩的晚飯,就算是做出來了。
初家的活,看著是實惠,可是這量卻是著實不輕。
就邵滿囤吃饃泡的時候,他的上下眼皮子就開始粘來黏去的打架了。
這擱在一般的農人的身上,擦了嘴,也就順著意睡了。
可是邵滿囤這小子,卻跟旁人不大一樣,他端著沒什么油水的碗筷,特意去了灶臺間一趟。
用早起留存在盆里的井水,狠狠的擦了一把臉。
“嘶……”
刺骨的冷水,凍的邵滿囤下意識的抽抽了兩句,可他那眼睛,卻是睜開了。
因著冷水的刺激,清醒過來的邵滿囤,從筷子簍里抽出來一根干凈的筷子,返回到了燒好了熱炕的主屋內。
他把筷子放在炕邊的小案子上,又給一旁的小碟子里倒了些水,映著手邊兒的煤油燈的小光,擎著筷子,沾著碟子中的水,就開始在木案子上寫寫畫畫。
邵滿囤的筷子用的有些歪歪扭扭,可是他每下一筆都用了十分的認真。
一個帶著水漬的字跡,在邵滿囤的手中的筷子下呈現(xiàn)。
這是他今日,在初家的料場上與李姓的管家所學的第一個生詞。
“斧頭……斧……頭……”
這低聲的呢喃中,帶著旁人聽不出出來的滿足。
邵滿囤就著這根筷子,反反復復的寫了七八遍,寫到他不用去尋思下一筆應該落在哪里就能流暢的寫出來的時候,才停了手。
“還有,邵滿囤……一……十……六”
這些曾經學過的生字,也被邵滿囤給接著寫了出來。
只是這先前學過的字,他寫的順暢了許多。
一看就是有工夫就寫寫畫畫,真的給記在了心中的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