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城中漸漸熟悉后珅兒也走得遠了些,爬上高山,見到漫山紅葉,紅葉落在一汪小小的泉水里,漂浮著日光散暈的斑駁。
她折了一只紅船放入河中,任其飄走,代替她去到更遠處的未知境界……
一旁的花田花色妖艷,她走著望著,漸漸聽見一個輕雅的聲音在吟唱經(jīng)文……
侍澂見她癡迷的傾聽,漸慢想起芑歡來……
不知不覺,她隨著那空靈悠揚的聲音走遠,侍瀓輕身跟隨在后,卻還是被攔下啦。
“公主……”
珅兒堅決:“不許跟隨?!?p> 她明令制止,侍瀓只好原地等待。
珅兒輕輕接近那個聲音,見到了一個農(nóng)家女正在田間種苗。
那女子察覺珅兒的停駐忽的禁聲,疑惑看著她,隱隱還帶著膽怯。
“不知小姐有何事?”
珅兒上前兩步:“我聽見你的聲音,過來看看?!?p> 那女子微微蹙眉:“民女閑來無事,一時忘了形,不知道打擾了小姐的清寧?!?p> 珅兒走近一步打量著她。
“識字嗎?”
她搖頭,珅兒微疑:“這經(jīng)文如此之長,你是如何背下來的?”
“民女家就在寺廟邊上,每日都經(jīng)過那里,時間久了就記住啦。”
她回答時珅兒徑自席地而坐,華麗的綺錦裙擺霎時鋪落滿地,將泛黃的霞光反映出五彩光色,印在她的粗布衣上。
她雖疑惑珅兒的出現(xiàn),卻能看出她的身份定是無比尊貴。
“不用被我打擾,你的聲音很好聽?!?p> 女子難掩拘謹,低下頭去。
“此地盡是灰塵,恐怕污了小姐的衣裳,而且……民女還有……”
“你繼續(xù)唱下去,今后便不必再做這些啦?!?p> 女子覺悟了這話的深意,見她眼中堅持之色,不敢再推諉。
…………
侍瀓久久等不到珅兒歸來,愈漸擔(dān)憂……
“快,所有人都去尋公主!”
暗衛(wèi)立即出動,侍瀓焦急等待著,可他沒等到珅兒歸來,反而等來了多日不見的朱瞻基。
“混賬東西!”
侍瀓跪下告罪。
“這荒野漫漫怎么會傳出靡靡之曲,你居然如此草率對待,公主若有一絲不妥,殺你千遍也贖不了你的罪!”
“是,侍澂糊涂,待尋回公主侍澂任剮任罰?!?p> “快去找!”
“是?!?p> —————————————————————————————————
天色正好,清音未歇,珅兒不知何時跳上了樹小憩,隱隱聽見一陣雜亂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公主!”
眼尖的暗衛(wèi)發(fā)現(xiàn)了她,所有人跳下馬上前跪安。
“拜見公主,公主可有不妥?”
珅兒翻身跳下來。
“本宮安好,為何這么多人找過來?!?p> “啟稟公主,陛下已經(jīng)歸來,得知公主失蹤大發(fā)雷霆,如今公主無恙,快隨屬下回去告安吧,陛下已是焦急萬分啦?!?p> 珅兒意外于朱瞻基的歸來,轉(zhuǎn)身欲說什么,那農(nóng)家女卻已跪趴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來是被嚇到啦。
“你叫什么?”
她小心答復(fù):“民女、名叫寉臨?!?p> 這名字珅兒很喜歡,或許是愛屋及烏吧,她轉(zhuǎn)身吩咐暗衛(wèi):“你們把她帶回去,送去公主府?!?p> 女子詫異抬頭,正錯愕這突來的殊榮,便聽見一聲沉語。
“珅兒!”
珅兒詫異扭頭:“大哥?”
朱瞻基穩(wěn)步上前,臉色卻不好,珅兒知道他肯定在責(zé)怪自己亂跑,便低下了頭。
可朱瞻基并沒有對她說教,而是打量起跪著的寉臨。
“何人派你來此!”
隺臨愕然抬頭:“沒有!”
她一眼望盡朱瞻基凌厲的臉色,又膽怯的趴俯下去,“民女……民女在自家田地里種苗,唱歌消遣……請陛下明察,沒有任何人指使?!?p> “大哥多慮啦,她就是一位村女,我無意間聽見聲音才尋過來的?!鲍|兒可不想嚇壞她,“大哥,我想買下她?!?p> 她挽著朱瞻基,以示討好。
朱瞻基溫和了臉色,妥協(xié)看了珅兒一眼,然后吩咐侍衛(wèi):“帶回去仔細盤查?!?p> 珅兒知道他這算是同意了,欣愉難掩。
“大哥真好。”
“別以為這些甜言就能把我糊弄過去,如此偏僻的地方為何不帶著暗衛(wèi),萬一遇上歹人可沒有重來的機會?!?p> 珅兒不怕他的責(zé)怪,撅起嘴反問:“我貪戀幾聲女音能有什么危險,倒是大哥不知道被哪個山野女子絆住了腳步,若讓姐姐知道了才糟糕呢。”
她另有目的的抱怨不僅沒讓朱瞻基生氣,反露一絲詭意與期待。
“還說帶我來散心,把我丟在這兒半月不聞不問,如今倒是盡興而歸啦,該不會是昨日才想起還遺失個妹妹在這兒吧?”
“哈哈哈…”委屈又軟糯的抱怨讓朱瞻基喜愛到了極致,伸手捏著她的雙頰,“大哥忘了誰也忘不了你這個鬼丫頭,這么古怪的小妹世上可再無處尋第二個?!?p> 珅兒仍不滿,朱瞻基倒也收起了取笑之語。
“你還真當(dāng)大哥去游山玩水啦,那些地方可不好玩兒,珅兒去不得。”
她不信:“我隨二哥去的地方也不少,難不成還會被什么險山惡水嚇到?!?p> 朱瞻基寵溺一笑:“這世上可不是只有險山惡水才可怕,你在這兒好好待著,大哥也好安心去忙他事?!?p> 珅兒聽著他的話,突然想到了此地的疆域……
“這兒離邊關(guān)不遠,大哥不會是偷偷跑去了吧?”
朱瞻基微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此事不許多問?!?p> 國事珅兒自然不敢過問,也不再糾纏不休。
“這幾日去了不少地方,可有心得?”
珅兒打量著街道兩邊:“大哥把我當(dāng)成體察民情的執(zhí)筆官啦?”
“大哥是怕你不喜歡這兒,那這幾日豈不成了囚禁啦?”
“怎么會?!彼笭枺骸按说嘏c京城大不相同,別有洞天,我還沒厭倦呢。大哥若是‘要事’未完,盡管去做,我會乖乖在這等你的?!?p> 朱瞻基的溫柔溢露無遺,撫了撫她的烏發(fā),很滿意她的懂事。
“對啦,大哥見過木上花沒有?”
朱瞻基微笑:“世上真有此物?”
她點頭:“我前幾日偶然見到的,就離此處不遠,我去給大哥采來?!?p> 她轉(zhuǎn)身離去,朱瞻基微笑凝望,而后在一旁的茶樓暫且歇息下來。
…………
林邊熱鬧四溢,男子的豪言壯語紛紛不絕,漸有一人感嘆:“今日難得好時光,就缺女子相伴啦。”
“欸,大人,您看這外頭來往的女子可不少,不如請幾個來作陪啊?”
另一男子笑打他:“你將自己當(dāng)山賊啦?”
“哈哈哈……”
…………
珅兒沿著記憶之處尋去,很快來到了那片樟樹林,每顆樹下都是木花綻放之地。
亭下男子忽地察覺到那邊閃現(xiàn)的珅兒,一眼便再無飲酒之心,雙眸緊隨她華影而動。
待神智漸漸清明后,他不再忍耐欲念,拿起腿邊的酒壇,大力扔向遠處的樟樹!
“啊!”
珅兒被那突來的碎裂聲嚇了一跳,瞬時爆裂的酒水濺濕了她大片烏發(fā),她狼狽起身閃躲,轉(zhuǎn)身就看見了遠處作惡的男子。
而那男子也一眼望盡珅兒傾國之容,為其姿色震動,笑意重展無疑。
“老天果真知我心意?!?p> 越矩的話令珅兒不悅,本想出手教訓(xùn)他,可肩處的涼意正迅速蔓延開來……
順著烏發(fā)滑落的酒水漸浸濕她胸前的衣物,水痕甚至蔓延至袖衫,單薄的絲錦正一點點暴露她的身子。
她驚慌錯愕,將胸前的花抱的更緊以遮掩自己,轉(zhuǎn)身離開那里……
可衣衫上濃烈的酒氣熏得她暈眩,剛跑了兩步那男子就翻越而至。
“小姐為何要走,在下一時粗舉不知傷到小姐沒有?”
從未有人膽敢對她出言不敬,珅兒瞬時惱羞成怒,可更令她瞠目的是他居然伸手探向自己——
“不許靠近!”
她猛地后退閃躲,可那男子竟毫不在意,神色邪魅追隨而進,如此大膽之舉令她一時沒了主意,慌亂之余唯有將方才采到的花丟向他!
這把“暗器”讓那男子怔愣了一瞬,繼而神色變得更加猖狂。
“芳藹尤濃……”
調(diào)笑之語愈漸放肆,遠處的酒亭下也傳出陣陣哄笑聲,珅兒這才察覺到那些人與此人是一伙的,她忽起膽怯之意,難道今日遇見山匪了不成!
可眼前之人的無恥魅笑令她忍無可忍,她一腳踢去,竟被他躲開啦!
這敏捷的身手讓珅兒意外又生慌亂之心,遠處的哄笑聲久久不止,她招招都被男子化解……
她絕望清醒,自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他與自己糾纏也只是在和自己玩鬧……絕望的念頭驟升。
而男子似乎也察覺了她的極限,似乎也對她戲弄到心滿意足啦,一個伸手就擒獲住她的手臂,而后用力拽向自己懷里……
珅兒嚇得失聲驚叫,卻終究未落入魔掌之中——
突來的一股大力將她從那人手中奪回,她失去了平衡跌入另一個胸膛,再次驚慌想要掙扎時,卻看到了一張令她安心的面孔。
而那男子見心愛之人被搶走,臉色霎時陰戾,立即出手爭奪,可只一勢就被踢倒在地!
這番意外讓珅兒恐懼心起,眼淚不知而落,“大哥……”
朱瞻基深知她被嚇壞啦,將她護在身前,輕柔安慰著。
而那男子也已捂著重傷的胸口起身,終于看見了朱瞻基的模樣,霎時惶恐而跪。
“陛下!”
朱瞻基眼中殺意正濃:“將這個膽大包天的無恥混賬托遠點兒,杖責(zé)一百,狠狠的打!”
“陛下——”
他申辯抬眸,可是忽見朱瞻基身前受驚的嬌人兒,又想起她那聲大哥,便驚覺了一切。
他放棄了求饒,這一百棍對他的罪行已是格外開恩……
“臣斗膽冒犯長公主,罪該萬死?!?p> 侍衛(wèi)上前將他拖走,朱瞻基又看向酒亭下跪著的眾人。
“通通砍啦!”
他將素錦外衫脫下披在珅兒身上,帶她去了別處,身后的哀嚎聲漸漸不聞。
“快別哭啦。”
珅兒委屈止住哭泣:“那人是大哥的臣子?”
“是大哥管教不嚴,大哥向你賠罪。”
珅兒覺得委屈:“他如此大膽,大哥為何還留他性命。”
朱瞻基臉色愈加難看……
“如今邊城不穩(wěn),大哥還不能斬他,等這場動亂結(jié)束,大哥一定砍了他為你出氣?!?p> 這話讓珅兒動搖了心思,她知道朱瞻基的秉性,此人若不是大將之才斷不會留他……
她默默擦掉眼淚,不再多言。
朱瞻基心疼將她抱在懷里:“大哥本想讓你出來自在一些,偏偏事與愿違,實在是有些失落?!?p> 珅兒抓著他的衣衫,他是真心的嗎……他對父親都那樣狠心,自己憑何得到他如此關(guān)心呢……
…………
舊事被新日洗禮,珅兒心緒平寧,仿佛又回到了在公主府的時光,整日都未曾出門。
直到霞色鋪染整座庭院,她才來至庭院中讀書消遣,侍瀓與禾翡禾鸴遠遠守著她,順便看盡此時的秋色暮云。
“這兒真漂亮,將來若有一方小院像這里一般供我來終老也好啊?!?p> “你的要事是侍奉公主,不許想別的。”侍瀓打斷她。
“我當(dāng)然會好好侍奉公主,只是想想罷啦?!?p> “想多了就會動凡心?!?p> 禾鸴叉腰:“你才來幾日啊,就敢教訓(xùn)我?!?p> “我自幼侍奉公主,并非幾日?!?p> “你……”
“噓!”
禾翡讓二人噤聲,又示意遠處的珅兒,如此二人才都停止。
“公主雖說是出來散心,卻不曾真的高興過。”
侍瀓同嘆:“公主是為駙馬心煩?!?p> “你倒是清楚?!?p> 禾翡不理會二人的拌嘴,奉茶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