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面子這種東西

　　昨夜，昆侖王宮突如其來的百鳥朝鳳，眾人不知大殿的那尊王母石像是如何消失的。今日一位神似昆侖王母的婦人出現(xiàn)在大殿上。封蜜兒嚇的跪倒在地，磕了下巴，躲在房里不愿出來。偏殿臨月閣房門緊閉，時不時有經(jīng)過的仙婢，探著腦袋往屋內(nèi)瞧，灰蒙蒙地一片，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修羅向來不愛早起，如今在房里睡著正香，日上三竿，昆侖王宮依舊靜悄悄的。園中茉莉花隨著微風(fēng)妖嬈地擺弄著身軀，清淡的香味幽幽地闖入臨月閣。

　　“驚凌？”她確定自己沒有看走眼，少年背對著她，墨黑的長發(fā)懸在腰間，白衣上的銀線勾勒出合歡花的形狀，在陽光里熠熠發(fā)光。

　　轉(zhuǎn)眸的那一瞬間，宓如以為自己在做夢。驚凌的眉眼這般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驚鴻一瞥，仿佛回到了兩萬年前的忘川，白衣少年轉(zhuǎn)瞬的回眸，嘴角淺淺的笑容，她在里面醉了兩萬年。

　　“你……”

　　驚凌換了個姿勢，面對著宓如坐著。見少女的模樣，逆轉(zhuǎn)陰陽陣中所發(fā)生的一切，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他即盼著她想起，又不愿意她想起。

　　他嘆了口氣，宓如未曾看出來。驚凌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碧綠的盒子遞給宓如，宓如不知所以然地盯著驚凌處事不驚的一張臉問道：“這是什么？”

　　“忘川水的解藥?！?p>　　她一時沒想明白，見驚凌盯著自己的手指，煥然大悟，此時他已經(jīng)將水遞了過來，她十分自然地接過。藥物在腹中化開，身體中隱藏著的拙劣之氣，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身體輕飄了不少，靈臺也十分清明。

　　“謝謝你?！?p>　　宓如不知是故意壓低了聲音，聽著竟有一絲說情話的意味，驚凌耳根子紅了一圈，回答道：“嗯?！?p>　　陽光穿過窗戶落在驚凌的身上，男人開門而去，屋內(nèi)少女無精打采盤腿坐著，直到陽光中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見。

　　宓如收拾一番，出了小院，順著驚凌留下的氣息，一直走到了正殿，就看見修羅，驚凌，兩人并立于一旁，大殿的兩邊站著許多她不認(rèn)識的少男少女，只是修羅身旁的那位紅衣女人看著十分熟悉，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

　　眾人中心站著一個女人，雍容華貴，頭頂鳳冠，金燦燦的，如披了一身金子在身上。宓如打量一番，便對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披著金子的女人定是天族之人，能穿著如此華貴，身份必然不低，又與身旁的男男女女形成鮮明的對比，此人定然就是昆侖王宮的主人，神帝之妻，昆侖王母了。

　　她記得是與修羅來此，不知為何醒來的時候，守在她身旁的卻是驚凌。她想著莫非是她中途又犯病了……無論如何她想不通，所以此番便是來問清楚發(fā)生的事情。

　　“小如，進(jìn)來?！卑滓履腥说拈_口，殿上的目光盡落在驚凌的身上，發(fā)現(xiàn)聽墻角的宓如，立刻又將目光落到了黑衣女子的身上。

　　宓如嚇了一跳，立刻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喲其她人的存在，那一聲“小如”，嚇得她現(xiàn)在下巴都是酸軟的，恨不得立刻落到地上。

　　她指了指自己，驚凌微微頷首。她此刻丟臉到了極點，拔腿就跑，再次迎上驚凌的一張臉，她悻悻地笑了笑，腿腳根本邁不開，只得咬咬牙挪到大殿中。

　　昆侖王母一見著她立馬上前詢問身體如何，在忘川過的可還習(xí)慣。宓如被這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弄的摸不著頭腦，只得把目光落在修羅的身上，哪知這修羅一直與紅衣女子眉目傳情，根本沒看出她的不適。幸虧驚凌打斷了昆侖王母的噓寒問暖：“小如，過來。站在我身旁?！?p>　　眾人更驚訝了，堂堂一屆王母，怎對一區(qū)區(qū)鬼差如此噓寒問暖。身份這種東西，還是十分重要的，在她們看來，昆侖王母剛才所做的事情十分掉面子。卻又問靈主之聲，此刻她們不覺得掉面子了，而是這黑衣的女子來歷必然不簡單。有些人已經(jīng)打好了腹稿，準(zhǔn)備胡亂夸宓如一番，在昆侖王母和靈主眼前打個照片，來日飛升定有些好處。

　　不等眾人大夸宓如，昆侖王母神色凝重，立于高臺之上，祭出昆侖法杖，眾昆侖子弟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驚凌和修羅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般場景，兩人淡然地站在一旁，宓如打趣地看著這一群愛折騰的人。他對身旁的兩位“得高望重”的男人感到悲哀，九州四海，一個靈族之主，一個冥王世子，這身份如此尊貴，走到哪里不是被一大片人跪拜呢？修羅他倒是了解的，跪天地，跪父母，其他的人，他不跪，也不愿意別人跪他。所以千萬年來才待在冥府不愿出門。而驚凌，九州之人對他的事跡十分了解，可這張女人都妒忌的臉，卻無幾個人記得，這也是萬中之幸。

　　“本宮最后再說一遍，本宮不是娘娘。本宮現(xiàn)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娘娘的轉(zhuǎn)述，爾等昆侖子弟需的仔細(xì)聽著，否則將來若是有違娘娘之令，便是昆侖罪人，九州四海必定也無法容得下了。”

　　“昆侖王母”一直都是和藹可親的模樣，此時十分嚴(yán)肅，一向不怕事兒的兩位先生，聽到此言，都聚精會神地望著高臺之上的婦人。

　　“娘娘有令，自此今日，昆侖從此封閉。昆侖子弟不得參與九州四海任何形式的糾葛，若有違者，必誅之……”

　　雷霆之令，乘著風(fēng)帶到昆侖各處，受令的精靈、仙人紛紛行禮，八拜九叩之后，守著一顆忠良之心繼續(xù)過日子。

　　婦人微微有些喘息，交代了大部分的事情，現(xiàn)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黑衣少女，烏黑的長發(fā)披在身后，蒼白到病態(tài)的臉上掛著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她俯視著宓如，眾昆侖子弟跪地，不敢抬頭，修羅和驚凌注意到了“昆侖王母”的目光，大家心里十分明白。

　　于是當(dāng)大殿上的人群散去時，宓如自然而然成為了要留下的人，驚凌倒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修羅礙于自己的身份，只得隨著封蜜兒出去。

　　宓如對“昆侖王母”的意圖不明確，一直處于警惕的狀態(tài)，見驚凌留下來，便待在驚凌的身旁，驚凌和藹地笑了笑，找了旁邊的一塊坐墊，優(yōu)雅地盤膝而坐。

　　在場的三個人，宓如的身份低下，“昆侖王母”尚未坐下，她不敢，見驚凌坐下，自己杵在旁邊略微有些尷尬。

　　“您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與你說說話嗎？”

　　兩個人的語氣十分相似，一個尖銳，一個冷漠。電閃雷鳴之后，傾盆大雨刷刷落下。宓如意識到自己的話鋒太過尖銳。于是繼續(xù)道：“娘娘，您請說?！?p>　　禮儀做足了，昆侖王母會心一笑，端正地坐下。宓如也毫不客氣，移了移坐墊，在驚凌的身旁坐下。

　　兩個雪膚貌美的丫鬟捧著酒具食盒盈盈走來，微微屈膝心里，將饌品安排在各自的小桌上，斟好酒。替“昆侖王母”與宓如斟酒的丫鬟倒是十分正常。替驚凌斟酒的小丫鬟，嬌笑道：“請公子慢用。”

　　酒香初飄時，宓如臉色已經(jīng)是一變了，又聞丫鬟嬌滴滴的聲音，神色更是凝重，顯得十分不悅。王母端杯細(xì)嗅，笑道：“你們先下去?！?p>　　立在驚凌身后的小丫鬟明顯有些不情愿，臨走時還不忘跟驚凌拋個媚眼，宓如氣不打一處來。咕嚕咕嚕兩聲，酒盞空了，小臉已經(jīng)發(fā)紅，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一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到道：“女婢小雅?！?p>　　“不是問你，問你呢？”

　　宓如對著驚凌旁邊的小丫鬟，那丫鬟氣勢凌人，昂著頭道：“我叫清雅?！?p>　　“清字不好，沖撞了青離君子，除了吧！雅字更不好，與這位姑娘重了?！?p>　　在場六個人，四個人不知道宓如怎么了。昆侖王母又品了品道：“確實不好?！?p>　　清雅臉色一變，撲騰一聲跪倒在地上求饒?！袄鐾跄浮辈⒉话l(fā)言，她望向驚凌，驚凌眼神沒有一絲留在她身上，端著酒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立馬爬到宓如的腳邊，扯著宓如的衣衫求饒。宓如剛才吃了些酒，雖有些迷糊，但是至少神識還在，接著酒膽道：“娘娘此處的宮婢，竟如此不懂禮貌，逮到機(jī)會，就往想往上爬。若是如我這般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仙人，不知道得犯多少事。”

　　“聽到了嗎？宓如姑娘給你機(jī)會，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該怎么做，也明白吧?！?p>　　驚凌跟看戲似得，端著酒杯也不喝，一直靜靜的。“昆侖王母”一直在喝酒，也不見罪。呲的一聲，什么被劃破了。站在宓如與“昆侖王母”身旁的兩個丫鬟慌忙跪倒在地。宓如收回落在“昆侖王母”身上的目光。映入眼簾的是渾身是血的清雅，少女俊秀的臉頰上，深可見骨的一道傷口，鮮血咕嚕咕嚕地從傷口從涌出。

　　大殿安靜的出奇，清雅趴在地上，艱難地吐出四個字：“姑娘，見諒！”驚凌身軀僵硬在那里，少女臉色如此淡漠，記憶中，她不是這番模樣的。

　　一壺酒飲完，“昆侖王母”笑瞇瞇地走下來，懶散地在清雅的身上施了一道仙法，左臉頰的傷口，立即止住了血。驚凌絲毫未動，修長的手指擱在桌案上，十分優(yōu)雅。

　　“去后山吧！”

　　跪倒在一旁的兩位小丫鬟，慌忙拖著清雅出了大殿。宓如這才滿意，坐下，該吃吃，該喝喝，并未因為剛才的事情有任何不悅。

　　倒是驚凌，久久的，酒盞中的清釀沒有絲毫變淺?！袄鐾跄浮遍L袖一揮，宓如頓時覺得上下眼皮開始打架起來，不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充斥著整個大殿。

　　“靈主，可瞧明白了?！?p>　　驚凌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盞，迎上“昆侖王母”的目光道：“不曾?！?p>　　“那便繼續(xù)看看，若有一日，你后悔了，也莫要來尋我?！?p>　　“不會?！?p>　　只見“昆侖王母”手中的王母杖發(fā)出微弱的金光，宓如的身上顯現(xiàn)出一個太極圖，直直地鉆入她的靈臺之中，少女的眉心寬松了不少。

　　大殿之外，修羅注視著里面的一切。自從知道少女的身份，他就一直沒有安心過，剛才一道金光，那道氣息與宓如身體中的封印之息一般無二。他望著從屋頂落下的太陽霞光漫天，迎著半天霞光道：“下山了。”

　　“你說什么？”

　　封蜜兒的紅衣在霞光中璀璨生輝，是昆侖的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