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邕來到京城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可他并沒有去將軍府上,而是整日都圍著定國公府打轉(zhuǎn),謀算著要進去找正待嫁閨中的靖陽公主。
由于靖陽公主被定為大明和親公主,按照禮制,皇宮要派出禁衛(wèi)軍戍守在定國公府外,直到和親公主安全嫁入了西雁后,才會全部撤離。
夏邕此行前來京城只是為了私事,自然不好牽扯上七俠盟的弟兄,所以僅僅一人,就算武藝再高強,也只怕是寡不敵眾,更別說闖進那座守衛(wèi)森嚴的定國公府了。
雖然夏邕入城后一直避著七俠盟的人,但是君玉從他入城起便一直尊總舵主之令派人暗中盯著,所以寒翊云一失蹤,他便立即跑去找夏邕。
聽風(fēng)閣后院雖然寧靜,但是前院卻依然熱鬧,兩人避開了前院的繁鬧,直接入了后院的廂房。
“夏兄,你當真要進國公府?”
君玉眉頭深鎖,并沒有第一時間提到總舵主失蹤的事情。
夏邕毋庸置疑地點頭道:“君兄,無論如何,我都必須進去。”
“你可知,那是龍?zhí)痘⒀?。即使讓你發(fā)現(xiàn)了戍守國公府的禁軍協(xié)領(lǐng)是郭紹先,但他素來忠耿,職責(zé)所在,不可能會放你進去的?!?p> 負責(zé)在定國公府外戍守的禁軍將士,就是由新任禁軍協(xié)領(lǐng)郭紹先所帶領(lǐng)的。
郭紹先出自江夏郭氏,郭氏是當?shù)赝?,他是家族嫡系一脈的長孫。
當年南伐起義的大軍路經(jīng)江夏時,郭氏一族曾舉宗歸順,傾家蕩產(chǎn)以充南伐軍餉,為那一場起義的勝利奠定了雄厚的財力基礎(chǔ)。
南伐起義大勝后,郭氏一族受明帝御封大賞,郭紹先的祖父被封為江夏王,其王位世代承襲。
郭紹先身為郭氏嫡系長孫,原本就是王位的繼承人,只不過他的進取心很強,甘愿放棄先祖榮耀,孤身一行入宮,從最低階的侍衛(wèi)做起,年方十九,到如今已經(jīng)坐上禁軍協(xié)領(lǐng)的位置,可見其是一個非常努力也非常有能力的年輕人。
他曾在青野游歷,伏州一行與夏邕不打不相識,結(jié)下了深厚的江湖情義,夏邕也是在定國公府外觀察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的。
“我說了,無論如何,我都要進去?!毕溺叩恼Z氣斬釘截鐵,似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他的決心。
“你可否聽我一言?”
夏邕垂著頭,沒有說話。
君玉見他不為所動,便直接道:“那夜皇上在皇宮大宴西雁使團,總舵主值守宮中,第二日便失蹤了?!?p> “你說什么!總舵主失蹤了?”夏邕十分震驚,這幾日一直擔(dān)心著定國公府的動靜,完全沒想到總舵主這邊會出事。
君玉無奈地點了點頭,“不錯,我推測此事可能與西雁使團有關(guān)。此次只怕西雁不是意在和親,而是有其他的圖謀,你若現(xiàn)在就輕舉妄動,難道是要讓公主與你一同成為亡命鴛鴦嗎?”
他的這番危論,著實讓夏邕感到無地自容了,公主自小便養(yǎng)尊處優(yōu),他又怎么可以讓公主與自己一同亡命天涯呢?
“我……我知道了。”
夏邕應(yīng)了聲,算是明白了君玉的意思,他的確是心急導(dǎo)致失策了,不過若西雁真的有其他的盤算,那么這件事情就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長臨城外,光景格外明亮,空氣也十分的清新怡人,太陽耀眼得如同一顆掛在天邊的寶石,讓人不敢凝目去看。
城外雖有敞亮修長的官道,但一出長臨,則地域?qū)拸V,除了官道,野路也是繁多,往往有些住不進城內(nèi)的窮苦人家,大多都選在這些野路上搭建草屋居住。
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小村莊。
這里民風(fēng)淳樸,也鮮少有人問津,若不是遙遙望去城中,尚可見那頂兒極高的萬寶塔,誰會知道堂堂天子腳下,竟還有如此貧瘠的地方。
然而,越是這樣平凡淳樸的地方,也越是好客。
村子?xùn)|南角的一間小小的茅草屋,原先是孫大娘一人居住的,在數(shù)月前的一個深夜,一位年輕的姑娘冒雨夜行,最終因體力不支昏倒在了屋前。
孫大娘夜間聽見響動,便起身去瞧,恰好救下了這位昏倒在地的年輕姑娘。
孫大娘膝下無兒無女,孤身一人過著窮苦日子,常年辛苦勞作積下了不少的舊疾,而她救下的這位姑娘似乎略通些醫(yī)術(shù),為了報恩,她便暫時留了下來,為孫大娘醫(yī)治。
平時村子里的一些村民生病了瞧不起大夫、買不起藥的,她也都幫忙診治著,還跑去山里采摘藥草,很得村民們的喜歡。
只是,除了那日夜里孫大娘救起她時曾見過她的容貌,其他人都沒有瞧見過她的真容,因為自她清醒之后就一直都以粗紗裹住了容貌,顯得有些神秘。
這一早,她剛從河邊打完水回來,就見孫大娘在屋子里有些咳嗽,便進去給孫大娘診了診脈。
孫大娘瞧見她很是擔(dān)憂的模樣,忙寬慰道:“薛姑娘,無妨的,我這咳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怕是治不好了,不過這也沒什么要緊的?!?p> 薛姑娘緩緩收起診脈的手,關(guān)切問道:“大娘,您這咳嗽,是不是每每到這季節(jié)就容易犯?”
孫大娘點了點頭,然后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薛姑娘嘆了口氣,“您應(yīng)該是以前太辛苦,以致于寒氣入侵,傷了身子也不知道。”
屋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孫大娘應(yīng)聲后,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拿著一大把野菜走了進來。
“薛姐姐,孫大娘,這是我們剛?cè)フ男迈r野菜,你們嘗嘗?!?p> 孫大娘笑著接過,謝道:“小琥,大娘謝謝你了,這幾日我有些不適,勞煩你們還記掛著?!?p> 薛姑娘招手讓他過去,“小琥,你過來,姐姐想拜托你一件事?!?p> “薛姐姐有什么事就直說吧,刀山火海,義不容辭!”小琥非常喜歡這位薛姐姐,不僅是因為她治好了父親的腿疾,還覺得她十分親切。
薛姑娘摸了摸他的腦袋,“大娘有些咳嗽,姐姐要去山里找些藥草,你先幫姐姐照顧大娘好不好?”
小琥連忙嬉笑地點頭,粉嘟嘟的臉蛋看起來很是可愛。
薛姑娘轉(zhuǎn)向?qū)O大娘,“大娘,我去去就回,您先好好休息?!?p> 這幾日,山中無雨,山路也算比較好走。
日頭正盛,光線直直照射下來,微微有些刺眼,薛姑娘獨自一人背著大藥籃,一路沿著水溪上山。
山里空氣是極好的,伴隨著鳥語花香,讓人心曠神怡,頹塵盡去。
對于她來說,這座山也算是輕車熟路了,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她就爬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的這片水土格外肥沃,此處的藥草也有很多,只是她接連幾月在此采藥時都沒有見過半點人煙,卻也總是覺得此處是有人在打理的。
縱觀四周,她漸漸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這里原本看來生機勃勃的藥草,似乎都已經(jīng)蔫了,與她數(shù)日前來采摘時大不一樣,這里像曾有什么人來過,而且這有些藥草上還沾著若隱若現(xiàn)的血漬。
順著這些血漬,一路往深處走,她發(fā)現(xiàn)血漬越來越多,直直地蔓延到最深處的一個小山洞里面。
她不由警覺地拔出腰間的匕首,接著微微一彎身就進了這個小山洞里。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洞口,但是里面卻是別有洞天,能清晰的聽見水流的聲音,洞內(nèi)略微有些潮濕,在潮濕中還帶著一絲腥腥的血氣。
山洞里很黑,她從腰間取出一只小小的火折子打亮,然后輕輕挪著步子向前。
不一會兒,她就看到了前方的地上躺著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連忙上前查探后,才發(fā)現(xiàn)此人已經(jīng)斷了氣,而且應(yīng)該是在幾日前就斷了氣。
緊接著她又看到尸體前面有一個人,正依靠在洞壁上,在火折子的微光下,似乎還感受到此人有一絲微乎其微的氣息呼出。
這個人并沒有穿夜行衣,就這場景看起來,似乎他是追著這個黑衣人到了此地。
她適才安心地將匕首收了起來,拿著火折子慢慢地靠近那個人。
這一靠近,她才突然驚覺,這個男人的容貌是如此的熟稔!
她瞬時激動地上前抱住他,急聲喊道:“寒大哥,寒大哥!”
寒翊云奄奄一息地靠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她回過神,急忙為他把脈,才發(fā)現(xiàn)他受了很嚴重的內(nèi)傷,而且身上還有多處外傷。
寒翊云武藝高強,等閑之人都難以近身,更遑論傷他分毫,如今他卻遍體鱗傷地躺在這里,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能傷他到這種地步的,怕是只有林中人。
可是她看得很清楚,那個穿著夜行衣已經(jīng)斷氣的人,并非百花宮的人。
時間已經(jīng)不容她多想,她立馬拿出隨身攜帶的針灸布袋,接著再從剛剛所摘的藥草里,挑出了一些適用的,最起碼現(xiàn)在有藥也有銀針,還不至于到了絕境。
幾番施針換藥過后,已是深夜。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洞外傳來的絲絲呼喚聲。
“薛姑娘,薛姑娘!你在哪兒???薛姑娘!”
聽到是莊伯他們的聲音,她才松了一口氣,可能是孫大娘見已經(jīng)入夜,不太放心,便請了莊伯帶人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