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付鄺現(xiàn)身了，莫芙躺在地上，我松了口氣，不會傷到她了。

　　“阿夢，你知道我的心意?；氐轿疑磉?，待我奪得天帝之位，你就是天后了！”付鄺伸出了手，身后的劍貼著背，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天后？呵呵呵呵！能當(dāng)飯吃嗎？”我嘲笑著，付鄺怔了怔，顯然，他也答不上話來：“起碼受萬人敬仰，受天地朝拜。”

　　“有用嗎？”我繼續(xù)嘲諷著，我握緊了蝶風(fēng)扇，目光陰涼地看著他，突然出了招，萬只透明的光蝶向他飛去。他給廢一會兒工夫破解，我便將九郎救了上來，和他緊緊地抱在一起：“你沒事吧？”九郎緊緊抓住我，我搖搖頭，看向他的脖子處，鮮紅的血跡讓我心疼不已，我冷眼看著付鄺，他緊攥住了拳頭，一臉恨意地瞧著九郎。

　　“沒有你，阿夢就是我的了！”彈劍聲響了起來，我防備著，做了個防護(hù)罩，護(hù)著我和九郎。

　　道行遠(yuǎn)不及付鄺的我用力撐著，額頭間汗水不停地冒著，牙齒把嘴唇咬破了，一股腥甜的味道讓我一陣心寒：原來，親近的人打起來，竟是如此不留情面。

　　我還要顧及情面嗎？

　　我出生時天氣好好的突然變陰變暗陰云密布，打了三聲驚雷又散去了，爹娘嚇得不得了，后來爹爹因?yàn)槠蕉ū焙ｕo人族叛亂消散天地間，我那時也不過三千歲，世人皆說我是不祥之人，天煞孤星，又有著大劫纏身，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接觸。我不甘心如此，成天成天地笑著，自己找有趣的事情玩兒，旁人也被我逗得發(fā)笑，與我親近了不少。

　　五萬歲時，我見到了在樹下的付鄺，他一直冰冷薄情，世人都這么說他，我決心逗笑他，孤獨(dú)的滋味真不好受。

　　他果真笑了，我自得悠悠地看著他，竟然和別人口中的“冰石頭”結(jié)成了朋友。他對我真心很好，好吃的好玩兒的全給我，我也把他當(dāng)成了兄長，這下兄長姐姐都有了，真好！

　　快樂的日子真的很快樂，我愛人間繁華，他竟然帶著我偷偷去了人間，回來自然免不了娘親的一陣責(zé)罰，有些小人尖酸刻薄，暗地里說他和我結(jié)成朋友實(shí)則為了天帝的位子，我也知曉他想當(dāng)上天帝，人各有志，他有這個心愿，憑自己一定能坐上那個位子的。

　　后來我來人間歷劫，唯一一次用幻夢的身份見他還是九郎受傷前，他那時候還是溫潤如玉與人為善的，如今的這副樣子，顛覆了我的認(rèn)知，也徹底打消了我對他最后一絲希望。

　　萬蝶飛過了頭頂，付鄺怔怔地看著我，我堅(jiān)決地用敵視的目光看著他，把九郎推向了身后：“九郎，這是我和付鄺做的了斷，你好好活著，我與他這一交手，怕是只能留一個了?！?p>　　“俏俏……”九郎自然不希望我和付鄺反目成仇，付鄺仿佛猩紅了眼，不知是因?yàn)槭裁丛?，眼眶紅得不得了，手也變得顫抖，猶豫著拿出了輪崇劍，我則是吧蝶風(fēng)扇蛻成了劍，直指著付鄺，一打便不可開交。

　　天界第一戰(zhàn)神，不錯，不錯，我打不過他的，嘴角的血證明著我們兩個徹徹底底沒有關(guān)系了，當(dāng)然，我認(rèn)為的。

　　頭上的金釵玉珠寶盡數(shù)掉在地上，頭發(fā)散開了，如此狼狽的我，不知道九郎會不會厭煩？

　　我回頭看了看九郎，同九郎的目光對上了。我的目光充斥著訣別，我看到了他的手指微微抽動，我沖著他像初見時笑著，心中縱然不舍，但我使出了全力，真身和付鄺打了起來。

　　付鄺真身是一條龍，我就是個白蝴蝶，打不過他的。

　　我使出了全部法術(shù)，付鄺應(yīng)當(dāng)也用了半成功力對付我，我自己的實(shí)力我還是清楚的。

　　法術(shù)如果收回，自己就會被反噬，如果加上付鄺的這力量，恐怕我應(yīng)該魂飛魄散了。

　　我暗自琢磨著，收回了法術(shù)，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我就是為了讓付鄺知曉，我永遠(yuǎn)只會和九郎在一起，叫他不要加害九郎。

　　“我的馬！”

　　“如今你也和我一般，只得徒步而歸了?！?p>　　“也好！不知姑娘可否同行?！?p>　　“那是自然！你個搶人所愛之罪我暫且不計(jì)較，只要你能一直護(hù)送我去找孟生就好！”

　　一切仿佛回到了那時候，那個時候我還只是一個小蝴蝶精，初入塵事，心高氣傲，沒少和九郎對著干。當(dāng)時真的沒想過能和九郎在一起，或許也是我太傻了吧？

　　時間過得好慢，我感到自己的法術(shù)反噬了，可卻沒有受到付鄺打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

　　我心“咯噔”了一下，朦朦朧朧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捂著胸口下巴婚服都是血的九郎半跪在地，在沖著我笑：“我可算是……兌現(xiàn)承諾……保護(hù)得了……你了……”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傻在了原地，也不過一霎那，九郎便到了懸崖邊上，望著下面浩渺的云霧，我明白他想做什么，跑到了他跟前，大聲喊著：“不要！”

　　他仰面倒了下去：“如果我死了，可以換回你們天界和平，可以讓你不再為我承受太多，我倒是愿意的……好吧，我的確只是為了證明我不是那么沒用，保護(hù)不了你還要你護(hù)著我。對不起！”

　　我手抓著懸崖的灰土，搖著頭，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了云霧里，便也跳了下去，既然不可以和他長相廝守，倒不如和他一起長眠在這懸崖下，我現(xiàn)如今法力剩不了多少了，形同凡人，跳下去真的就是一死了。

　　付鄺救了我，我被他輕而易舉地救了上來！

　　不知道為什么，我很想大哭一場，可我卻沒有，呆呆地趴在地上，風(fēng)兒吹過我的發(fā)梢，夕陽余暉終于照在了我的身上，付鄺又像往常我認(rèn)識的一樣溫柔地看著我，輕輕地拽著我的手，柔聲說：“阿夢，我可以當(dāng)天帝了，我……我是真心愛著你的。你放心，我只會娶你一人，你是這天界最尊貴的天后，和我一起掌管四方。當(dāng)然！我要先把幻火除掉，不過他不是我的對手，他也說他無心天帝。這話誰信！阿夢，你一定會等我的對不對？”

　　我平靜地看著他，不，是萬念俱灰地看著他，從牙縫里顫顫巍巍地吐出幾個字：“是你逼死了他……”

　　滾燙的東西順著臉頰滑落，我一把推開他，坐在地上，心中全是恨意：“是你逼死了他……”

　　付鄺搖著頭，臉和眼眶全紅了，我明顯看到了他的手是紅色的，歪著頭仔細(xì)看著，他不禁也自己看了看：“有什么不同嗎？”

　　“你的手好紅……是血嗎？”我幽幽地說著，抬眼看著他，突然狂吼道：“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

　　“我是戰(zhàn)神，殺人在所難免。害人？我害得都是罪有應(yīng)得的人?！备多椥老驳乜粗?，因?yàn)槲医K于恢復(fù)神志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在地上找到了我二姐送我的發(fā)簪，將他放在了付鄺手里，然后用尖銳處戳著我的胸口：“殺了我?！?p>　　“你說什么？阿夢，你莫不是被人下蠱了！”付鄺滿臉不可置信地瞧著我，我的眼眶紅著，抽了抽鼻子，屏住了呼吸：“殺了我……”

　　“阿夢……有話你直說，別這樣！”付鄺慌了，想松開手，可我緊緊地攥著他的手，慢慢將簪子刺近胸膛，竟然一點(diǎn)兒也不痛。不對，是我的心痛到已經(jīng)感覺不到其他的痛了。

　　“你是戰(zhàn)神，殺人如麻，殺我一個不多不少無傷大雅！”我對他說道，付鄺硬生生搶了過去，把簪子摔了個粉碎，隨后按住了我的肩膀：“你是我愛的人我怎么可能殺你……”

　　“你根本不愛我?！蔽覒z憫地看著他，嘲諷一笑：“你不懂，也不配?！?p>　　我掙開了他的手，踉踉蹌蹌地來到了草原上，草原上的紅綢變得黯然失色，平添了一種孤廖的感覺，看著四周的一切，我才看到翼衛(wèi)跪在地上手中的劍嵌在地里，我晃著他，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一點(diǎn)兒生氣也沒有了。

　　我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剛才看他的時候太粗略了，他的劍并不是就那么嵌在地里，而是穿過了他的腹部。

　　我想了起來，翼衛(wèi)是跟著我去的。想來，應(yīng)該是他看到了九郎跳崖才以死謝罪的吧？

　　我把他埋了起來，埋到了靠近懸崖的我們成親的地方，九郎就是因?yàn)檫@個死在不遠(yuǎn)處，他們主仆情誼深厚，可我還是想不到翼衛(wèi)會就這樣自盡。

　　天上的繁星像初遇時一樣，果然，見過最美的再見之時就是最凄涼的。

　　“俏俏……”我聽到了九郎叫我的聲音，回頭一看，他面帶笑容地看著我，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他對我說：“未完成的婚禮，該完成了?！?p>　　我點(diǎn)著頭：“我來喊?！?p>　　“一拜天地……”我彎腰沖著天，他也是如此，他是那樣開心，明朗地看著我。

　　“二拜高堂?！蔽覀儧_著裴城行禮，風(fēng)兒的喧囂沒有吹動他的發(fā)梢，倒是把我的頭發(fā)吹得好生凌亂。

　　“夫妻對拜……”我倆對著行禮，我笑著，開心地不得了，可我起來時，卻發(fā)現(xiàn)周圍寂靜無聲，九郎不見了，紅綢還是黯然失色的。

　　“九郎！九郎！”我沖著草原大聲喊道，草原能回響我的聲音。我終于跌倒在地上，又哭了起來。

　　原來，剛剛只不過是我的幻想，九郎已經(jīng)死了，付鄺的法力足矣讓他魂飛魄散。

　　“我希望！天高，任我飛——”

　　“任你飛？你又不是蝴蝶鳥兒，怎么飛？”

　　“我希望，愛我者，我愛者，永遠(yuǎn)開心快樂，我希望，天高任我飛，我更希望，無論多少年后，這里，依舊是這副模樣?！?p>　　回憶撞擊著我的腦海我突然想起了逍遙仙的話：“有情人兮，相見恨晚，有情人兮，一見不忘，有情人兮，漸漸生情，有情人兮，相愛不知……”

　　我輕笑了笑，突然喃喃道：“有情人兮，相愛分離，有情人兮，終是場空?！?p>　　“啊……啊……蝶谷的姑娘，來把話兒說。啊……啊……阿哥對我重如山，我將阿哥比如星。欲將幻蝶煉成仙，去把阿哥摘回來。阿哥莫笑幻蝶，傻！此時，幻蝶心里話，不知阿哥領(lǐng)妹情？阿哥若是領(lǐng)此情，攜手去渡千里劫，相伴一生，也，心，愿。相伴一生，也心愿……”我輕聲唱著，站起身來跳了起來，蝴蝶圍著我，我碰了碰它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蝶兒們，千萬不要犯傻，碰到自己喜歡的不要犯傻！”

　　我仰望著天，伸手用自己剩余的法力了結(jié)了自己，蝴蝶們沒有跑，尾巴處帶著亮光，分開了一條路在我眼前，我看到了九郎向我走了過來，隨后化作閃閃白光在我眼前。我的手也是如此，我閉上眼睛，周圍全是白色，九郎的樣子全部化作白光，在凡塵的記憶仿佛蓋了層白紗般，我掙扎著，我不想忘記，可是好像有個人抓著我，我漸漸被他推向一片水里，被他推入水中溺在水里，一切的一切仿佛像夢一般。我的頭腦恍然間一片空白，就那么沉在水中沉睡……

　　天波蕩漾，夜空一剎那間白云呈環(huán)狀掛在天空上，白光乍起，又突然消失。

　　風(fēng)神品著茶，看到了這一景象，虛瞇著眼，愣神了好久，急忙出風(fēng)神殿去往荷光殿，荷光殿上空顯現(xiàn)一股祥瑞之氣，風(fēng)神大喜：“恭喜幻火君上回天界！”

　　其他神仙也陸陸續(xù)續(xù)趕了回來，幻火君上在凡間這一遭可真的是嘗盡了苦頭，如今天界大亂，付鄺戰(zhàn)神怕是要翻身了，風(fēng)神這一派神仙擁護(hù)幻火君上當(dāng)天帝，而又有一派擁護(hù)著付鄺戰(zhàn)神。風(fēng)神可不希望付鄺當(dāng)上天帝，他認(rèn)為付鄺城府很深，他當(dāng)天帝，怕是要把天界攪和得不得安生了。

　　可是，這三百年來，幻火君上竟然剛剛回天界，凡人壽命之短不可能如此。更奇怪的是付鄺這三百年來也沒了動靜，當(dāng)初幻火君上剛下凡歷劫時付鄺的動靜可不是一般的大，好吧，天界的怪事挺多的，問問幻火君上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