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方震動（上）

　　東方未明，爐香縈繞的大殿之上，佛像聳立，無數(shù)僧人已經(jīng)早期開始做晨課。冬季的飄雪似乎從不曾降臨在這片土地上。僧人們穿著暗紅色的單薄僧袍整齊的穿梭在石殿之中。

　　梵語、經(jīng)文、爐香、飄帶，混同著一絲不屬于此間世界的孤寂籠罩在片佛寺之上。

　　“大師，昨夜外門有沙門來報，說扎巴羅他傳法回來了”，殿中，一位身著猩紅僧袍的中年和尚向著大殿正前方正在做晨課的老僧說道。隨后，中年和尚又說道：“只是扎巴羅似乎受了傷，脾氣也有些大了點(diǎn)，動手傷了寺里前去通傳接引的弟子”。

　　“迦什，扎巴羅當(dāng)年因你而去東土，如今他回來了，你當(dāng)親自前往接引他回寺中”，說罷，老僧又補(bǔ)充道：“早食就讓扎巴羅來我殿中一同食用吧，你也一起過來”。

　　“是，般若大師”，迦什雙手合十轉(zhuǎn)身便從殿中離開。

　　大梵寺外，迦什帶著兩名弟子向著外門的接引殿前去。

　　“師父，那位扎巴羅大師是不是當(dāng)年冒犯您，被您兩三下便駁斥的狼狽而逃的那位啊？”，迦什身旁的小沙彌滿臉的戲謔的問著自己的師父迦什。

　　“師兄，就是那位把舍利弗稱號輸給師父的扎巴羅大師嗎？”，聽到身旁兩位弟子對自己的豐功偉績知之甚詳，迦什不免得意起來。當(dāng)年，他仗著自己父親的身份，把自己從東傳的名錄中偷偷換下，又設(shè)計(jì)讓扎巴羅輸?shù)艮q經(jīng)和比武，拿到舍利弗的稱號。想不到那個傻子居然受不了刺激，選擇去東方傳道，在他看來，留在天竺可比出去傳道舒服太多了。后來，他有些過意不去，還主動制止了寺內(nèi)眾僧對扎巴羅的編排。因?yàn)檫@樣，當(dāng)時的執(zhí)教大師，如今的代理主持般若大師還特地在眾僧大會上表揚(yáng)自己，這才讓自己這么多年僧位越坐越高。

　　迦什心中想到這扎巴羅好歹也是自己的一個恩人，隨即對著身旁的兩個不成器的徒弟訓(xùn)斥道：“休得胡言，為師平日里怎么教導(dǎo)你們了，扎巴羅師弟是你們的楷模，他遠(yuǎn)行東土弘揚(yáng)佛法，爾等還在此戲弄大師，說不得今晚你們兩個的晚修要多加幾個時辰了”，一邊說著，迦什看著兩個徒弟一臉的委屈，又得意的笑道：“如果你們兩個待會兒能表現(xiàn)的機(jī)靈一點(diǎn)，為師看在我佛的情面上，說不定能減輕對你們兩個懲罰”。

　　聽師父這樣暗示自己，兩個小沙彌立刻以自己婆羅門的身份保證著，待會兒一定會讓師父滿意的。

　　不久，三人便到了接引大殿。平日里接引大殿之中都是人來人往，僧客絡(luò)繹不絕。但今日卻是門可羅雀，幾位出入的僧人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畏縮縮的進(jìn)出。

　　迦什見狀也有些奇怪，身旁的兩個弟子見師父眉頭一皺，便心領(lǐng)神會得抓住一位剛從殿內(nèi)出來的弟子。

　　“你是接引大殿的弟子？”迦什對著面前的小沙彌問道。

　　“回…回…回大師的話，弟子正是接引殿多聞大師座下弟子”。

　　“我問你，這接引大殿內(nèi)弟子怎么都這般畏縮，其他人呢？你們是不是偷偷摸摸背著大長老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了”。

　　“大師，冤枉啊，這事可不能怪罪到我們接引殿的身上吶。昨日夜里來了一位自稱東傳回來的高僧。我等諸弟子正準(zhǔn)備食物和換新的僧袍的時候，只見一位初來的師弟，不小心在收拾這位高僧的行李的時候翻了一下他隨行的一個巨大包裹”，說著，這個接引殿的弟子突然面露驚恐，似乎不愿意再繼續(xù)多言。迦什的大弟子見狀，連忙給了他腦門兒一巴掌。

　　這位弟子這才繼續(xù)說道：“誰知那包裹又大又沉，還散發(fā)著難聞的怪味。那位剛來的師弟，忍不住偷偷的翻開了這個包裹。誰知這位師弟忽然大叫了一聲‘鬼啊’，便倒地不起，就這樣被嚇?biāo)懒恕?，小和尚咽了一口口水繼續(xù)說道：“可誰知那位剛沐浴潔身完的大師，正好回來了，見有弟子翻動他的包裹，頓時大發(fā)雷霆。不光將那名嚇?biāo)肋^去的弟子扔了出來，還用內(nèi)力震傷了屋內(nèi)的數(shù)名弟子。這么大動靜當(dāng)然惹來了多聞大師，多聞大師見到這位東傳回來的大師顯然吃了一驚”。

　　“后來不知怎的，兩位大師吵了起來，還在屋內(nèi)動起了手，再后來只是聽說多聞大師當(dāng)晚回去后便閉門不出，只是吩咐了一句讓我們不要多管閑事，只須通稟主寺的師兄說‘扎巴羅大師東傳回來了’就不要再管了。所以眾師兄弟如今都是避著那位大師走，現(xiàn)在那位大師正在大殿內(nèi)作晨課，不到萬不得已，大家都是不會進(jìn)大殿的”，“大師，我就知道這些了，至于多聞大師在屋內(nèi)發(fā)生的事就不小僧能知道的了”。

　　見事情大致了解清楚了，迦什便讓大弟子放這名小沙彌離開了。迦什此時心中思索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鬧事行兇的必然就是扎巴羅了，想不到他去東土傳道不但沒有變老實(shí)，反而戾氣更重了，自己可要小心應(yīng)付。聽那名小沙彌的口氣，好像多聞師叔也不是他的對手，自己這些年的武功廢弛了不少，待會兒見面如果他要對自己動手，恐怕對自己不妙”。想到這里，迦什望了一眼小徒弟，囑咐道：“提多，你趕快趕回主寺，請般若大師來接引殿一趟，就說有佛敵出現(xiàn)”，提多有些疑惑，但大徒弟提引卻明白師父的想法。只見提引在提多耳邊說了什么，提多便欣然前往。見迦什有些疑惑，提引連忙解釋道：“師父，我只是告訴提多師父你已經(jīng)免了他的晚修，我可是羨慕的很啊”。

　　迦什見大徒弟辦事靈活，心中也有些開心，考慮著是不是要提名大徒弟進(jìn)修行寺，可是想到小徒弟平日里更加乖巧，最重要的是小徒弟的孝心難得，這事還真讓自己有些頭疼。

　　見天色漸明，迦什收了收心神，便帶著提引朝大殿走去。大殿上理應(yīng)坐滿僧眾的蒲團(tuán)上，僅有一個身影正從蒲團(tuán)上起身。

　　“扎巴羅師弟，好久不見了，東土之行可還順利？”，迦什見扎巴羅做完晨課已經(jīng)站起，率先對著扎巴羅問候道。

　　扎巴羅有些吃驚，般若居然派迦什來接引自己回寺，但隨即扎巴羅便一臉平靜的對著迦什說道：“迦什，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假模假樣，一副慈悲普度的丑陋嘴臉”，說罷，扎巴羅輕蔑的朝著迦什一笑。

　　迦什顯然沒有想到扎巴羅竟然如此不講情面，一見面便對自己大加嘲諷。此刻迦什身旁的提引也有些震驚，寺中誰人不知自己的師父乃是如今聲望最高的大師，連般若師祖都對他禮敬三分，但眼前這位面容枯槁的扎巴羅師叔，居然敢對自己師父如此無禮。

　　迦什心中此時有些打鼓，扎巴羅敢這般對自己無禮，顯然是自持這么多年武功勝過自己一些，但如此大膽，難道他不想在大梵寺內(nèi)待了嗎？想到當(dāng)年他像喪家之犬一般被寺中眾人排擠，他還不是一直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下去了，迦什便不再多想。但自己的面子不能丟，可是打又打不過如今的扎巴羅。

　　只見迦什面容一正，無喜無悲的說道：“扎巴羅師弟，看來你我之間誤會頗深，想來是你這么多年遠(yuǎn)居?xùn)|土，受那里的野蠻無知影響，師兄便不怪罪于你了”，說罷，迦什雙手合十道了一句佛號，又繼續(xù)說道：“般若大師清晨特地囑咐我來接引師弟，同大師一起吃早食，還請師弟速速隨我一同前去，誤了時辰可是會被大師怪罪的”。

　　扎巴羅眼見迦什不為所動，心中暗道迦什這么多年來武功不見精深，定力卻大有長進(jìn)，若是換做當(dāng)年，怕是他早就安耐不住和自己動起手來。

　　扎巴羅見激不起迦什出手，便索性說道：“迦什，你來的正好，我此次回大梵寺正好其中一件事就是了解了你我的因果。既然你來都來了，也免的我在大梵寺中多有糾纏”。說罷，扎巴羅抬手便是一記烈日陽掌轟向迦什。

　　迦什怎知扎巴羅這般急切想要自己的性命，心中大駭，眼見烈日陽掌撲面而來，倉皇之中后退。手中也是一擊發(fā)出，擋住了烈日陽掌的掌力轟擊。只見扎巴羅早已料到迦什不會這么輕易束手就擒，運(yùn)起詭異的內(nèi)力，又是一記烈日陽掌從正面轟向迦什。迦什見扎巴羅又是一掌急速轟出，震驚到他為何能如此快速的連續(xù)出掌。但此時自己身后便是大殿出口，來不及多想，迦什直奔殿外。眼見就要掠出殿外。卻見自己突然再也前進(jìn)不得分毫。身后的大弟子提引早已被嚇得癱坐在大殿地磚之上。

　　提引本在自己師父身后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著，突然見殿中的扎巴羅發(fā)難，正欲看師父好生教訓(xùn)對面一番。卻不曉得自己師父如此不堪一擊，擋過扎巴羅的一記烈日陽掌之后便向殿外逃去。眼見自己師父都不敢應(yīng)敵，提引更是嚇得不輕，正欲逃走之際。便見扎巴羅又出一掌，隨后身影突然消失在大殿中央，下一刻已然身處自己師父身后。而自己師父卻已經(jīng)背心中了一掌，猩紅的僧袍被掌力洞穿，而背心更是血肉模糊，僧袍上本來的顏色似乎都被這鮮紅的血液沾染的更加艷麗。是的，自己師父背后中掌的地方就好似佛前的蓮臺一般綻放開來。

　　此刻的迦什，已然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被扎巴羅甩在大殿中央。看著眼前如此不堪一擊的迦什，扎巴羅心中不免感嘆自己原來一直怨恨的對象居然是如此脆弱。忽然扎巴羅有些好奇的看著跌坐在地上提引，而此時的提引被扎巴羅這么盯著，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著，腦中更是翻江倒海。

　　就在扎巴羅一邊望著提引，心中一邊計(jì)劃著怎么處理迦什的時候。提引忽然爬起身來，跪倒在扎巴羅身前，大聲哭訴道：“扎巴羅師叔，迦什他罪大惡極，當(dāng)年害的師叔沒了舍利弗，還各種刁難師叔。師叔走后，他更是百般折磨我等，今日幸得師叔鏟除此等惡人，小僧提引感激涕零??！”說著，提引在地上重重的向面前的扎巴羅磕著頭。

　　正在這時，卻聽見大殿之外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扎巴羅尋聲望去，只見一位滿臉大胡子的高大僧人正從殿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