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濤翹著二郎腿嘴里叼著煙坐在平時周逸云睡覺的單人床邊,孟福生拿了把椅子坐他對面?!拔艺f老周,你這總也不回來,怎么剛回來就又打起來了。”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煙也點上。
“你給評評理,這臭娘們我一回就給我擺個臭臉。你說我這么多年在外面賺點錢容易嗎?”
“對是不容易,但咱也不能跟女人孩子過不去是不是,有什么難處你跟我說,咱們都是老同事又是鄰居,能幫忙的肯定盡力是不是?”孟福生安撫著周伯濤。
“難處,難處,難處多了去了,外面不痛快回到家還不能痛快。咱們那單位你也知道,半死不活的。想接到活不應(yīng)酬能行嗎,她就知道要錢,就知道鬧我這日子沒法過了。”周伯濤將煙頭摔在地上狠狠的捻滅。
孟福生又繼續(xù)勸到:“老周啊,我也知道你不容易,現(xiàn)在市場經(jīng)濟(jì)了,什么事市場說了算,不像我們當(dāng)年在供銷科那會兒,錢又多,活輕松。現(xiàn)在單位不景氣你壓力也大,不過你看小云子多懂事,嫂子也是又上班又帶孩子不容易,日子就是湊合過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周伯濤擺擺手?jǐn)r住他的話:“咱倆過的可不一樣,你從單位辭職早,下海了也賺了大錢了,要不是當(dāng)年她見識短我能現(xiàn)在這樣?”
“話不能這么說,剛辭職時候你也看見了,也是磕磕絆的孩子老婆顧不上,我們家劉陽一個人帶不過來孩子,小軍都送他奶奶家去了,弄的小軍到現(xiàn)在跟我們兩口子都不親近。那會兒不出來也對,你那會不也是沒賺?!?p> “哼哼”周伯濤冷笑著:“咱別比這個,你和劉陽自由戀愛對吧,這么多年沒紅過臉沒拌過嘴。你看我家這個,從結(jié)婚就沒消停過,張嘴閉嘴我是為了找單位要房才跟她結(jié)婚,她要不是沖著咱們單位分這房,她能跟我結(jié)婚?就說從結(jié)婚,家里錢我就都交給她,你看她是會過日子的人嗎?!她可倒好兄弟姐妹7個,貼補(bǔ)完這家貼補(bǔ)那家,等我想辭職自己干的時候,家里存著上才幾十塊錢,還倒打一耙說我天天喝酒不管她們娘兩。你也別勸我了,這女人啊就得打,我爸打我媽和我時候不也打了一輩子?!?p> 這種牢騷老孟也不是第一次聽,他低著頭一手夾著煙,一手在自己膝蓋上揉了揉:“孟兒啊,哥好歹比你大,有些話你得聽,你爸畢竟不是你親爸,云子可是你親兒子?!?p> “親兒子,你看他哪點像我,就知道向著他媽,有時候我也不想打他,可是打下去他吭都不吭聲,整個一個悶葫蘆,打他身上跟打木頭上似的你說氣不氣?!?p> “男孩子夠硬氣是好事,動不動就喊疼喊饒命的那樣的也沒出息。”
“我也不光是氣這個,一回家一個就知道抱怨,一個拿我當(dāng)空氣一樣喊也不喊問也不問,哪怕我就是個客人,你也得喊個周叔吧,你看看我那兒子我都懷疑他知不道他爸長什么樣兒,都是這娘們教給的.....你抽我這個。”周伯濤掏出自己的萬寶路遞給剛剛掐滅了煙的孟福生。
“剛掐,剛掐?!?p> “備著,備著?!眱蓚€人推了兩下,孟福生還是接過煙別在耳朵上。
“我說老孟啊,這幾年你也沒少賺,你看著小二樓都蓋上了,怎么還抽大前門啊。這出門辦事啥的多沒面子,回頭我給你拿兩條好煙你帶著?!?p> “在家就大前門,我包里有好煙都是談事時候給人遞煙才拿出來,這進(jìn)口煙抽不慣,一嘴腳哈巴味兒。再說劉陽也不讓我多抽,實在煙癮上了抽兩口,就算半截掐了也不心疼。”
兩個男人抽著煙聊著天,硝煙漸散氣氛也緩和了許多,就連周伯濤的酒勁也醒的差不多了,劉陽這個時候?qū)垵嵥土嘶貋怼?p> 張潔進(jìn)屋低著頭收拾著地上那些垃圾,周伯濤也起身送孟福生和劉陽夫婦出屋嘴里客氣說著:“添麻煩了,謝謝??!”
轉(zhuǎn)身進(jìn)了自己屋,孟巖正坐在沙發(fā)上,腳泡在洗腳盆里,手上捧著英語書小聲念著。
劉陽示意老孟先上樓,然后走到孟巖面前遞給他擦腳毛巾:“水都涼了,趕緊擦了腳睡覺?!?p> 孟巖答應(yīng)一聲將書本放下,接過毛巾:“媽,云子回來了嗎?”
劉陽端起洗腳盆去倒水:“沒回來。”
孟巖撩起沙發(fā)后面的窗簾看看,借著星光和院門口的路燈,院子里的住戶大多熄滅了燈,黑漆漆的院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都快十點了,他去哪了?”好像在自言自語。
劉陽將水盆的水倒干凈,將水盆在樓梯下面的盆架上放好,進(jìn)屋拍著讓孟巖起身,然后拉開沙發(fā)推了一下簧沙發(fā)就變成了沙發(fā)床。一連貫的動作干凈利落,接著從柜子里抱出被褥枕頭,一邊給孟巖鋪床一邊說道:“你不跟爸媽樓上睡新房間?自己睡一間屋不怕?。?!”
“這有什么好怕的,媽,我哥要是放假回來了讓他去樓上行不行?!?p> “就知道欺負(fù)你哥?!眲㈥柵牧伺拿蠋r的頭:“等他回來再說,說不定還能多一間屋子呢?!?p> “還能多?難道再蓋一層嗎?”孟巖摘了眼鏡放在沙發(fā)旁邊的柜子上鉆進(jìn)被窩。劉陽給他掖著被角小聲說道:“進(jìn)門東面李奶奶家要搬家了,我跟你爸商量把那間買了。”
“太好了,那買下來讓我自己住好不好。我要個大大的書桌,還要個書柜,還要.....”
“噓.....這事還沒成呢,趕緊睡吧。”劉陽說著站起身看著孟巖閉上眼睛才關(guān)了燈上了樓。
老孟已經(jīng)打起了鼾聲,劉陽打開柜子從一個衣服包裹里面掏出存折看了看又笑著放了回去。
院子里最后一盞亮著的燈也熄滅了,周遭一片寂靜。胡同里已幾乎看不到人影,偶爾聽到遠(yuǎn)處賣糖葫蘆的喊著:“糖堆~”的叫賣聲,聲音穿透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