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臨近傍晚下的,空氣還沒來得及被太陽烤的像蒸籠太陽就下山了,地面還是有殘留的水洼,周逸云踢著那洼里的水漫無目的的走著。他想的很多很多,原來張春華不肯教他手上的活,就已經(jīng)想好了要斷了這條路。他不讓周逸云再走,自己更不會再走。就此一局之后,張偉也只能踏踏實實做事,就連對小山大虎來說這也是個警告。
周逸云是聰明人,他怎么會想不到這些,他知道張春華既然說了要去南方,肯定是要走了。因為他早想去,離開這個城市,也許對于他的年紀南方未必有機會,但是如果張偉肯回家,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今天的張偉讓周逸云陌生,這是他那個義氣的二哥嗎?他想到老爺子對張偉的平靜,似乎又多明白了一點。一輛摩托車從他身邊駛過,嗚嗚的發(fā)動機的聲音,接著摩托停下來,坐在車上的張淼摘下頭盔。
“周好人,又是你。你喝酒了?走,姐帶你玩去?!?p> 周逸云麻木的上了她的摩托,一陣轟鳴風刮著周逸云沒帶頭盔的臉龐,他清醒了許多。
車子在一個閃著霓虹燈的地方停下,走進那寫著卡拉OK的店,烏黑黑的大廳,每個桌子上都點著一個放在水蠟,大屏幕放著歌,有人拿著麥克風在唱。
張淼拉著周逸云來到一個桌子前,男女做了五六個?!绊担瑏硗砹??快點歌!”
“會不會唱歌?”
“會!不是我不明白?”
“崔健的?”張淼幫他寫了歌單,轉身和另外幾個人玩起來。
周逸云點了一首坐在座位喝著啤酒,張淼和那幾個人玩著骰子,輪到周逸云那首歌,他走過去拿起麥克風:
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后悔,總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
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隨。
那些快樂時光,坐在三輪車上大聲唱,如今一去不返,成年是個界限也許就在一瞬間就劃清了,周逸云瞬間淚流滿面。
“小男唱的不錯啊?!”同桌的玩伴搖著篩子。
張淼捏起兩個手指,呼呼的吹了兩聲口哨,瘋姑娘一樣帶著人打著拍子鼓著掌。
放下麥克風周逸云深深呼了一口氣,回到座位一瓶一瓶的跟著大伙喝著啤酒。迷迷糊糊的被人架著出了卡拉房,他在路邊扶著樹嘔了一會,感覺有人一直拍著自己后背幫他催吐。
“幫我把車騎回去!”
他隱約聽到張淼的聲音,接著有輛黃大發(fā),他被人扶著上了后座,然后他靠著那人的懷里,懷里十分柔軟十分溫暖好像小時候在媽媽的懷抱。
那一覺,周逸云睡的十分安逸。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著一個賓館里。啊,頭好疼,上衣不見了。迷迷糊糊摸著上衣,摸到身邊有人。
他轉過頭,接著猛的坐起來,張淼睡著自己旁邊,短短的T恤露出女人的腰,牛仔短褲,睡的四仰八叉的。本來正在酣睡的她,被周逸云動靜驚醒,揉著眼睛:“你可算醒了?!?p> “你,你,你....”周逸云努力回想著之前的事。
“你什么你,你把我睡了你得負責!”
聽張淼這么說,周逸云汗都下來他撩開床單褲子還在,張淼被他的舉動逗得咯咯咯笑起來,覺也醒了。
“看把你嚇的,你昨天喝多了,我開了房,你怎么謝我?”說著話她翻個身趴在周逸云旁邊,周逸云剛好看到她T恤下面被擠出來的事業(yè)線。想起大發(fā)車上那溫暖的胸懷,臉頓時紅起來感覺身上火燒火燎的。
“哈哈哈哈哈!”張淼更是大笑起來:“你太可愛了,行了不逗你了,你襯衣一會送來,吐了一下子讓服務員洗去了?!?p> 她說完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拿起背包:“哎,我又夜不歸宿了。幸好過幾天才上班去?!?p> 上班?幾點了?周逸云忙看著對面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上午十點多了。
“衣服什么時候送來?”
“我打電話問催下!”張淼拿起床頭柜上紅色的電話。
不一會服務生把疊的整整齊齊帶棱帶角的襯衣拿了進來,張淼捏著襯衣衣領扔給周逸云:“這衣服都沒必要洗,回頭姐送你幾件像樣的?!闭f著話去衛(wèi)生間隨意的洗了一把臉:“我走了,回家補覺去?!?p> 周逸云趕緊穿好衣服,沖到洗手間刷牙洗臉,眼睛還有點紅不過也顧不上了,找到自己手表拿上包趕忙出了房間到樓下結賬服務員說已經(jīng)結過了。以后再謝謝她吧,反正很快就能見到了。
回到昨天和小山喝酒的小酒館前,開開自行車來到交易所,正要找個地方好好看看行情,卻看見周伯濤在交易機前面按著鍵盤操作著。
單子從旁邊的打印口出來,周逸云看的上面不少螺紋鋼的做空單。
“爸,你自己鼓搗什么呢。”
“云子,你來的正好,你看今年螺紋鋼從1600都漲到1800多一噸了,我覺得可以多做幾個空單,搞不好大賺一筆呢?!?p> “爸!您買空沒問題,但是那是對沖下跌風險,這么大筆做,這里有杠桿的知道不知道?!敝芤菰朴悬c著急。
“知道啊,沒杠桿才不買這么多呢。對了,你怎么才來?”
“我,我....”周逸云被周伯濤問的卡住了。
“你這胳膊怎么回事?又打架去了?給你機會不好好把握,跟你媽一樣不懂好歹?!辈恢罏槭裁粗懿疂殖哆h了。
大廳里人來人往的,被周伯濤這么一說周逸云有點掛不住臉:“行了,別說了?!彼D身走出交易廳,靜下來想想,剛才周伯濤也不過責備,再說自己今天確實遲到了。壓了壓氣,走到對面的報刊亭買了一份報紙,見煎餅攤還沒收攤買了套煎餅回到大廳一邊吃著一邊看著今天的報紙。
周伯濤也似乎覺得與其有點重,走到周逸云身邊坐下:“兒子,爸得跟你說個事?!?p> “您說?!敝芤菰瓶粗鴪蠹垺?p> “我跟你媽協(xié)商好了,下個月就把手續(xù)辦了。我想這筆生意做完之后,爭取給你和你媽換套房子,也算對得起你們了?!?p> 周逸云咬了一半的煎餅停下來,如果倒退兩年前,甚至幾天前他都會問為什么,但是現(xiàn)在不會了。他知道,每個人做事背后都有自己道理,只是實事和手中的煎餅一樣有些難以下咽。
周伯濤拍拍他:“你想想是還跟著你媽住,還是搬到我那里?!闭f完站起身走了。
眼前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好像都與他無關,他坐在那呆了一會,把吃了一半的煎餅扔進垃圾筒,將報紙卷起個卷插在車把上。他要去看看張春華,趁著老爺子還沒去南方。
病房里,張春華閉著眼躺在那,他的身上掛著監(jiān)護,紅紅綠綠的線通向床頭的儀器。楊曉霞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將保溫瓶放在桌子上。她抬頭看了看監(jiān)護儀上的波動線條和平穩(wěn)的數(shù)值,轉身來到窗邊,從四樓的窗戶看下去,住院部門前的小路上稀稀落落有一些人,張偉抽著煙在那走來走去。
拎著一堆水果是幾瓶罐頭的周逸云走進住院部的小院兒經(jīng)過張偉身邊:“二哥!”
“云子你來了?!睆垈テ藷熢谀_下捻滅:“我?guī)闵先ァ!?p> 很多事不必說透,更多時候心照不宣。病房十分安靜,周逸云放下禮物和張偉出了病房。
“他很喜歡你!”
“我知道,他一直希望你回去?!敝芤菰剖制谂巍?p> 張偉笑了笑:“這不是回來了嗎。”
“二哥,以后你怎么打算?”
“曉霞也需要有人照顧,不漂了。等老爺子好了一起去南方,老李和李嫂已經(jīng)先去了,把那邊的房子打理一下。我爸出院我們就一起走了。”
“嗯,保重!”
周逸云走了,出了醫(yī)院騎上車一段忽然大喊著“啊!”飛速蹬了幾圈,路人在看他,他無所謂。頓時忽然感覺很輕松,像是真的對過往畫了一個句號。有些時候,有的人,走遠了回不來了。
一進院,放下自行車周逸云就沖到水龍頭洗臉,外面的天氣實在熱,騎到家已經(jīng)一身汗。關上水龍頭聽到孟巖家電視機開著的聲音,他家窗戶開著,防蚊蠅的窗簾后的沙發(fā)上孟巖正按著遙控器一個勁兒的換臺。
“這么早就回來啦!”周逸云從屋里拿出毛巾擦著臉走進孟巖家。
“沒事就回來了唄,你干嘛去了這么一身汗。樓上冰箱有冰棍去拿順便給我拿一個?!?p> “你是得敗敗火....”周逸云說著上樓拿了兩個冰棍兒下來遞給孟巖一個。
“就你話多,你還不上課去?”
周逸云扔了冰棍兒包裝也在沙發(fā)坐下“這兩天沒課。我說孟巖你可不對啊?!?p> “我怎么了?”
“自己占兩,也不夠哥們介紹一個?!?p> “你就別拿我窮開心了,說說你吧在那學的怎么樣了?什么時候接了你爸的班當了小老板發(fā)了財別忘了哥們。”
“發(fā)財?!”周逸云搖搖頭,今天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點不安,他想起那十幾手的做空的單子,除了一兩噸可以對沖現(xiàn)貨的下跌風險,剩下的十幾手相當于凈空單子,如果鋼材價格繼續(xù)漲,每漲一元加上杠桿可能就會賠一千多塊。
孟巖還在不時的調換頻道,周逸云搶過遙控器:“你也不知道看什么,我還是看看新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