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姝見禮:“參見圣上!”
皇帝無奈地看著她:“阿眉姑娘不必多禮,往后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姑娘可以不用行禮?!?p> 顏姝起身,中規(guī)中矩地答了聲是,然后站在那兒不知是進是退好。
皇帝看著她,眸光清淺如春風:“姑娘來御花園散步?”
“是?!鳖佹┦椎兔迹w如堆雪,睫如鴉羽。
“那正好,此處再往前走也沒有什么值得賞的景了,阿眉姑娘不如與我對弈幾局?”
顏姝露出猶疑的神色:“可我不怎么會下棋……”
這個她到是說的大實話。
公主顏姝自幼由名師教導,舞藝承于姬夫人,琴技承于潘大家,書畫承于謝太傅,謀略承于南越皇,女紅承于姜皇后,總之就是琴棋書畫舞謀繡除了下棋一項樣樣都學了點,可就是這棋藝實在是爛得……一言難盡。
皇帝渾不在意:“沒關系,下棋本來就是靜心養(yǎng)性的事,輸贏并不重要?!?p> 顏姝知道多說也拒絕不了,索性爽快地答應了,提著裙擺走進亭子里,在皇帝對面落座,輕笑:
“那還請圣上手下留情了?!?p> 皇帝自己動手把棋局收拾了,動作行云流水,舉手投足皆是皇室貴胄的優(yōu)雅貴氣,聞言娓聲答:
“自然!”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廢話,顏姝執(zhí)黑子,皇帝執(zhí)白子,相對落子,步步為營。
清風在側(cè),飛花漫天。
顏姝原本只是打算隨意地陪皇帝下下棋,才發(fā)現(xiàn)皇帝棋藝極精,一步一步皆是深機,稍有差池便滿盤皆輸,不過皇帝特意讓著她,她也勉強能贏幾局,漸漸進入了狀態(tài),也不再想旁的,專心致志思考著該往哪兒落子。
紅衣,玉手,黑白子,美而風雅。
不知幾盤棋結(jié)束,天色已經(jīng)有轉(zhuǎn)暗的趨勢了,顏姝這才想起來告辭。
皇帝拈著玉白的棋子,放回到棋笥之中,聽到顏姝的話,溫聲讓她先走了。
顏姝告了一聲退,帶著小黛轉(zhuǎn)身朝來時的路走去,紅衣墨發(fā),在粉蒸霞蔚的桃花之間灼灼而華。
忽然身后的皇帝又叫住了她:“阿眉姑娘!”
顏姝回頭看他。
一身水藍的皎皎公子站在桃花亭子中間,春風鼓蕩起他的衣袖,他凝視著她,聲若清泉激玉石:
“溫知珩,這是我的名字?!?p> 顏姝愕然,默了一瞬,嫣然一笑:“是,圣上?!?p> ……
天色漸晚,顏姝也無心在外面逗留,帶小黛直接回了幼微殿。
一番洗漱晚膳過了,外面天已經(jīng)全黑了,顏姝打發(fā)了小黛去外間休息,等小宮女已經(jīng)睡熟了,顏姝換了一身利落的黑衣,輕聲走出了幼微殿。
天黑如墨欲滴,夜色下的皇宮安安靜靜的,遠遠近近的宮燈點綴其間,給漆黑的皇宮帶來了暗淡模糊的光線。
起起落落的宮墻間有步伐整齊的侍衛(wèi)在巡邏。
顏姝小心地繞過守夜的侍衛(wèi)們,走過白天走過的偏僻無人的小路,一點點靠近御花園的深處。
白天被溫知珩打斷,沒有找到藏書閣的所在,現(xiàn)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到御花園最里面看看再說。
小路荒寂,兩邊的花草無人修理,全都向小路中間伸出來,在黑洞洞的夜里,宛如張牙舞爪的妖魔。
四周死寂,偶爾有一兩聲古怪的鳥叫聲響起來,平添了幾分的詭異。
顏姝在皇宮中生活過十幾年,對宮里的方位還是非常熟悉的,即使夜深路黑,她也能找到方向。所以她根本沒有想過……
她居然迷路了!
顏姝第三次路過那棵歪脖子的野梨樹,看著面前這棵特色如此鮮明的歪脖子樹,皺緊了眉頭。
明月高懸,皎皎月光傾灑下來,將大地照亮得熹微神秘,月色下歪脖子野梨樹靜靜地佇立著,一樹純白的梨花燦爛地開放著。
大晚上的還開著一樹梨花,怎么看怎么怪異。
顏姝環(huán)顧四周,黑夜月色下依稀能辨認出周圍的場景,確實是之前來過的地方。
往前走就是一片荒竹林,過了竹林便是縱橫交錯的宮墻小路,宛如迷宮一般,可是不管在這“迷宮”里怎么轉(zhuǎn),最后的盡頭總是這個地方。
一棵梨樹,一條小路,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有古怪!
往前走往后走都走不出去,顏姝抿著嘴仰望面前這棵古怪的梨樹,目光幽深,攬盡了月華。
她從儲物戒指中拿出弦月握在手中,想了想,還是上前幾步,手起刀落將一人高的梨樹斜砍而斷。
弦月彎刀是當世難求的利器,一刀下去,樹身即刻傾倒,留下一根切口平滑的樹樁。
滿樹梨花落地的瞬間迅速枯萎。
……
顏姝等了良久,四周并沒有什么異樣。
她蹲下身仔仔細細地查看了地上枯萎的半截梨樹,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與平常梨樹不同的地方。
顏姝看不出什么來,多留無益,無奈只能又沿著前面的小路往前走了。
荒林深寂,大春天里也落木蕭蕭,盡是蕭索的意味。
顏姝穿過竹林,有繞進了那個宮墻“迷宮”里面。
她提著弦月慢慢地走著,邊走邊記下走過的路線。
夜幕下,兩側(cè)高高的朱紅宮墻如淋了一場血雨后又干涸。
沒有星星點點的宮燈,沒有守夜的侍衛(wèi),沒有一絲的人氣,就像是皇宮里的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
宮墻夾著的小路也仿佛沒有盡頭似的,一眼望不到邊。
顏姝的心提起來,神經(jīng)緊繃著,不住地摩挲著手中的刀柄,感受著弦月的存在,心中稍感安定。
她以為這一次路的盡頭依然還是那個生了一棵歪脖子野梨樹的路口,然后猝不及防的,遠處小路的一個拐彎處,一扇宮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
看來砍了一棵古怪的梨樹還是起了作用的,至少砍出來了一個門。
要知道之前這些宮墻就真的只是墻,這是她在宮墻中看見的第一道門。
要不要進去?
不進去的話,或許她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繞回原處,永遠都繞不出來,但是進去的話,誰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東西?
蒼白的月光下,緊閉的宮門靜靜佇立著,仿佛在邀請她推門而入。
顏姝猶豫了良久,心一橫,緊握著弦月,緩緩推開了厚重的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