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幕
向由基帶著陸振和白陌連夜越過南淮邊境，一路上并沒有遇到多么嚴(yán)苛的盤查，即使這樣，還是直到傍晚才總算遙遙望見了破軍城。
一條貫通東西的寬闊馳道擦著一座村落而過，村落靠近路邊的地方幾座茅舍圍成一圈，建了個院落，茅舍外打了幌子，意思是可以供來往的客人歇腳。
矮小佝僂的老人是這一座路邊逆旅的主人，看到向由基三個人在路邊下馬，帶著一個年輕漢子掀開門簾快步趨出來招呼:“幾位是吃頓便飯，還是要住宿啊?”
向由基回頭和陸振低語:“天色已晚，在這里歇一夜也好。只是我們沒有糾國的驗傳，怕是不會讓我們住?！?p> “大人不用擔(dān)心，大人久處廟堂，不知道這鄉(xiāng)野江湖上的事情，”陸振也壓低聲音回答，“破軍城原來就處在邊陲之地，這種荒郊野外，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況且現(xiàn)在正逢亂世，軍家官家的人都住驛館，往來住這種小店的，除了信使、行商，多是流民、逃兵、游俠之輩，其中更不乏亡命之徒，開一座逆旅，能平平安安從過路人身上賺到錢已是萬幸，誰還去查身份?”
“原來是這樣?！?p> 向由基放下心，對老人拱手:“請老丈準(zhǔn)備三間客房，一些酒食。”
“好好，有客房，有客房?！崩先舜认榈匦χ?，“只是……三位可有驗傳?”
“說好了不查驗傳呢?”向由基回頭低聲問陸振，“這老頭兒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這個……”陸振黑臉一紅，“可能這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店家?！?p> “我們沒有驗傳?！卑啄巴蝗徽f。
“哎白公子，你怎么……”向由基心說不好，今晚怕是要露宿在這荒村路邊了，如果快馬加鞭連夜進(jìn)城，不知道可以找個干凈點的街角睡睡。
“幾位沒有驗傳是吧?”老人忽然收住了笑，“加錢?！?p> “啊?”向由基愣住了。
“加錢！”老人板著臉重復(fù)。
向由基一臉茫然地從懷里摸出三個銀銖:“老丈你看……”
“夠了，”抓過三個銀銖，慈祥的笑容又浮現(xiàn)在老人飽經(jīng)滄桑的臉上，老人為他們掀開門簾，招呼年輕漢子把馬牽到后院，“犬子會把三位的馬看好，三位請進(jìn)，酒食馬上到。”
“我們進(jìn)去吧。”白陌率先走了進(jìn)去，回頭向陸振和向由基招手。
“白公子，這是怎么回事?”向由基帶著陸振進(jìn)來找了一張桌子在旁邊坐下，一臉不可置信。
“開店即為求財，問我們要驗傳只是找個加錢的由頭罷了，”白陌淡定地說，“按律例沒有驗傳不許住宿，但是來往的人又有住宿的需求，如果能免驗入住，大多數(shù)人會覺得加點錢也無妨。這種雙贏的買賣，這個老丈怕是做慣了。”
陸振接話說:“不過右領(lǐng)大人您給這老頭三個銀銖，還是太多了，這么多錢夠我們住十天半個月的?！?p> “三個銀銖，”向由基再次茫然地左右看著白陌和陸振，“是很多錢嗎？”
白陌和陸振頓時閉上了嘴。
老人笑著為他們端上一壇土酒和一木桶飯、幾碟小菜，向由基指著飯問老人:“這個……不用錢了吧？”
老人挨個地看了看三個人，遲疑片刻后說:“要錢?！?p> “呔！”陸振拍案而起，頓時他碩大的身軀幾乎擠滿了這間矮小的店堂，極具壓迫感。
“剛才這三個銀銖，不但夠我們住宿，就是再讓你端上半片豬來給我們吃，你還有得賺，你現(xiàn)在還敢要錢?”
老人收住了笑，望著陸振，畏懼地退后了幾步，但嘴上還是毫不退讓:“剛才是住店的錢，吃飯的錢，另算。”
“算了，陸振你坐下，”向由基叫住陸振，伸手摸進(jìn)懷里，又轉(zhuǎn)頭低聲問左右，“這次我給多少合適?”
白陌想了想:“三個銅銖。”
向由基猶豫了片刻:“我……身上沒有銅銖……”
“大人您身上就帶了三個銀銖，而且全給出去了?”陸振一愣，“那怎么辦?我一個流民，身上也沒錢……”
“不是……”向由基搖搖頭，訕訕一笑，“我身上只有金銖和銀銖……”
白陌和陸振再次陷入沉默。
“要不，再給他一個銀銖算了?”向由基輕聲問。
“我有，我來。”白陌尷尬地咳嗽一聲，從懷里摸出一把銅銖付給老人，“飯不夠吃，再加幾桶?！?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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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四野都是起起伏伏的蟲鳴聲。
一陣嘈雜由遠(yuǎn)及近，漸漸地圍住了這間小小的逆旅。
向由基和白陌最先驚醒，推開各自的門對望一眼。零星的幾個住客也陸陸續(xù)續(xù)醒來，出門走到院落里，面面相覷。
“很多人?！卑啄罢f。
“怎么回事?”向由基問。
“不知道，”白陌說，“我們出去看看?！?p> 話音剛落，一聲暴喝如雷響起。
“查！驗傳！”
一群打著火把的村民簇?fù)碇粋€麻布寬袍的大漢涌進(jìn)院落，逆旅的老主人恭恭敬敬地候在一邊。
“我是本地的亭長，執(zhí)掌一地治安，你們可以叫我官長，也可以叫我肖爺，”大漢往院落中央大大咧咧地一站，傲然環(huán)顧，“現(xiàn)在所有人，拿著驗傳排好隊，接受查驗！你們?nèi)タ纯矗€有誰沒出來！”
幾個村民答應(yīng)一聲，分頭挨門挨戶去搜人。
向由基和白陌不敢輕動，先排在隊尾等候。
“亭長這種粟米大的小吏也敢讓別人稱他官長?！毕蛴苫吐曕絿?，“大半夜的查什么驗傳?”
“恐怕是別有所圖?！卑啄爸?jǐn)慎地四下環(huán)顧。
陸振被幾個人從茅舍里拖了出來，他睜開朦朧的睡眼，剛想發(fā)怒，一眼瞅見白陌和向由基也排在隊伍里向他猛使眼色，也只好老老實實排了過去。
排在前面的住客，有驗傳的被放了回去，幾個沒驗傳的，被大漢手下的村民拉到一邊，用繩子捆在一起。
“大人，這幫人要捆我們，”陸振低聲對向由基說，“我們抄家伙打出去吧！”
“且慢，先看看情況?！卑啄罢f，“這里算是糾國的地方，不由分說毆打官吏，我們有嘴也說不清了。”
“你們幾個，”大漢上下打量這三個人，“可有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