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幕
“你這狗賊,在說什么夢話?”羅貴弘顧不上自己被木棍架著,破口大罵,“我爹留你們幾條賤命,你們居然惡言誹謗,等我告訴我爹,讓他把你們砍了頭掛到城門口去!”
向由基皺眉,手上加了些力,把羅貴弘勒得直翻白眼。
“還請留手!”陳瀝有些急,“少城主嬌縱慣了,言語間多有冒犯,右領(lǐng)見諒。出了石室,只要拔一束綠草在手里,沿途暗哨看見,自然明白,不會為難?!?p> “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的?”向由基問,“萬一這是讓他們殺人滅口的暗號怎么辦?”
“小老和少城主交換,向右領(lǐng)把他放了,再將小老挾住,等出了亂葬崗,可以自行離去?!标悶r說,“至于你們的安全,我可以替城主向你們保證。只是現(xiàn)在破軍城勢力混雜,出了這片亂葬崗,還請幾位自求多福。”
他特別看了一眼白陌:“少主如果執(zhí)意要和向右領(lǐng)一道離開,小老只能愧對城主之托了。至于城主的謀劃,你們……真要干涉嗎?”
“要是羅城主真心反糾,我必定竭力相助,否則……只好拔刀相向了?!毕蛴苫f,然后轉(zhuǎn)向陸振,“搜他的身,把刀架上,我們出去?!?p> 陸振簡單地在陳瀝全身上下搜了一通,粗暴地一手揪住陳瀝的后衣領(lǐng),一手拿短劍架住他的咽喉。
羅貴弘迷惑地和陳瀝對視一眼,陳瀝沉聲說:“少城主不要妄動,小老稍后就回。”
“好……”羅貴弘遲疑著答應(yīng)。
“走!”向由基說。
白陌第一個出去,陸振扯著陳瀝隨后跟上,向由基翻手一掌,把羅貴弘推進(jìn)了幽暗的石室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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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葬崗一個偽裝的墳包邊,兩塊覆著土的石板從下面被推開。白陌探出半個身子,謹(jǐn)慎地四顧。
時值侵早,天色漸漸由灰轉(zhuǎn)白,薄紗似的晨霧浮動,蟲鳥的鳴聲此起彼伏。四野到處都是連綿不絕的墳包,一些零散的枯骨斜埋在土里,幾朵微弱的熒火飄忽不定。不遠(yuǎn)的一座墳包上,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伸長脖子觀望著。更遠(yuǎn)處密林環(huán)繞著這一片亂葬崗,像一圈黃黃綠綠的高墻。
“拔一束草。”地道深處傳來陳瀝的聲音,“暗哨在催問情況了,久不回應(yīng),他們就會放箭?!?p> 白陌凝神諦聽,試圖從林野間蟲鳥的鳴叫中分辨所謂的“暗號”,然而鳴聲實(shí)在過于繁多雜亂,根本辨別不出。他只好就近折斷一束帶著露水的野草,舉起來向著四周的曠野虛晃幾下。
“可以了,出去吧?!逼讨?,陳瀝再次說。
白陌翻身躍出地道口,不遠(yuǎn)處墳包上觀望的野狗短促地尖叫一聲,夾著尾巴躥進(jìn)了密林深處。
地道口足夠?qū)挘懻裼脝问职亲〉氐揽诘倪吘壏鰜?,另一只手還死死揪著陳瀝的后衣領(lǐng)。向由基最后一個出來,反手把短劍架上了陳瀝的脖子,把長棍扔給向由基。
陳瀝是侏儒,身高只到陸振的腰間。讓他盯著陳瀝確實(shí)有些為難他了。
“怎么走?”向由基問陳瀝。
“那里?!标悶r很老實(shí)地指了一個方向。
向由基和白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目光越過無數(shù)墳包,停留在亂葬崗邊薄霧繚繞的密林。
向由基收回目光,盯著陳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信?”陳瀝和他對視。
“把我們放出去,你就不怕壞了你們城主的謀劃?”向由基反問。
“我看亂葬崗加四圍的林子就這么大,走哪邊都能出去吧……”陸振插話,“頂多繞些腳程?!?p> “那邊是南邊?!标悶r說,“從南邊出去,直接上馳道,回南淮去,不會有人攔你們。大戰(zhàn)將啟,無論城中郊野,都是暗哨密布,你們?nèi)羰瞧髨D北返……十死無生?!?p> “嗖!”
破空之聲在耳邊炸響,轉(zhuǎn)眼間陸振腳邊的泥土里插進(jìn)一支羽箭,箭尾顫動著,發(fā)出不詳?shù)奈宋寺暋?p> 三個人循著羽箭射來的方向眺望,只見滿眼仍然是密林薄霧,根本找不出射箭的人。
“暗哨在催你們了。”陳瀝面無表情,“你們是自己走,還是要我再送你們一程?”
“勞煩相送了。”向由基笑笑,“我有點(diǎn)害怕我們走不出這片亂葬崗,手里還是要有個人質(zhì)才比較安心。”
“人質(zhì)?”陳瀝一抬眼皮,“你覺得我要走,憑你能攔得住我?”
“攔不住嗎?”短劍的刀鋒輕貼在陳瀝喉前,向由基輕笑,“我雖然劍術(shù)不精,也不至于讓你……”
下一瞬向由基的笑容就僵住了。陳瀝突然像被抽去了生命一樣無力地向前栽倒,向由基眼疾手快,一把撈住陳瀝的衣領(lǐng),卻發(fā)現(xiàn)手上異樣地沉重。
等他仔細(xì)看的時候,手里只剩下一把衣服。向由基手腕一振,無數(shù)沙土石塊從衣服里嘩嘩落下,散了一地。
陸振目瞪口呆,白陌也面露驚容。
“這是……妖怪嗎?”陸振喃喃。
“秘術(shù)師。”向由基表情凝重,“這家伙是個秘術(shù)師!”
“什么是秘術(shù)師?”白陌問。
“秘術(shù)師是方士的一種,一身手段玄機(jī)莫測,不似凡人,”向由基回答,“他們的秘術(shù),敬之慕之者稱其為神術(shù),懼之惡之者稱其為妖術(shù)?!?p> “世上竟有這種奇人奇術(shù)……”白陌沉吟。
“嗖嗖嗖!”
一支又一支羽箭凌空射來,由近及遠(yuǎn)扎進(jìn)他們身前的土里,赫然和陳瀝先前指示的方向一樣。
“我們走吧?!卑啄罢f,“瀝叔武技非凡,又是秘術(shù)師,要?dú)⑽覀兒纹浜唵?,不用?dān)心他存心欺騙?!?p> “有理?!毕蛴苫c(diǎn)頭,一扯身邊還在發(fā)愣的陸振,“先出去再說。”
三個人在層層疊疊的墳包間奔跑起來,一路有羽箭為他們指引方向,從亂葬崗跑出這片不過幾百步,穿出密林的時候,向由基和白陌四處掃視,卻沒能從繁密的枝葉中找出無跡可尋卻無處不在的暗哨。
三個人向密林外又走了一段,果然有一條寬闊的大路,向由基舉目四顧:“陳瀝說的馳道,應(yīng)該就是這條了。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破軍城的南郊,按他指的方向,這條馳道是由東北至西南……沿著馳道走,確實(shí)可以通往南淮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