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進入鐵木山地下迷宮,都給徐守君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
第一次,徐守君大約十八、九歲,那時他還在少林寺。
當時,受少林武僧、自己的師尊釋萬義大師推薦,他到鐵木山廟中當了一名香火僧人。
師尊對鐵木山“狼域”入口也很感興趣。
之所以派他到此,就是考慮到他的老家距鐵木山不遠。
命他到此山上來,名義上是各地寺廟之間的一種交流,實際上是要他借機調查“狼域”入口的詳實情況。
他到了鐵木山廟中之后,做到了盡職盡責。
每天晚上,他都以壓香守香為名,留在“十二佛爺”殿內,仔細觀察附近的細微動靜。
終于,在一天夜里,鐵木山廟宇周圍發(fā)生了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
他伏在一個偏殿的窗后,看到了一場外來高手與細腰狼族的打斗。
戰(zhàn)況十分慘烈。
細腰狼族雖然動作迅捷,來去如風。
但人族武者絕非泛泛之輩。
狼族無論是武功還是身體素質,終究比不得那些經過系統(tǒng)專門修練的人族武者。
在一番龍爭虎斗之后,武者死了不少人,而細腰狼族死傷更甚,漸漸不敵。
約摸一柱香時間之后,細腰狼族便全部撤入到主殿西側的十殿閻羅殿后消失。
有數名高手尾隨而入,只留一人在外放風守侯。
此后,周圍徹底安靜了下來。
徐守君在偏殿眼睜睜一直盯到天亮,始終沒有見到一名高手出來。
那些人竟然像空中蒸發(fā)一般全部消失。
留守在外邊的那個人,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也只好無奈地離去……
之后的幾天,徐守君又選擇了一處更合適的藏身之地,在那里時刻緊盯著閻羅殿的背后。
終于有一天,他再次看到,有數頭細腰狼從閻羅殿后出入。
他凝神注視之下,發(fā)現了殿后隱秘的洞口。
又經過幾天時間的觀察,他大體上掌握了細腰狼族出入此洞口的規(guī)律。
有一天,估摸著洞中無狼,徐守君大著膽子,手提馬燈,闖入了黑暗的狼洞之中。
進入洞中之后,他很快發(fā)現其中洞穴縱橫,繞來繞去,才明白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
來來回回折騰了一個多鐘頭,除了碰到地上不少人類骸骨之外,什么都沒有找到。
還好,他進來時早有準備,在每個拐角洞口都留了標記,最后總算安然離開。
可是,從那天起,他發(fā)現細腰狼族開始跟蹤他了。
在他上山下山的途中,時不時地會感覺到一雙幽幽的眼睛在附近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這讓他禁不住心驚肉跳、直冒冷汗,一顆心始終懸著,再也無法安寧。
為了個人人身安全,他只好借故返回了少林寺……
第二次,徐守君早已離開了少林寺,加入了“一X道”。
那時,他年輕氣盛,如日中天,既是道中骨干,又在武漢偽政府軍隊中擔任上校團長。
從青年時代受少林寺師尊等人的影響,加之自己的親眼觀察,他對鐵木山的“狼域”入口一直念念不忘。
很多時候靜下心來考慮,他已將此秘密入口,看作是自己實現超凡入圣夢想的最好途徑。
在謀劃良久后,他請示教主師尊張光璧同意,帶領著部隊一個偵察作戰(zhàn)小隊,約20余人,秘密前往鐵木山。
這一次,他早就想好了,要憑借先進武器和正規(guī)部隊的作戰(zhàn)能力,強行打開地下迷宮,找到并長期霸占“狼域”入口。
一行人帶著武器,長途奔襲,喬裝成土匪向遙遠的隴中鐵木山進發(fā)。
因怕白天行動太引人注目,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們晝伏夜行。
到了鐵木山稍事休整后,他決定把行動放在了晚飯后。
等士兵們吃飽喝足,他便命令部隊開始強攻地下迷宮。
士兵們以戰(zhàn)斗隊形沖向狼洞,受到了細腰狼族的頑強抵抗。
經過半個小時激戰(zhàn),狼族留下十多具尸體,部隊也損失六、七人。
在最先進槍械武器的幫助之下,他們完全占領了地下迷宮。
徹底掃清了地下迷宮內外的狼族之后,他命令兩挺輕機槍,守住兩個對外的出口,防止狼族從外部進入。
然后又命令其他士兵,用鎬鍬鐵釬在迷宮內開始瘋狂地挖掘尋找。
士兵舉著火把手電挖了大半夜時間。
其間曾反復地觸動秘密機關,又傷亡了三、四個人。
最后,他們總算找到了幾處隱秘洞口。
其中有一個洞口向下延伸,最為寬暢,引起了徐守君的注意。
從這個洞口進入后,是一溜盤旋的臺階,沿階梯一路向下,洞子越走越深。
他仗著一身功夫和膽氣,無所畏懼,只身前行探查。
等行至三、四里遠時,被一塊巨大的閘石攔住了去路。
正在他想著是否回轉地下迷宮,取來炸藥炸開大石閘時。
“轟隆”、“轟隆隆”……
一串串巨大的爆炸聲從上面?zhèn)鱽怼?p> 他內心震驚,飛身而起,向上疾奔。
大約用了十分鐘時間,徐守君才氣喘吁吁地回到了出發(fā)之處。
直到他返回時,地下迷宮仍被爆炸留下的濃煙和灼熱空氣所籠罩。
若非他調動全身功力抵御,恐怕片刻就會被高溫烤焦。
他忍著嗆人的煙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強力手電筒。
一照之下,才發(fā)現地上一片狼藉。
士兵們帶來的炸藥已全部被引爆,士兵帶在身上的手榴彈也全部爆炸。
滿目之內,沒有一具尸體是完整的,也沒有一支槍械是完好的。
焦糊的人肉味熏得他連連嘔吐。
等他去查看守在兩個出口的機槍手時,看到兩名機槍手都被爆炸的氣浪沖了出去,掉在十幾米遠的山崖之下。
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渾身燒傷,奄奄一息。
還剩最后一口氣的那名機槍手,臨死前斷斷續(xù)續(xù)、口齒不清地對他說:
“團長,這些……不是狼……是妖怪。
我們還有……未發(fā)現的入口。
它們用火攻……地下迷宮瞬間……成了地獄火?!?p> 全軍覆沒之后,徐守君一個人喪魂落魄地返回武漢……
第三趟,是在全國解放前夕。
當時,徐守君已到了不惑之年,擔任“一X道”西北道長和總壇主,道行修為大增。
他考慮了很長時間,覺得再多的人馬,在地下迷宮也是無法施展,于是便決定只身再闖“狼域”入口。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他身背炸藥,手提強力電燈,大白天進入地下迷宮,很快找到了那個通往地下深處的洞口。
令人疑惑不解的是,這一次,細腰狼族并沒有強行阻攔他。
他一邊在地下洞穴中前進,一邊留意身后的動靜。
發(fā)現一只首領一般的頭狼,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到了那處攔路的大石閘跟前,他停了下來,從身上解下約幾十公斤重的炸藥。
細腰如弓的頭狼從他眼前大搖大擺走過。
它像是沒看見他似的,來到大石閘的一旁,兩只前爪急撓,找出隱藏的機關并開始操作。
先是石閘后面?zhèn)鞒觥败堒?、軋軋”的聲音,跟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伴隨著飛揚的塵土,沉重的閘石緩緩向上升起。
一所巨大的殿宇門戶洞開,出現在眼前。
頭狼用眼神向他示意,并領頭走了進去。
徐守君不明就里,咬了咬牙,狠下心來,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四面墻上,一圈碩大的蠟燭,隨著閘石開啟而點亮。
八根巨大的方形石柱排列兩行,殿堂的深處開鑿出兩米高的神龕,供奉著一人一犬相互依偎的雕像。
細腰狼再次向他點頭示意,并跪伏在一塊地墊之上。
徐守君認出神龕里供奉的正是“二郎神”和“哮天犬”。
那一刻,感覺到自己與“狼域”入口近在咫尺,徐守君滿心激動。
他連忙學著狼的樣子,也跪倒在另一塊地墊上。
頭狼磕頭,他也跟著磕頭。
忽然,又是一陣“軋軋”作響,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大石閘落下,把人和狼都關在大殿之中。
雙方膝下的地面開始上升,升高到一米左右停了下來。
抬升的地面,形成了一塊五米見方的臺子。
奇怪的是,那座神龕也一齊升高,像是……像是神像要監(jiān)督一場比武的架式。
神像旁邊同時豎立起一塊小小石碑,上刻楷書:
“比武切磋,勿傷性命,勝者進入,敗者離去?!?p> 字跡蒼勁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于武功深厚之人。
細腰頭狼再次向徐守君點頭,并圍著他開始轉圈,是準備比試的信號。
講到武功,徐守君并不懼怕面前這個細腰狼。
因為他在少林寺數年,練就一身功夫,最擅長的一門功法稱作“龍行虎威拳”,身法如龍之靈動,招式如虎之威猛。
他心中猜想,若此番勝出,則有望進入“狼域”之中。
細腰狼瞅準空子,箭一般飛身而起,從徐守君的肩頭掠過。
他側身后退,避其鋒芒,然后回手一抓。
第一個回合,人的臉頰留下兩道血印,狼的尾巴掉了一撮長毛。
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接下來徐守君開始主動進攻。
雖然他身形如龍,但細腰頭狼敏捷似電,他始終沒能挨著狼的身體。
徐的強項在力量,狼的強項明顯在速度。
轉眼間,雙方交手二十幾個回合,未分勝負。
細腰狼的體重只有七、八十斤,連徐守君的一半都不到,但它身法漂渺,如夢如幻,讓他屢屢撲空。
徐守君的心里慢慢地急躁起來。
思量之下,他拼著自己受傷,故意露出背后破綻,想等頭狼從背后進攻時,突然后仰,用頭部撞擊狼頭,然后用身體裹挾狼軀,將細腰狼一舉拿下。
那頭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圖,臨時改變招式,一口咬向徐守君左腿的小腿肚子。
徐守君頭部撞空,小腿被咬,吃痛不過,使勁兒一蹬。
頭狼帶著從他的小腿撕下的一大塊肉,撞向一面墻壁。
徐守君的身體失去平衡倒地。
他剛剛掙扎著爬起身來,在墻壁上蹬腿借力的細腰頭狼又射向他的面門。
他曲舉著雙臂,護住頭臉,跛著足連連后退。
結果腳下踏空,從臺子上倒栽而下。
機關“軋軋”之聲又響,大石閘在轟鳴聲中再次緩緩升了起來。
徐守君已無力再戰(zhàn),細腰頭狼也沒有再進攻。
在頭狼平靜的目光注視下,徐守君雖心有不甘,也只好一瘸一拐地離開,留下一路血跡……
聽到徐守君痛苦不堪地打住話頭,成鐘用有點同情的目光看著他,轉而奉承地說:
“教主大人,雖然您的做法小的不敢茍同,但您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著實令人敬佩啊!”
“成少俠,你啊太會說話了,嗬嗬……”徐守君苦笑著說。
“如此看來,細腰狼族,也有接納您進入‘狼域’的準備呢?!背社娬f。
“實話說吧,我至今無法揣摩狼族的真實意圖。
是不是它們怕我?guī)еㄋ帲鼈兊纳竦睢?p> 或者,它們想用一次比武打消我進入‘狼域’的念頭。
總之,經過此番比斗,我知道,以我的能力怕是見識不到‘狼域’了。
從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沒有踏足過鐵木山?!?p> 徐守君面色難看,低垂著花白的腦袋說。
“嗯,但是,自從得知我這個人的存在后,教主大人是不是又改變主意了?”
成鐘語氣平淡地發(fā)問。
“請少俠千萬理解我,到了今天,我已經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了。
成與不成,都只得冒險一試啦!”
徐守君像是忘了成鐘是他的階下囚,低聲下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