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遞來一盞她剛煮的茶，“頃頃和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是三界中排得上號的美君，我見你和他相談甚歡，想著借此機會撮合撮合也是好的，怎的把人家嚇跑了！”
“那廝也是小氣了些，幾根尾羽也不肯給，若非此，也不會撞到娘親布置的結(jié)界上，嘶——”，談及此，我又深覺得腦殼一陣疼。
娘親把雙指撫在我的額頭上，耗費靈力幫我止疼。頓時感覺自己如置身溫泉，一身輕松，昏昏欲睡。
“這昆山的結(jié)界就是防止像你這樣修為太淺的小鳳凰逃出去徒惹事端。尤其是你，術(shù)法淺薄，若出了這結(jié)界哪個能護(hù)你！”娘親給我蓋上了被子，“孔雀一族對于自己尾羽極其愛惜，若不是頂重要的人斷不會給，你啊，還是好好睡一覺吧?！?p> 次日，剛睡醒洗漱畢，寧楚便咋咋呼呼地找上了門來。
我估計他為了祖輩婚約的事而來。
未料及一向快人快語的他，今日站在我面前說起話來竟帶了點結(jié)巴?！跋衲氵@種，比我老了幾天的……大姐，長得沒我好看，靈力還微薄，我……”
我被他這結(jié)巴的樣子逗樂了，“像我這種大姐，是不會硬要嫁給你的?！?p> 結(jié)果他說話更結(jié)巴了，“既然這婚約一日沒解，你便是我沒過門的……媳婦兒，我作為男人，這些年對你也算照顧，可你作為女人，竟當(dāng)眾追……別的男人，你還知不知道……害羞二字怎寫？”
原來之前寧楚幫忙采藥搗汁什么的是知道了婚約，把我當(dāng)做他未過門的媳婦，我還以為他是愧疚來著?！澳惴判模榧s就我們幾個人知道。只要我娘還沒登門解約，大姐我一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定要維護(hù)你的體面?！蔽遗闹馗ＷC。
寧楚卻一副越來越氣惱的樣子，白臉脹成了紅臉，“哪有這樣子輕巧，就算是解約也得請當(dāng)年在場的族人們現(xiàn)場見證。還有，這么多人，若你家先提出解約，二爺我不就是被嫌棄的那個？”
我一時語塞，按寧楚這樣好面子的計較，誰家是被解約的皆會覺得顏面有失?！拔夷镉H是族長，一向公允，必會和你爹娘商量好措辭，切莫擔(dān)憂?！?p> 聽了我的允諾，寧楚神色正常了些，風(fēng)一樣跑走了。
打這以后，所有的事情大家都緘口不提，連帶著頃頃也是許久沒見到了。據(jù)說還傳到昆山的鄰居，西天佛祖那兒，惹得一眾佛祖哈哈大笑，肚皮輕顫，佛光大放?？粗娙诵恼詹恍纳袂椋也唤奶摰孛嗣亲?，并附上癡癡的笑。
九月初九，月如鉤。
鳳凰一族的成年禮比其他族類要晚一些，我盼了一萬余年的日子終于到了。都說這年頭債主比欠債者還緊張，的確如此。
娘親一改往日的素凈，換上了繡著百鳥朝鳳圖案的海棠紅長裙，罩了素色輕紗，綴著幾縷鳥羽，輕攏慢捻的云鬢里插了只金鳳釵，金鳳栩栩如生，嘴中含的是渾圓的鮫珠，透著淡淡的紫光。私以為，像娘親這樣精致的美人兒，就應(yīng)該常做這樣打扮，才能襯得端麗冠絕。
而我這素淡容顏委實作不了隆重的裝扮，簡單的白色襦裙反而能凸顯清爽，披上一件淡紫色長紗不失莊重。長發(fā)在娘親的巧手中挽成了飛仙髻，插上一只銀羽簪，靈動可愛。
夜晚涼風(fēng)習(xí)習(xí)，我的成年禮的宴席便設(shè)在昆山之巔飛羽殿的后院，按慣例只會邀請鳳凰族人和百鳥各族的族長。既非盛典，百鳥各族分布盛廣，不一定能悉數(shù)到齊，以往是奉封一份薄禮即可。
鳳凰族人自數(shù)萬年前大戰(zhàn)后損失慘重，于今不過數(shù)十爾爾，而且大多上年紀(jì)，年輕者稀少，和我年齡相仿的僅寧楚一人，大有式微的景象了。
然今夜這卻是人頭攢動。
先是四處閑游的鳳凰族人一一到場，少不得噓寒問暖一番。在說話的縫隙，我須得裝作不經(jīng)意間回憶起當(dāng)年關(guān)于毛色的賭約，族人聞后馬上作一臉恍然狀，應(yīng)和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有這樣一回事，還是初九記性好啊。老了不中用了”。
于是在我的憧憬中，他們將雙指撫在我的額間，履約將當(dāng)年賭輸?shù)撵`力贈予我。
我欣然接受這份貴重的成年賀禮，并熱情的扶著捂胸口一臉肉疼的族人入座，招呼他們吃好喝好。
經(jīng)過我這位債主的招待，就幾盞茶的時間，便獲贈了上千年的靈力。當(dāng)年下的賭約皆不大，多是幾十一百的，但架不住參賭的鳳凰多呀。
我一邊暗自歡喜，一邊感慨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呀?！?p> 鳥類大多自由散漫慣了，不像天界和水族宮規(guī)森森，等級嚴(yán)明，更沒有蓄奴的惡習(xí)。所謂宴席皆是自便，并沒有侍女伺候。不過宴席上瑣事繁多，少不得請人幫忙，于是娘親用靈力作為報酬臨時召喚來的一眾花草精靈，飛來飛去端盤上菜，斟茶遞水，還邀請了螢火蟲仙幫忙照明。
隨后到場的是百鳥各族的代表，族長們攜著親眷到訪祝賀。皆說我們鳥兒，雄性比雌性長得好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今日的宴會最令人驚喜的是，大鵬師傅也到場了。他以前隱居避世，在這種宴會上真是難得一見。想來是娘親特地邀請來的。
鳳凰族成年禮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喝鳳凰酒。鳳凰酒是用鳳凰花和醴泉水釀成的，越陳越香，娘親今日拿上的鳳凰酒，是在我破殼時釀下的，意蘊深遠(yuǎn)，剛打開酒蓋子，香味便溢滿了全場。盛在琉璃盞中，色若紅寶石，果然是好酒。
觥籌交錯幾輪后，微醺的酒意讓氣氛更加活絡(luò)。
接著進(jìn)行的是祈福儀式。大鵬師傅作為在場人中最是德高望重者，他親自用大拇指蘸取朱砂在我的眉心點上符陣的圖案，這讓我覺得好生榮幸。
這時我的腳下浮現(xiàn)出一圈符咒，隨著娘親掐訣施咒越轉(zhuǎn)越快，形成一個精妙的祈福法陣。眾人也跟著將祈福之音傳至法陣，使法陣越來越大，光芒紛繁。
隨著眾人的誠祝禱，光芒的顏色越來越純，近乎白色，將我完全籠罩其中，讓我感覺猶如置身白色花海，惠風(fēng)和暢。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所有的光芒盛極而消，化作白色的羽毛紛紛揚揚的鋪滿了四周的屋檐和整個院子，平添素雅。
這時一位滿身華貴的婦人上臺來說了一車子的場面話。此人是寧楚的娘親，也就是我的遠(yuǎn)房二表嬸。就在眾人已經(jīng)神情渙散，不知其所云時，總算說到了重點。
“今日難得鳳凰族中各位長老齊聚一堂，有件陳年舊事須得澄清一番。小兒曾因祖輩的交情和族長之女初九有過一紙婚約。這姻緣啊我們講究的是兩情相悅，門當(dāng)戶對，你看我家小兒年紀(jì)輕輕已是靈力小成，將來自是要配個才情相當(dāng)?shù)模@初九姑娘啊……”
眼見得又要長篇大論，七彎八拐，大鵬師傅實在聽不下去了，“敢情今日還要訂下初九的婚事啊，看來這禮送薄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