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角落里,一個影子一閃即逝,像個沒有實體的鬼魂兒。
緊接著,又是幾道人影循著第一道影子追了過去,只不過他們可不想第一道影子那樣踏雪無痕,“砰、砰”的踏地聲不絕于耳,洛陽寧靜的子夜被這些類似的聲響破壞的一干二凈。
一追一逃,他們以遠(yuǎn)遠(yuǎn)超出普通人類認(rèn)知的速度奔跑、跳躍,漸漸消失在粘稠的黑夜里。
終于,第一道影子停了下來,或者說,被迫停了下來。
因為前面站著一個人。
那是個中年男人,男人叼著一根煙,煙頭在黑暗里發(fā)著忽明忽暗的紅光,他身上穿著一身軍裝,但他身側(cè)兩條空蕩蕩的袖子說明這件衣服不過是臨時扯出來披上的,向來以筆挺著稱的軍裝在這個男人身上竟是硬生生被穿出來了地痞流氓的味道。
“咋不跑了?”忽明忽暗的煙光映出男人似笑非笑的臉,那雙粗大的黑眉毛微微一挑,里面滿是嘲諷。
“砰、砰——”追過來的影子一一落地,和那個男人正好呈包圍之勢。
“你們怎么發(fā)現(xiàn)的?”被包圍的影子問道,他整個人被包裹在寬大的黑袍里,看不見他的面容。
“師長走之前就說過誰主動靠近那批東西誰可能就有問題,讓我們盯緊點兒,我之后留了個心眼兒,順手就查了查第九師的那次戰(zhàn)役,結(jié)果是——”其中一個人冷笑道,“那次戰(zhàn)斗根本就沒有生還者?!?p> “原本還想多觀察一下你背后是誰,誰知道你這貨竟然急著想逃跑?”又一個人無奈地說。
“呵,”黑影扯下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張蒼白的年輕面孔,他嘆了口氣說,“沒想到栽倒一個小丫頭手里了。”
李清河抖了抖身上的“軍披風(fēng)”,開口道,“蔣治,這個名字可是進(jìn)了死亡名單的,你頂一個死人的身份不太好吧?千面狐?!?p> “我怎么會是千面狐呢?”黑袍年輕人雙手?jǐn)傞_,還慢悠悠地轉(zhuǎn)了個圈,道,“地地道道的人類?!?p> “我管你是什么東西,那批流出去的狩獵者型號跟你脫不了關(guān)系!他么的你就算真的是人類,也肯定不是什么好鳥!”李清河把燒到嘴邊的煙給掐滅,狠狠地罵道,
“你們目的是什么,拿那些種子又干什么,趙雨曦那丫頭腦袋里在想些什么老子通通不感興趣,只是有一點——你們這群只會暗地里搞這搞那沒卵子的玩意兒真的讓老子很不爽!”
“諸位這是吃定我逃不掉了?”“蔣治”沒有絲毫被困的覺悟,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眾人,語氣相當(dāng)輕松。
“就算沒有這幫小崽子,怎么?你以為你能從老子手里逃出去?”李清河嘲諷地說。
“蔣治”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副司令,要是我出事兒了,”“蔣治”把“副”字咬的很重,他緊緊地盯著李清河,眼神漸漸詭異起來,一字一句的道,“司令可不會好過的……”
李清河沒有說話,夜間微涼的風(fēng)卻似乎突然變得紊亂起來。
鐵牙的幾人幾乎是下意識的身體一僵,像是身邊的一只深淵巨獸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嗜血而狂亂的瞳孔讓人感到一種發(fā)自本能的畏懼。
許久,空氣的凝滯終于緩緩散去。
“他已經(jīng)死了?!币估锢钋搴拥穆曇艟谷伙@得有些縹緲。
“那是你以為的?!薄笆Y治”說,不知為什么,他似乎并沒有像鐵牙眾人那樣察覺到那股可怕的氣機(jī)變化。
“就憑你一句話要我放過你?”李清河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聲音里居然帶著一種很認(rèn)真的語氣。
“不夠?!彼f。
“當(dāng)然不會?!笔Y治不知從懷里拿出個什么東西,看也不看,直接扔向李清河。
李清河一把接過,手指摩挲著金屬鏈條特有的冰涼感和平滑的金屬切面。
那是一枚小巧的金屬吊墜,吊墜做工并不精致甚至可以說是很簡陋,一片薄薄的金屬片而已,上面像是被人用刀子刻的一樣,一個歪歪扭扭的“山”字……
“交易達(dá)成?!彼聊粫?,說。
似乎是感覺有些冷,李清河認(rèn)真的穿上那件披著的軍裝,再一一系好扣子,整個整凌亂的衣領(lǐng),就像當(dāng)初那個剛?cè)胲婈牭木兄?jǐn)新兵。
他轉(zhuǎn)身朝軍區(qū)的方向走過去,身影漸漸消失在深沉的夜幕里面。
蔣治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朝與李清河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不久,黑影在月色下就只剩下模糊的輪廓。
田猛、袁云濤幾人相視一眼,一時竟然不知道追還是不追。
……
荒野。
山洞……
好吧,洛陽周邊并沒有山,不過確實有洞——唐雨挖出來的地洞。
地穴里映著溫暖的火光,兩個人類的影子被搖曳的紅色火光映的明滅不定。
“看來你很擅長打洞。”少女抱膝坐在火堆旁邊,小臉被火映的紅撲撲的,像個瓷娃娃一樣。
“常在外面浪,打洞是必備技能。”唐雨說,他笑了笑,“用夕雨還是挺快的。”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莫名的有些生氣,她微諷的道,“在晚上點火也是你的必備技能?”
唐雨輕咳一聲,道,“這不是怕你怕黑嗎?”
“你從哪兒知道的我怕黑?”
“有光總看的舒服些?!碧朴隉o奈道。
“有光你死的也更快些?!壁w雨曦毫不客氣。
“外面那頭憨貨守著,”唐雨不知廉恥的道,“再說不是有你在嘛,你自己說的,領(lǐng)主以下都是菜?!?p>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趙雨曦?fù)芰藫懿窕?,“我說的是你可以把我當(dāng)成半個領(lǐng)主級,沒說領(lǐng)主以下都是菜,有些特殊的東西碰上我們會很麻煩,比如——”
“高階冥魔?!彼谄崞岬耐饷婵戳艘谎邸?p> “那是什么玩意兒?”唐雨驚訝道。
“鬼的進(jìn)化生命,和千面狐有些像,肉體極弱精神力卻極強,當(dāng)然,比千面狐這種變異妖族要更加極致,它們是純粹的精神體生命。”少女說。
“為什么我不知道?”
“因為你什么都不知道?!壁w雨曦冷笑道。
唐雨也不在意,反正被嘲諷習(xí)慣了。
“千面狐的精神力和你比誰高?”唐雨問道,他忽然想起來了整天好吃懶做的某只狐貍。
“不知道,應(yīng)該相差不多吧?!壁w雨曦猜測道,事實上,她對這種稀有到極致的變異生命的了解好像全部來自于那只小白狐,不過話說回來,作為從最普通的銀狐變異而來的生命——那只小白狐的精神力高的真的有些離譜……
“怪不得憨貨這么怕那小東西……”唐雨嘟囔了一句。
“噗——”火焰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一下子“壓”滅了。
洞穴內(nèi)一片漆黑。
“趙雨曦,你干嘛???”唐雨被嚇了一跳。
“安全些,睡吧,上半夜我守著,下半夜你來?!焙诎抵袀鱽砩倥淝宓穆曇?。
唐雨無言以對,心說你滅火前難道不能先吱一聲,荒郊野外很嚇人的好不好。
黑夜陷入了更深沉的寂靜。
良久——
“我睡不著?!碧朴暾f。
“聊聊天怎么樣,比如——你這些年怎么混到將軍這個位置的——還有,那個叫陳旭西的好像對——”
“睡覺?!鄙倥f,聲音莫名冰冷。
——良久
“真的睡不著?!焙诎道飩鱽硖朴隉o奈的聲音。
“那我睡,”少女說,“你守著。”
“……”
唐雨朝洞口處看了看,洞口只有井口般大小,但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得到一小塊兒冰藍(lán)色的夜空,就像堵住洞口的一大塊兒冰。
這個晚上好像有些涼,他忽然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