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山瞥了眼趴到自己背后的年輕人,又不放心地警告了一句,
“安分點!”
李躍飛撇撇嘴,心想現在你是老大,小爺不跟你個老東西計較。
兩只碧綠螳螂依舊執(zhí)行的是一個拖字訣,不主動進攻,卻也不讓陸遠山靠近城頭,他們單獨一個拿出來論速度都不會遜色于眼前這個人類老頭兒,況且又互相之間心神相通配合的天衣無縫,哪有讓這老家伙脫身的道理?
陸遠山臉色陰沉,作為洛陽城內資歷差不多最老的那一批人,他并不認識這兩個螳螂,八成是近些年才晉升的領主,被兩個“小輩”如此糾纏,老頭兒自己臉皮都有些掛不住,難不成自己真的像賈小亮那小子經常念叨的,老了?
放他娘的屁!就算他打架不行,要只論逃命的本事哪怕是李清河那混蛋都未必及得上他!陸遠山惡狠狠地想著。
既然唐雨那混蛋小子把他自己和徒弟的命都壓在自己身上了,那哪有輸了的道理?老頭兒抹去嘴角的一絲血跡,朝兩只撲上來的翡翠螳螂詭異一笑,一身白袍竟然逐漸化為黑色,接著是雙手、胡須、臉龐……
那一團黑色的物體似固非固,似液非液,形狀更是變幻不定,兩只翡翠螳螂領主猶豫了一下,似乎突然被這詭異的一幕弄得不知所措。
悄無聲息,黑色的物質毫無預兆的四分五裂,像突然被石子投中的鳥群,數之不盡的黑色影鳥脫離那個黑色的軀殼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黑蝶漫天狂舞,無聲而詭異。
兩只翡翠螳螂徒勞的斬碎幾只飛舞的黑影,幾抹微弱的氣機隨黑影而消散,但很明顯,這對那個人類來說根本是無關痛癢。
黑蝶向城頭飛舞而去,兩只碧綠螳螂選擇止步不前。
然后一陣風吹過,真的好似只是一陣風吹過。
黑蝶片片凝固。
然后一片片消散。
無形的力量下,陸遠山緩緩被迫顯形,老人胸前的白袍上一灘刺眼的猩紅,粘稠的血從他的眼睛、雙耳、鼻子里緩緩淌出,七竅出血,宛如厲鬼。
背后的李躍飛一動不動,更是直接昏死過去。
老人面目猙獰,仿佛感受不到周身那不可思議的壓力,依舊咬牙開口,
“夭——月——”
兩只翡翠螳螂領主仿佛對此并無意外,就在陸遠山被控制住的一剎那,它們陡然化為兩道交錯的綠影向陸遠山的方向飛掠而來,綠影交錯,氣刃開闔,宛如一把碧綠的大剪刀。
空間如同被撕裂的布匹發(fā)出難聽的“刺啦”聲。
哪怕是領主級的身體,在這鋒銳的氣機下也逃不過一刀兩斷的命運。
快,太快了。
快到陸遠山根本來不及去想這些妖族為何之前殺意不顯,現在又為何要如此堅決的至他于死地。
他只看到了一道近在眼前的翡翠綠刃。
還有一道似乎要劃開天地的通天青芒。
然后青芒與綠刃撞在了一起,分明是兩道最沒有攻擊性的顏色,卻好似覆蓋了天空中那顆耀眼的恒星,一下子遮天蔽日。
——一道影子筆直墜落。
——一道影子如斷線了的風箏搖搖晃晃朝獸潮的大后方落去。
——一道青光滑過天穹,最終消失在天際。
——然后好似堅不可摧的精神力場突然變得支離破碎,像是一面被頑皮的小孩敲碎了的玻璃窗。
沒有了束縛的陸遠山看著這措手不及就塵埃落定的一幕,突然自嘲一笑,然后背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向著遠處的城頭徑直掠去。
遠處的雷海依舊。
下方的獸吼依舊。
但他的活兒可還沒干完……
……
洛陽城頭
白衣少女半跪于城頭,右手拄著一把巨大的狙擊槍。
那把狙擊槍的樣式并不是當世任何已知的制式模樣,他沒有大多狙擊槍都要依賴的腳架,也沒有狙擊槍特有而顯眼的瞄準具,除了那一米五六的驚人槍體長度外,讓人實在很難把這個四不像與狙擊槍這種事物聯系在一起。
但它確實是一把狙擊槍,而且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著名的一把狙擊槍。
它叫海東青。
海東青從槍口到槍尾都呈現一種極其深邃的黝黑,唯有三條青紋筆直的貫穿整個槍體,在靠近槍托的位置,交錯的青紋在槍體兩側分別勾勒出一只張開的鷹翼模樣。
少女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支撐在海東青上,臉色蒼白之極,她清咳了一聲,本就孱弱的身體如風中弱柳更顯不堪。
程齊本想扶她起來,卻被少女掙脫了。
她看著那一槍造成的驚天動地的一幕,怔怔的出神。
程齊嘆了口氣,心道當初老爺為何要把海東青交給他?小姐這些年養(yǎng)病好些年終于有了些起色,這下怕是又要白費了,若是因為戰(zhàn)略意圖他還可以勉強接受,但少女那一槍更多——似乎只是為了泄憤……
以小姐的縝密心思,僅僅是為了泄憤做到這一步,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想到這兒,程齊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算不錯,”少女蒼白的臉上突然笑了笑,似乎絲毫沒有三年功夫一日作廢的覺悟,她緩緩道,“尤其是幕后的那家伙,沒有十天半月,怕是緩不過來的?!?p> 程齊對此結果并無意外,七色之一的海東青,別說只是兩只低階的領主,就算是真正的王者都絕對夠喝一壺的了——只是代價,也未免太大……
陸遠山掠至城頭,把背后陷入昏迷的年輕人“甩”下來,然后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沒有和少女過多交流,又飛快向城下飛掠而去。
他甚至沒有功夫問那道劃開天穹的可怕青芒是什么。
僅從表面上看,七竅流血的陸局長甚至比少女還要凄慘許多,換做平常,他早就去醫(yī)院里躺著養(yǎng)傷了,但——該死的,誰他么的叫自己徒弟和那個混蛋小子還在下面?。?!
“那個自作聰明的白癡,可別出什么事兒。”少女虛弱的喃喃自語。
程齊默默的嘆了口氣。
若是有可能,他是想親自下城救人的,可城墻下方偏偏有一只虎視眈眈地恐紋鱷主,他畢竟是一個純粹的進化者,沒有陸遠山的那樣無聲無息出入敵陣的本領,一旦下城便不可避免與那只巨無霸在城前交鋒——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那可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這種情景下,除非是高階領主或者是陸遠山這種特殊的能力者——等等,高階領主?程齊突然看向慢慢拄著海東青站起來的白衣少女。
“去吧,讓人去把這個昏迷的小子送過去,看能不能請那個莫名其妙做起烏龜的大司令出山?!鄙倥⒅S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