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馬凱回到家的時候,和萬姑娘講這一天的經(jīng)歷。
他可能是對自己今天的安排挺得意。言語中按捺不住出興奮。
萬姑娘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說:“你呀,累成這樣,還有這么大干勁?!?p> 馬凱沉浸在強烈的自我認(rèn)同中,沒接這個話。他想起一個事情,說:
“張瑋這個人真的挺重感情的。他不放心龍剛一個人,今晚帶龍剛?cè)ニ熥×?。他手上還一堆事呢,都能放下來。”
后面一段時間,他們幾個就有點手忙腳亂。
龍剛的狀態(tài)不好,還要本人去交警隊處理善后事宜。張瑋就讓他先休息。又怕他亂想,打電話把他老婆從老家叫來陪他。
起亞要修挺久。連發(fā)動機都要吊起來大修。方方有些心疼,念叨著:這車恐怕是要廢了。
少了司機和車,阿龍和方方就又回到年初的狀態(tài),開始輪流跑工廠。
醫(yī)院那邊打電話,要求把病人趕緊轉(zhuǎn)走。那個流浪漢,住在空調(diào)房,有吃有喝之后,心情大好,沒日沒夜的唱歌。其他的病人全在投訴。
按照醫(yī)生私下說法,他們會給開個出院證明,憑著出院證明就能去辦保險了。
人呢?怎么處理?馬凱問。
她這個傷口恢復(fù)得很好,你們可以隨便把她放在哪個安全的地方。我只是個人這么建議啊。醫(yī)生很平靜地回答。
這個意見,阿龍和方方同意,馬凱不同意。
張瑋沒表態(tài)。
“畢竟是條命。”馬凱心中有這個執(zhí)念。
后面他打聽了,醫(yī)生可以將流浪漢轉(zhuǎn)院到康寧醫(yī)院,憑轉(zhuǎn)院證明也能辦理保險結(jié)案。
馬凱和龍剛商量,讓他買了一個不記名的 sim 卡,憑著轉(zhuǎn)院證明,去康寧醫(yī)院交了半年的住院費。流浪漢轉(zhuǎn)過去之后,就讓龍剛把那個 sim 卡扔了。
“據(jù)說半年后,沒交住院費的,后面也會被扔出去收容。不過,那時候她腿就好了。”馬凱說:“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會是因為被我們撞斷了腿造成的了。”
“但求心安?!睆埇|同意了這個做法。
保險處理地也挺順利。連護工費都能報。最終算下來,自費承擔(dān)了三千多。
“你們這幾個開車的,以后都小心點,千萬別酒駕了。”馬凱很鄭重地建議。
“知道知道?!睆埇|說:“大佬建議我們?nèi)グ莅荨!?p> “去潮州吧,那兒有個開元寺。大佬說挺靈的?!?p> 張瑋提議。
這一年多來,他也陪著江總?cè)チ瞬簧賲擦?。江總生意越做越大,心中總是狐疑,他一方面害怕失去,一方面希望更加興旺。于是,他開始虔誠地禮佛。他可能也不愿別人知道,一般只會帶上張瑋。他們應(yīng)該是不久前才去過開元寺。
深圳開到潮州要五個多小時,他們?yōu)榱嗽?2點前趕到,準(zhǔn)備早上五點多就出發(fā)。方方要帶上葉瑯和大姐。于是他們開了兩輛車。張瑋一輛,阿龍一輛。
開到服務(wù)區(qū)的時候,阿弟從阿龍車上下來。他吐著舌頭對張瑋說:“姐夫,龍哥開車過程中睡著了,嚇?biāo)牢伊恕!?p> 阿龍昨晚可能又是喝多了。
“臥槽,大姐還在阿龍車上呢。這個阿龍,不要命了簡直?!狈椒叫÷曕止局?,他對著遠(yuǎn)處的阿龍喊:“龍哥,我來開吧?!?p> 又轉(zhuǎn)過頭對馬凱說:“你路上陪瑋哥多說話啊?!?p> 馬凱問過萬姑娘去不去。她不愿意。
“你看我去寺廟什么時候為自己求過?你既然都自己去了,就不用我去幫你求了啊?!?p> “那你可以幫蟲子求一下啊?!?p> “蟲子?他要去新西蘭了。中國菩薩保佑不了他了?!?p> 蟲子最終沒有去學(xué)烘焙。他去香港待了幾天,和家人商量了一下,想去新西蘭再讀個設(shè)計的碩士。家里給了學(xué)費。大約7月初就要先去新西蘭讀語言學(xué)校。
“你能幫什么忙?”萬姑娘直接回絕了馬凱:“如果有空的話,在蟲子走之前請他吃個飯吧。就算告別了?!?p>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為什么我一直抵觸和蟲子成為朋友?!瘪R凱說到這里的時候,停下來。
“是因為,我一直覺得蟲子太不現(xiàn)實了?!?p> “務(wù)實的理想主義者?!?p> “蟲子有著這么好的條件,但他總是陷于情情愛愛之類,在我看來,他是在荒廢青春。而且,更大的一個原因是,他這種生活觀念,好像是很多城市的主流價值觀。啊,青春,大家都這么懷念。”
“可是,我們大部分人,不都是這樣嗎?”我反問道。
“不,當(dāng)年我深圳的朋友們,都不是。”
譬如李漁。
在蟲子離開之前,馬凱一直想著李漁。除了剛來深圳的時候,見過兩面,他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聯(lián)系了。
大約這就是很多人說的,深圳是一個冷漠的城市。如果沒有利益相關(guān),很難有自然相處的聚會。
但這些人也明白一點,很多人不是不想聚會,是根本沒時間聚會。
李漁和馬凱中途也打過幾次電話相約,但都沒聚成。從潮州回來后不久,有天馬凱在車公廟見一個供應(yīng)商。想起來,給李漁打了個電話。
“那喝酒吧?今天正想找個人喝一杯?!崩顫O說。
他們?nèi)チ四疚轃?。李漁說,這個店有好幾個老板,其中之一是今年美國總統(tǒng)候選人***同母異父的弟弟。
“這你都知道?”馬凱挺驚訝的。
“我閑嘛?!?p> “今年我們那個公司不行了。代理做不成了,我在考慮換工作。所以最近也挺郁悶的?!?p> “胖子和你聯(lián)系沒?他在總部那邊也待不住了。說是這段時間,可能來深圳。他現(xiàn)在女朋友是咱們師姐,國貿(mào)九八的。你可能有點印象。他女朋友家很早就來了深圳。”
“我現(xiàn)在單身了。”
“前段時間剛分的手。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覺得吧,女人,還是不能太強勢。鬧著鬧著,兩個人都不低頭,就這樣過不下去了?!?“媽的,我都差點要結(jié)婚了。我們兩家一起買了房子,寫了兩個人的名字。后來,我倆手上有點錢,又在坂田投資了一套房子。買在去年最高點,兄弟!”
“從今年年初,我們就開始討論這個事情了。我狠狠心,把坂田那個房子賣了。誰能想到,在深圳炒房還虧錢?我那套房子虧了10萬。然后又把現(xiàn)在住的房子,重新過戶。折騰死了?!?p> “我前任的媽,真的是一個好人。我們要分手的時候,她媽給我打電話,替她女兒道歉,說自己管教無方,孩子脾氣太差,希望我能包容點。我聽了心里可難受了??珊髞?,我前任和她媽鬧得都不愉快。確定要分了,要賣房了,她媽又打電話給我,說最近房價跌了,沒必要虧這個錢。她信任我,不著急要這個錢。等以后房子漲起來再賣,把本金還她就行。”
“”股票今年也虧錢。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p> 李漁和馬凱聊了很長時間。馬凱也不知道怎么勸他,只能和他講自己那幾年不順的時候,經(jīng)歷了哪些事情。
也給李漁講了他現(xiàn)在做的高仿是怎么回事。著重還講了前幾天龍剛車禍的事情。
可能李漁也不需要別人開解,他只是想找個人能把這些話說出來。他們喝了三四個小時。
快走的時候,李漁問馬凱:
“和你們班那些人后來聚過嘛?”
“我也沒怎么去參加他們的聚會了。高峰現(xiàn)在做賣場,和我們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我和他倒是經(jīng)常能見到。有時候就會聊幾句?!?p> “也都是一堆怨言。估計王濤他們家股票虧了錢,今年也不怎么張羅聚會。高峰去年買了房,見我一次哭一次。他那個語氣,你知道的吧?要死要死要死,又跌了一千一平方啊,七八萬又沒了啊。一年白干了啊?!?p> 李漁學(xué)得惟妙惟肖,馬凱哈哈大笑。
“不過最慘的是顧佳。他不是把房子賣了進(jìn)股市嘛?據(jù)說虧了200萬。一朝回到解放前。他現(xiàn)在租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