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鐘的餐館,吃飯的人越來越多,周圍漸漸鬧騰起來。
齊敏正準備起身,眼睛忽然瞟到從二樓下來的兩人,女子一身簡單的藕色長裙卻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清透,她旁邊的男人身量修長,雖垂著頭看不清長相卻也難掩那一身清冷的氣息,從齊敏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細碎的黑發(fā),干凈利落,有種清爽干凈的味道。
可定睛一看,手僵住了。
這不是陸江沅嘛,他怎么會在這?還有他身邊那個漂亮姑娘是誰?
“老齊,怎么了?”梁悅原本已經(jīng)出了店門,發(fā)現(xiàn)她沒跟上來,剛準備回頭叫她,齊敏略顯急促的聲音追了出來,“來了,來了……走吧,沒什么好看的?!?p> 梁悅一臉懵,“看什么?哎,你走那么快干嘛?后面有什么人在追你嗎?”正準備轉(zhuǎn)頭去看,被某人強行掰了回來,“沒有的事,咱們趕緊走吧。早點看完你爸,你也可以回去好好睡個覺。”
“……”還挺能體諒人。
“江沅、宋妍,你們等會兒還要去哪?”同一時間,沈翰接完電話正從二樓拐角處追上了他們,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讓出到店門口的人聽到。
陌生的聲音,熟悉的名字,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穿透而來,行過了荒蕪的年歲,跨過時間的年輪,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從身后竄入梁悅的耳中。
身體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邁出的腳步再邁不出半分。平靜的腦海里似有什么正在轟然炸裂,只聽叮的一聲,閘門開了,乍然間傾出所有與他們有關的回憶。溫和的,冷冽的,模糊的,清晰的……短短幾秒,那些記憶充斥了她的整個大腦,呼吸連同反應都已不受控制。
她微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時又聽身后說話聲響起,原本想回身看一眼,卻怎么也轉(zhuǎn)不過自己的脖頸,心里有道回音在提醒她,“梁悅,別回頭了,別再自作多情,他不喜歡你的,永遠也不會……”
“二愣子,二愣子……”齊敏推了她兩下,見她沒啥動靜。聽腳步聲,身后的人似是跟上來了,這要是撞上,不得是車禍現(xiàn)場啊。齊敏心口一驚,當即拽起梁悅的手,“呵呵,這門口怪冷的,我們快走吧?!闭f完不管對方什么反應,就著手勁一路將她拽到了停車處。
直到坐上駕駛位,神經(jīng)才緩了下來,“看不到人了,別再這副死樣子了?!饼R敏甩了甩手,邊看路況邊轉(zhuǎn)頭懟副駕駛的人,那神情恨不得這車子能飛起來。
“老齊……你就是趕著去醫(yī)院投胎也不用這么著急吧?”
“喲,終于神靈歸位了?”要不是怕你哭鼻子,姐用得著趕這么急嗎?
“嗯。”微不可聞的聲音,沒多大傷感,可是情緒都寫臉上了。
“嘖嘖……也不知道是誰?之前還一個勁地否認,沒想到一見了人就原形畢露?!?p> 原本神情恍惚的人莫名被她這話逗笑,“老齊,看不出來,你這智商沒長多少,懟人的功力倒是增長不少?!?p> “是某些人死鴨子嘴硬,非逼我發(fā)功?!?p> “……我沒死鴨子嘴硬,我說沒有想他,是真的。我說打算放手,也是真的。只是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沒那么簡單啊?!碑吘故窃?jīng)記在心上的人,哪那么容易說放就放得下。
見不到,想念,見到了,又害怕再次被拒絕。那么多年了,盡管她梁悅做到了鐵石心腸,做到了無堅不摧,可那又怎么樣?只要一碰到他,想起曾經(jīng)他那些冷淡的拒絕,心頭還是會莫名的難過。
“江沅……”黑色轎車停在了清苑小區(qū)門口,看著即將轉(zhuǎn)身離去的人,宋妍急忙叫住了他。
那雙漆黑的眼睛望了回來,讓她無端緊張,忘了剛才叫住他是要說什么,“就是想說,好長時間沒見了,你真的……一點也沒變?!?p> 陸江沅眉眼微皺,隨即輕笑,“你不也一樣嗎?”
宋妍那股緊張感壓了下去,似乎有很多話想問,但又不知問什么,“那個……不上去喝杯茶再走?”
陸江沅臉上依舊帶著溫潤的微笑,眼底幽深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緒,“不了,我還有事要回去處理。你今天剛回來,肯定也累了,上去休息吧?!?p> 對他的客套疏離,宋妍臉色微僵,卻又不能說什么,“那你好好開車。”
“嗯?!?p> 深夜的城市,星星點點,燈火通明,各色各樣的人,來來往往。陸江沅腦海里總是想起沈記梁悅匆忙逃離的那一幕,平靜了多年的心湖微微一動,漾起圈圈漣漪,此后再也靜不下來。
“在哪里?”電話接通了,那邊的人顯然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給他打電話。
“怎么了?”沈翰一聽他聲音就覺得不對勁,肯定有事。
陸江沅轉(zhuǎn)手打了個彎,將車開到一個體育館門前停住,熄了火才淡淡道,“沒什么。就是很久沒打球了,今晚想約你出來,來不來?”說著長腿已邁出了車門。
電話那頭明顯有些激動,“來呀,快,把地址發(fā)過來?!?p> 掛了電話,陸江沅俊臉一沉,深色的眸子染上一股平日從沒有過的戾氣,隨即邁腳進了體育館。
“江沅。”體格健碩的中年男子,是這個體育館的網(wǎng)球教練,平日里陸江沅一有時間就會過來這邊打球,兩人也算是熟人了。
“楊教?!标懡湮⑽㈩h首,先去了更衣室換衣服。等他出來,見沈翰還未到,自己一個人先進了場。
開場第一個球他用了狠力,結果毫無懸念。
球出界了。
教練有些驚訝,“怎么?今天心情不好?”來了這么多次,他一直謙和有禮,文質(zhì)彬彬的,很像個讀書人,今日這般情緒外露倒是很少見。
陸江沅笑笑,沒有說話,將球重新?lián)旎貋?,發(fā)球,擊球……
再沒有一次失誤。
只是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讓教練也有些難以捉摸。
“陸江沅?!倍昼姾笊蚝瞾砹耍沁@個叫他出來打球的人卻一個人玩了半小時的壁球,對他不理不睬的,此時見他大汗淋淋地靠墻休息,沈翰有些惱怒。
“你叫我來打球,你倒好一個人在這玩的不亦樂乎……”沈翰數(shù)落的話在觸到他那雙冷冽的眸子時頓住了。
“你怎么了?”
“少廢話,開始吧?!鼻耙幻脒€大汗淋漓喘息的人,后一秒就收了所有情緒加入戰(zhàn)局。
半個小時后,“陸江沅,你今晚吃火藥了?”
陸江沅露出慣有的微笑,揚了揚眉,“少廢話,你不是一直想贏我嗎?今天就給你這個機會?!边@樣張狂的陸江沅,沈翰還是第一次見到,倒也新鮮。
“行啊,那就放馬過來吧?!?p> 又是半小時后,“你……陸江沅,你簡直就是欺負人!”不帶這樣的,興沖沖把他叫出來,原來就是來虐殺他的。
“是你自己要打的。”不知怎的,看沈翰暴跳如雷的樣子,陸江沅心情突然大好,整個人又恢復了那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怪不得女生都說你是開心果。”
“……”合著這家伙就是拿他尋開心來了。
回了休息區(qū),沈翰看他竟然一口氣連喝完了兩瓶礦泉水。不是吧?剛才那么賣力,就是為了多喝點水。
他拍了拍陸江沅的肩膀,一臉高深莫測的奸笑,“我說兄弟,你這該不會是被宋姑娘拒絕了吧?”他可是很紳士地給兩人留了機會的,要不然也不會放著免費車不坐,自己打車回去。
陸江沅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你想多了的表親,扶掉肩膀上那只手,收了衣物準備往外走,走到門口,忽然又轉(zhuǎn)頭輕笑,“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虐你了?!?p> “……”靠,沈翰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