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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劍之曲

第十四章:離界雙生

拔劍之曲 泥象 1183 2019-03-02 21:35:38

  “都怪我,都怪我沒有好好檢查!”雪柔自責(zé),阿離成了她傾訴的唯一對象。

  “阿離,是我害了他,我不知道他沒有內(nèi)丹,還用招魂術(shù)激發(fā)他的靈力,現(xiàn)在他的身體徹底毀了,沒有了完整的身體作為媒介,他的靈魂如何回歸?他回不來了,我見不到他了”

  “師姐,你不能這么想,如果不是你從絕天澗救了他,他也是死路一條,并不是你害了他,他的死與你無關(guān)”

  “可是我一定要讓他完完整整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無論多大的困難我都不怕,我雪柔不讓他死,他就不能死!”

  “可是師姐,你真的有辦法嗎?沒有了完整的身體,要讓靈魂回歸,即便是師父那樣的存在也辦不到吧”

  ”還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阿離隱隱有些不安,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師姐不安。

  “只有一個辦法能行”雪柔淡淡道:“那就是有一個人去把靈魂找回來,這是唯一的辦法”

  “我不允許!”阿離憤怒了!

  “你瘋了,師姐!“阿離道:”從來沒有人到過離界,那是死者的國度,去哪里你也會死,你知不知道!“

  “……”

  ”難道你知道?對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師姐嘛,學(xué)的都比阿離多,但是你要想清楚:你死了,先不談能不能救回他,你自己都不一定回的來!既然沒有萬全的救人把握,何必犯傻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呢!”

  “大概……”雪柔道:“是因為愛和愧疚吧……”

  “你已經(jīng)決定了嗎?”

  雪柔點頭,“那就去吧,我知道自己勸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

  阿離出去了,不去問雪柔如何去離界。

  看著忙忙碌碌的劍閣小弟子,阿離坐在青石上數(shù)螞蟻,不過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在尊者殿的師姐身上,也不由感嘆金橙”真是個好運(yùn)的男人”。

  金橙的意識漸漸潰散,與其說潰散,不如說回歸了這片天地,他的靈魂孤零零地漂浮,越升越高,越升越慢。

  漸漸的,尊者殿變小了,然后羽山也已經(jīng)變成了一枚棋子,甚至南方十萬大山也變得很小,甚至彩云郡,甚至整個大華……

  金橙的眼睛呈現(xiàn)兩種色彩,一種漆黑,一種火紅,兩種色彩看似是屬于同一具身體,但是卻擁有不同的靈魂。

  “金橙”在無盡虛空中,這里沒有時間與空間的界限,有的只有永恒的寂靜,黑暗,迷茫。

  從“金橙”身體,分離出兩個赤裸的身體,他們擁有一樣的身體,安靜地閉上眼睛,仿佛一對孿生兄弟。

  虛空中飛來無數(shù)片光塵,包裹著這對兄弟,兩個金橙的睫毛微動,漸漸的睜開了眼睛。

  他們的不同也展現(xiàn)了出來,他們雖然擁有難以分辨的容貌,所擁有不同的眼睛,正如最開始那般,一人擁有一種顏色的眼睛。

  這無盡虛空的幻塵包裹著兩人,如同母親孕育胎兒,只不過就算容貌相同,世界上也沒有相同之人,紅色瞳孔的“金橙”更強(qiáng)壯,更多的光塵涌入他體內(nèi)。

  漸漸的那個黑色瞳孔的金橙虛弱了下來,他的皮膚不再如同最開始那般柔軟,黑瞳“金橙”的皮膚逐漸干癟,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下子進(jìn)入了老年。

  如果這無盡虛空還有什么人的話,那就只有紅色眼睛的“金橙”了,他輕輕揮手,一道幻塵匯聚成的細(xì)流便被他分離,然后涌入黑瞳“金橙”的身體。

  因為這道光塵溪流的滋養(yǎng),瘦弱的“金橙”的情況好轉(zhuǎn),他仿佛由老人變成了青年,隨著光塵的不斷注入,金橙的情況更好了。

  他由青年變成了少年,再由少年變成了嬰兒,然后再次變老……變年輕,這樣很多次輪回,最后金橙回歸一團(tuán)白色的朦朧光團(tuán)。

  一道白衣身影,突然闖入他的視野,然后看了看他一眼,旋即飛向了自己的“哥哥”那里。

  雪柔看到離界中竟然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金橙”頓時很震驚,他們不可能都是金橙(紅蓮)雪柔心想,其中一個一定是離界給闖入者設(shè)下的圈套。

  看到更遠(yuǎn)處那個雙眼血紅的金橙,雪柔的胸口處一朵隱藏的紅花放出紅光,她知道那就是她所找尋的人,紅蓮……

  黑瞳“金橙”并不知道自己被誤認(rèn)為是世界創(chuàng)造出的幻像,是虛無的存在。

  他只是目送哥哥隨著那道白色遠(yuǎn)去,又小又黑的眼神中滿是艷羨,他也想有人推他一把,讓他離開這個混亂的世界。

  只是他被忽視了,自始至終白衣身影的心思都沒有放在他身上,他擁有的只是紅蓮的外表,卻不是“哥哥”。

  黑瞳知道那白衣身影就是為了“哥哥”而來,現(xiàn)在也為哥哥而去。

  只不過為什么沒有人為我而來?黑瞳心中充滿了委屈,但是他單純的心里還沒有嫉妒產(chǎn)生過,有的只有卑微存在的委屈。

  羽山上方的天空,突然被撕裂一道深深的傷口,然后一道流光墜落,一瞬間就投入了本體之中。

  阿離看著金橙的尸體坐了起來,阿離察覺到“金橙”的鼻翼在微微翕動,他在呼吸,他活過來了,為什么師姐還沒醒過來?

  當(dāng)“金橙”睜開眼時,阿離分明看到了兩朵紅蓮,在金橙眼眶中,搖曳生輝。

  紅蓮是美麗的,如果出現(xiàn)在衣服上,可是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眼睛里,那么就讓人很害怕。

  “你醒了……誰!誰……敢偷襲……阿離……”

  襲擊發(fā)生在一瞬間,阿離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她之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金橙”的蘇醒與師姐的“昏迷”上,沒有注意到大殿的燈光突然變暗了一分。

  黑光一閃后,黑山就知道自己成功了,那個女娃娃頓時在自己的黑毒下失去了知覺,沉沉入睡了。

  并不是阿離不夠警覺,而是雙方實力太過懸殊,阿離僅僅是地魄后期修為,而對手已經(jīng)是成名已久的天心中期宗者,加上偷襲,以無心算有心,阿離自然輸?shù)暮軓氐住?p>  黑山垂手而立,恭敬地面對那道逐漸升起的身影,他的樣子很謙卑,因為他面對的是萬魔殿曾經(jīng)的第三強(qiáng)者。

  “靈尊大人,屬下黑山奉兩位至尊之命,前來迎接大人回歸人間苦界“

  那道身影舒展身體,氣息并不強(qiáng)大,也不過天心初期的強(qiáng)度,身為天心中期的黑山卻被這遠(yuǎn)低于他實力的身影,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一絲靈魂氣息壓制住了。

  金橙,也就是這所謂的“靈尊”道:“人間苦界,苦味人間,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yùn)熾熱……一千年了,我與這個世界分別一千年了,一千年后我回來了”

  “一千二百三十年,魔尊大人和獸尊大人一刻也沒有忘記您的復(fù)活計劃,您沉睡的一千年,也是那兩位至尊的憂愁千年”

  “說的不錯,這世間太冷漠,只有兩位兄長真正愛著我”金橙淡淡道:“起來吧,黑山,你既然是我圣殿中人,同我不必多禮”

  “不愧是靈尊大人,剛剛回歸靈魂就已經(jīng)觸摸到了尊者的境界”黑山心里由衷佩服。

  “兩位兄長如今可好?”

  “金橙”的聲音沙啞,是因為靈魂沒有完全和肉身重合,假以時日,等到他完美控制“金橙”的身體,或許就能重回巔峰了。

  ”魔尊大人和獸尊大人安好,兩位至尊已經(jīng)在萬魔殿恭候靈尊大人多時了”

  黑山這時遞過來一個白色的面具,說道:“這是天災(zāi)大人為您準(zhǔn)備的易容道具,方便大人以后行走,正道的那些偽君子一定想不到靈尊大人不死不滅,依舊能重生”

  ”金橙”接過易容面具,貼在臉上,揉捏了片刻,問道:“黑山,你是這一屆的四方護(hù)法?”

  “屬下黑山,乃四方護(hù)法之北方護(hù)法”

  “金橙”說道:“不錯,當(dāng)年的圣殿護(hù)法最強(qiáng)的也不過天心中期,如今你就已經(jīng)天心中期了,可見這些年圣殿的發(fā)展還不錯。對了,你在四方護(hù)法排名第幾?”

  “第二”說起這話時,黑山還是很自豪的,四方護(hù)法有四個人,他排第二已經(jīng)很強(qiáng)了。

  “金橙”也就是所謂的“靈尊”看了一眼黑山身后的人,一大一小兩個女子,都似乎睡著了。

  黑山道:“這二人其中一個是萬劍閣的主人,靈尊大人可能不知,萬劍閣是如今的五大仙門之一。這女人是萬劍閣閣主,乃正道中的大人物,這些年來死在萬劍閣手下的教眾不知凡幾“

  ”她不知道為何昏迷不醒,屬下進(jìn)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這個機(jī)會把萬劍閣閣主殺了,除掉我們圣殿的心頭大患?”

  黑山要動手,卻發(fā)現(xiàn)動不了,是靈尊制止了他。

  “靈尊大人,這是何意?”

  靈尊不言語,但是放松了對黑山的壓制,黑山被放了后,一時間也不敢再動手。

  “故人相見,還是算了吧,日后有的是機(jī)會”

  “出發(fā)前天災(zāi)大人說,此次行動一切全憑靈尊大人吩咐”

  “你先出去,這里我有事要處理”

  “黑山告退”

  黑山守在門外,靈尊回頭看了看盤坐的雪柔身體,本想靠近,誰知感受到一股靈魂的波動,他知道雪柔也馬上要回歸了。

  有情不如無情,相見不如不見,還是別見面了吧。

  他隨手幾道火蛇,柱子上浮現(xiàn)出火燒的黑色,隱隱間是字的模樣。

  “一殺一救,緣分已盡,從此恩斷,兩不相欠”

  靈尊想了想,覺得不妥,又把寫的字跡抹掉了。

  “出去的方法準(zhǔn)備好了嗎?”他轉(zhuǎn)頭問護(hù)法黑山,魔尊為他準(zhǔn)備的脫身計策。

  “自然,魔尊大人考慮到靈尊大人剛剛恢復(fù),實力未必能突破萬劍閣的封鎖,特地把圣殿的地卷軸交托給屬下”

  黑山護(hù)法謹(jǐn)慎地從胸口處取出一道卷軸,“云天”微微一笑,認(rèn)出了此物,道:“竟然是圣殿深處的地圣卷”

  地圣卷,一種擁有置換空間的強(qiáng)大神器,因為太過強(qiáng)大,平時都被封印。

  在大能手中甚至具有毀天滅地的威猛,尊者加持了地圣卷后,一念之間,移山倒海也不在話下。

  不過那也僅僅是相對于大能而言,地圣卷才擁有恐怖的威猛,“云天”清楚,身為護(hù)法的黑山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催動地圣卷的。

  “金龍筆,現(xiàn)!”

  “地母罐,現(xiàn)!”

  黑山靈力涌動,隨著兩道清喝,緊接著他的手中出現(xiàn)兩樣?xùn)|西,一支毛筆和一個陶罐,兩件東西都很小,僅僅手掌大小。

  金色的毛筆每一根毫毛都像是金絲,即便不用靈力催動,它也漂浮在半空中,散發(fā)著金光,看起來華貴非常。

  那個陶罐反倒是不起眼,僅僅是普通的陶土器皿,像地攤貨一般,甚至還有些許裂痕。

  “金橙”并沒有被金龍筆吸引,他注視著那個地攤貨,陶罐中似乎有吸引他的東西。

  “原來如此”

  靈尊大人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語氣,仿佛世間萬事萬物沒有什么能入他的法眼,天塌了也不能改變他的心境,這種強(qiáng)者心境,黑山只在圣殿的兩位大人身上見過。

  “你很不錯,這可是會令那些正派不惜代價得到的東西,你竟然帶著它在五大仙門之一的羽山劍閣招搖過市,真是膽大”

  “靈尊大人已經(jīng)知曉了,這確實會令那些人瘋狂的東西,那些偽君子們無一不是貪婪之徒,都想得到魔尊大人的秘密,但是就算他們陰差陽錯得到地母罐,我們也并不擔(dān)心他們會如愿以償“

  黑山道:”因為地母罐里面有魔尊大人的禁制,除了魔尊大人和被他特許的我,任何人都得不到它,強(qiáng)行打開反而會毀壞地母罐,從而引爆里面的禁制,將會受到相當(dāng)于尊者的一擊”

  這當(dāng)然不是普通的陶器,這也是一件同金龍筆一樣的地級靈器,而且在罐子里收藏的是魔尊的一滴精血!

  黑山用金色的毛筆蘸著罐子中的綠色液體,隨著如同綠玉一般的液體接近地圣卷,地圣卷竟然歡欣起來,似乎它因為即將解封而激動,這就是神器!

  綠玉液體融入了地圣卷中,從內(nèi)而外破開了卷軸的封印,此時地圣卷完全展開,黑山看著地圣卷上的山河圖案,心中傳來魔音:“開!”

  二人面前出現(xiàn)一座巨大的“鬼門”,魔氣森森的鬼門上雕刻著百鬼圖案,黑山打開大門,門后是一片漆黑,如同墨水一般。

  “大人,我以后該稱呼您為什么?”黑山問道。

  金橙思考片刻,道:“紅蓮……”

  “黑山,我們走吧”

  “是!”

  二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尊者殿中,就連氣息也萬全消失了,“金橙”與黑山似乎本來就不曾出現(xiàn)過。

  “唉……“大殿里傳來一陣悠遠(yuǎn)的嘆息,仿佛跨越了無盡時光的滄桑。

  離界,苦界之下的世界,是死者的國度,這里沒有時間和空間的界限,有的只有混亂的秩序,一念也可以是千年萬年,滄海桑田也可以是一念之間。

  黑瞳在漫長的一個人的生活中,習(xí)慣了黑暗,習(xí)慣了寂靜,習(xí)慣了一個人捕捉星星。

  直到他遇見了一道白光,熟悉的白光,那道白光把“哥哥”送了出去,自己沒有離開嗎?

  黑瞳做了一件“壞事”,對于此刻的他而言,絕對是一件壞事的事:他把那個想要救出哥哥,或許已經(jīng)救出哥哥的白衣身影推出了離界。

  離界沒有規(guī)矩和秩序,黑瞳已經(jīng)腳不沾地地度過了無盡的歲月,如果非要說離界也是有規(guī)律的,那離界唯一的法則就是,一個人推走另一個人。

  黑瞳推了雪柔一把,就像當(dāng)初雪柔推開紅蓮一把一樣……

  “如果我沒有送走她,我就不再孤身一人了,如果我沒有送走她,哥哥就孤身一人了”

  “如果未來,我也有一個闖進(jìn)來救我的人,該有多好,我就可以推開她,對她說,謝謝你愛我,不過還是我救你更好一點”

  “嗯……”黑瞳沉思:“如果她不是想把我送出去,只是想搬進(jìn)來和我一起住怎么辦,我要不要答應(yīng)?”

  ……

  “醒了,阿橙醒了!”

  站在一旁的是個小孩子,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看樣子清秀無比,只是眉角有一點壞壞的邪氣,大概是因為臉蛋似乎沾染了不少的煙草灰。

  此刻這眉清目秀的家伙正蹲在自己身旁,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自己一直都是倒地的。

  剛才就是他使勁搖動自己的身體,他一直在試圖叫醒自己。

  “你是……誰?”

  “噔噔噔!”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那人就一溜煙小跑,消失在了窄小的似乎是個柴房的地方。

  “我……又是誰?”他閉上眼,開始回憶自己是誰,他好像把自己忘了,但是還記得一個名字。

  “奈落,這是我的名字嗎?”他無聲思索。

  “奈落,奈落,花奈何開,奈何落?奈何昨日開,今日落?這是個感傷的名字,我真的叫這個名字嗎?”

  “不對,不對,很不對”

  他搖頭,心里想道:“剛才匆忙離開的少年叫我阿橙哥還是什么的,相比認(rèn)識我,可是我已經(jīng)記不起他了,阿橙哥,阿橙,橙,難道我的名字有橙?”

  小柴房里,“阿橙”面無表情地盯著墻角,一張新結(jié)的蛛網(wǎng)上,一只黑色的蜘蛛在等待……

  不多久,柴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仿佛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趕來,他知道這群人必然為了自己而來。

  “人呢,人呢,阿橙他人在哪里?”

  “放心,阿橙哥絕對醒了,此刻他就在房間里躺著呢”

  清風(fēng)看到昏迷不醒三日的阿橙今日有了反應(yīng),心歡喜而睜大了眼睛,突然跑了出去。

  他想立馬把這件喜事趕快告訴大家,阿橙哥醒了,特別是小安,在阿橙昏迷的三天里,她是最擔(dān)心的一個。

  緊接著不出幾秒鐘在他的眼里就跑來了六七個人,他們都是臟兮兮模樣的半大孩子,大一點的十八九,小一點的僅僅十三四,是個很恬靜的女孩子。

  看著他們熟悉的面孔,善意微笑,“阿橙”知道他們絕對和自己關(guān)系匪淺,不過此刻,他的腦袋里空蕩蕩的,是的,他叫不出這些人的名字。

  朋友,這是他的朋友,阿橙堅信這一點,只不過突然間胸口挨了一拳,阿橙看著那個白白凈凈,傻笑的人有些懷疑了。

  對一個這樣虛弱的人下手,這些人真的是朋友嗎?

  “青墨,你干嘛?。?!”

  “抱歉,我太高興了,一時忘了阿橙身體還很虛弱呢”盡管那個叫青墨的連忙道歉,依舊被在場唯一的女孩子打了一拳,也在胸口。

  “小安,我錯了,放過哥吧”青墨求饒,因為脖子被掐住了,仿佛被人拿捏住了七寸,頓時沒了脾氣。

  “哼!”少女輕哼,依舊不放手。

  男孩子他們圍著自己的病床嘰嘰喳喳,只有那在場唯一的小女孩心思細(xì)膩,小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比較。

  “罷了罷了,阿橙哥哥還不能說話,你們這么吵,快出去,快出去!”名為小安的少女把其他人都推了出去,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他雖然已經(jīng)有了意識,但是依舊不能開口說話,別人都以為他太虛弱了,其實他無話可說。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為什么會躺在這里?他心中有很多疑問。

  天色漸漸暗了,天氣轉(zhuǎn)涼,傍晚甚至有些寒露從破廟的爛瓦片滴落,躺在破席子上的他,雙目無神地看著空蕩蕩的幽藍(lán)夜空。

  幽藍(lán)的夜空沒有月亮,只有星星點點的光芒,不知怎么的,他腦海里不自覺就浮現(xiàn)出一片漆黑景象。

  在那漆黑的世界中,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自己,那是怪物的眼睛,血紅色的眼睛本應(yīng)該很嚇人,他卻不害怕,甚至夢中的他總不自覺朝著那雙紅色的眼睛走去……

  這個夢,他已經(jīng)做了好多次了,每次醒來都會出一身冷汗,寒夜里,讓他不至于冰冷的是一堆篝火。

  名為小安的少女一根一根地拾柴火,在他的身邊忙忙碌碌,她甚至就睡在自己身旁。

  小安忙累了倒在自己身旁的時候,他數(shù)著少女精致的睫毛,星光點點,照亮了破廟,躺著的他有一種錯覺,眼前的小玉人仿佛一只小乳燕,而自己是她的巢。

  二人四目相對,他不知所措,氣氛一時間很尷尬。

  小安的尷尬更分明,只見她突然遠(yuǎn)離了自己,站在墻角的陰影里,然后傳來細(xì)細(xì)的聲音:“阿橙哥哥,你醒了嗎?”

  “小安,謝謝你”他已經(jīng)能說話了,男人輕聲說道,聲音悅耳極了。

  “不……不用謝……應(yīng)該的”小安小聲說道:“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小安,我能問你一件事嗎?我姓什么?”男人望著屋頂,如是問道。

  少女輕聲:“阿橙哥姓蘇”

  “蘇嗎?和夢中的一樣,我叫蘇橙……”

  他低聲呢喃,說話間早已入睡。

  “燒退了,可是身上的傷口沒有處理干凈,已經(jīng)發(fā)炎了,但是我們倉庫里已經(jīng)沒有消炎的草藥了”

  青墨想起了一些,道:“我記得城外的山上有,我們上山去采藥吧”

  清風(fēng)道:“可是山上只有幾種草藥,我們還需要琴音草和卷耳,山上沒有的只能去藥店買”

  青墨搖搖頭,道:“買?我們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錢了”

  青墨悄悄把清風(fēng)拉到了一邊,有些事是不能當(dāng)著小安的面說的,青墨在墻角問清風(fēng)道:“清風(fēng),你不是昨天才得到了一筆生意的嗎,我知道你最近也比較缺錢,但是阿橙如果沒有藥的話,這次可能就真的熬不過了,這次你先借我一點買藥錢,下次我青墨還你”

  清風(fēng)看了一眼躺在破舊的席子上的阿橙和身邊照顧他的女孩,想起了最初無助時遇到的那兩只向他伸出的小手,手雖小卻溫暖,時常溫暖他勞累的心。

  小安的不安他看在眼里卻沒有辦法,不知為了阿橙,還為了小安,他咬咬牙道:“青墨哥,你什么都別說了,我清風(fēng)平時雖然摳門,那是因為我有殘廢的父母要養(yǎng)活,可是一碼歸一碼,我講兄弟義氣,阿橙的藥錢我付!兄弟有難我不會袖手旁觀的,能要你還?”

  青墨開心的笑了:“謝謝你清風(fēng),其實我最不想麻煩的就是你,我們這些人大多孤家寡人,只有你有父母要照顧,你比我們辛苦的多,也不如我們?yōu)t灑。

  不過你放心吧,我們雖然窮但不會永遠(yuǎn)窮,雖然大家現(xiàn)在是小偷但也不會一輩子是盜賊。我們的盜門雖然沒人能大富大貴,但是有難同當(dāng)?shù)男值軇儆诮疸y財寶,等阿橙好了后,我們一起去仙門學(xué)武藝”

  清風(fēng)點點頭,目光堅定不移,仿佛看到了未來幾人相約重新開始生活的幸福畫面,沉浸了半天才戀戀不舍的道:“沒錯,英雄不怕出身,我們雖然是盜,可是我們專偷為富不仁的人,這就是盜亦有道,如果大家能有天賦去往各大門派修行,就好了”

  這時候其他幾個少年也聚集起來了,除了小安拿了錢去買藥,剩下幾個準(zhǔn)備去山上挖藥草。

  少年們談?wù)撈鸷芏嗟慕论E,有的是橋頭下說書的故事,有的是街上富貴人家孩子看的連環(huán)畫,有的是街上人們討論的江湖風(fēng)云。

  該有的是自己的想象,就是自己做的夢,一個個熱血澎湃,仿佛那斬妖除魔的絕世大俠就是自己,那一劍曾當(dāng)百萬師的劍豪就是自己,那人元、地魄、甚至是天心境界的俠與仙驚心動魄的故事就是自己的一生似的,讓一群對未來雖失望不絕望的少年一想起就熱血澎湃。

  阿橙躺在中間,自己雖然不是討論的人,也不是被討論的人,雖然置身事外,不是大俠不是普通人,但是他分明感覺到了自己是這其中的一部分。

  這讓他奇怪的同時也讓他心安,小安輕輕將盆中的臟水倒了出去,再次為阿橙擦著冷汗,自從他昏迷后,小安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害怕的成什么模樣了。

  只知道他笑時她會笑,他哭時她會哭,她隨他喜樂哀怒,隨他安心于一隅,隨著他沉默了,昏迷了,不在了,這世間的花花草草就與她無關(guān)了。

  小安心里不僅僅把蘇橙當(dāng)成哥哥,蘇橙,他其實就是小安的整個世界,從他救回自己的那天起就一輩子都是如此了。

  他昏迷的第三天早上,再一次地,她倒在了舊草席前,枕著他的頭睡著了。睡夢中她感覺有人在呼喚她,那個聲音如此溫柔,仿佛能融化整個世界的積雪,是他!

  “…小…安…“

  他努力的說出那個名字,他的發(fā)聲有些沙啞,仿佛一百年沒有說過話那般,這個熟悉的名字自己以前天天叫,然而此刻卻有些不同,仿佛自己和這個名字的主人間仿佛橫跨著一條很大的溝,那句話里同樣也摻雜了歲月的痕跡。

  自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有夢中那個跌落山崖的人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自己會感到那種墜落的無力,悲痛,還有解脫?

  “?。“。堪“?,啊啊,啊??!”

  少女揉了揉眼,回想起剛才的聲音,抬頭剛好碰到病人的鼻尖,她一呆,仿佛被春雷嚇著了一般,后知后覺,竟然連手中的粗布毛巾都脫手了。

  她緊緊地盯著病人看,仿佛要看穿他這幾天的痛苦和彷徨,她不會說話,心里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身為一個啞巴是說不了的。

  努力想要表達(dá),可是揮舞著手指卻永遠(yuǎn)無法表達(dá)小安想說的話,索性她就不解釋了。

  她直接把頭埋在了胸前,沒好好打理的頭發(fā)墜在額前,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不過一抖一抖的頭發(fā)似乎是她在啜泣,小安此刻無聲在訴說著再次見面的喜悅和止不住的淚水。

  “你……小安不哭”

  蘇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當(dāng)真奇怪,一輩子遇見的女人只有小安會和自己哭。

  橙的目光越過了小安的哭臉,道:“青墨你來了?”所幸有了解圍的人來了。

  青墨輕輕走了進(jìn)來,小安知道有人來了,立馬擦了擦未干的珠淚,別過頭去擺弄著篝火。

  青墨也很識相,知道此刻不能再看小安,免得讓人難堪,他轉(zhuǎn)而對橙說道:“不止是我,還有大家都來了,除了清風(fēng)要照顧兩位臥病在床的父母,大家馬上都來了”

  “是嗎?真好”橙感嘆:“在昏迷的日子里,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這夢又長有黑,長到讓我忘記了時間,灰暗到讓我忘記了你們,然而我卻無法獨自醒來”

  橙望著屋頂泄露的一角天空,天空中飛過一行大雁,橙對小安和青墨如此說道:“在黑暗的世界里,我明明忘記了你們,可我知道自己很想你們”

  “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青墨聽后忽而道出這樣一句。

  “像!真像?。∧銈冇袥]有覺得這聲音就像二十多歲的感覺?而且更加滄桑,沒錯,這種聲音用來模仿大街上的人絕對認(rèn)不出。

  有了這種聲音,以后偷東西逃跑時也方便迷惑對方啊,有一次差點就……就像你這樣了”

  “像我這樣?”橙不解。

  “噗嗤,哈哈,像你這樣躺在這里啊”

  隨后趕來的一眾少年聽到這句戲謔的玩笑時都笑了。

  青墨提議等過幾天阿橙的病徹底好了后,大家相約放一天假,在鳳凰城外的山上放風(fēng)箏。

  “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放風(fēng)箏吧,小安,我和你比一場”

  小安不會說話,只是搖搖頭拒絕了。

  李清風(fēng)搖搖頭道:“青墨大哥的技術(shù)太強(qiáng),小安可不跟你比,她是想和阿橙哥比賽一場,是也不是?”

  小安把頭低下了,似乎默許了李清風(fēng)的觀點,看來她確實想和橙一起放風(fēng)箏的。

  一眾少年一半人看著橙不懷好意,另一半人看著橙一臉嫉妒,小安雖然不會說話,可是卻是他們的女神。

  小安比所有人都小,才十六歲,不僅人長的漂亮,飯菜也做得好,在這群少年眼中,小安誰都能配得上,她當(dāng)真是圖畫里恬淡如菊的仙子。

  可如今仙女卻有種心許他人的感覺,很多人都夢想著娶一個小安這樣的老婆,可是眼見沒數(shù)了,頓時很多人覺得心里受傷,特別這個受眷顧的人還是他們的伙伴。

  看著小安甜甜的笑,阿橙的心里暖暖的,仿佛一條干涸的河床里,再度涌現(xiàn)春水。

  橙知道,從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消失在心里的某種感情又回來了,然而這次會久一點嗎?

  溫暖如同反復(fù)的燈火,飄忽無定,在過去燃起無數(shù)的溫暖,然而所有的燈火最后都只有一個結(jié)局,那就是它們一一離他而去。

  有些人他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分離,而是孤身一人,一輩子都孑孓一身,就像大海深處孤獨的鯨魚,就像所有瀕臨滅絕的種族最后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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