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要好好珍惜這一盒黃符了,可惜那小息囊符是一次性的,就這樣被她糟蹋了。
海面陽光太灼目,少年瞇了瞇眼,彎腰撿起從包袱中滾出來的斗笠,抓了抓頭發(fā),按在了頭上。此行,她籌備多年,準備充分,奈何種種限制,她帶不了太多東西,這一大包袱東西加上頭上紫釵,已是極限。
木舟默默前行。
戴好斗笠的少年活動著脖頸,不經意間,視線正好落在礁石灘。
原來,從海上看不見峰,是如此模樣。
沐了陽光金色的礁石灘,岸線是整個不見峰西崖,原來也不長。
漫天落花,依舊飄飄灑灑,散入西崖,零落礁石灘。
往日熟悉的一切,漸行漸遠。
少年一時怔忡。
就這樣走了???
就這樣不打招呼地走了?
廢話,打招呼她這輩子就老死在天魔島算了!
為了自由,為了廣闊天地,多年心愿啊!
怔忡的少年瞬間心潮澎湃,摸了摸頭上紫釵,望著漫天花影,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沁甜桂花香。
元右啊元右,謝謝你了!還有,對不起啊…..
晚上,我要失約了吶。
再次睜眼,少年轉身,面朝大海,心如春暖花開。
……
木舟有條不紊地往落日方向行進,速度很快。
這借風符好啊,雖說是一次性易耗品,但架不住使用時間長啊,足足可持續(xù)三旬。可惜有一個弊端,若舟不能隨心動時,她只能提供自己的鮮血以激發(fā)符意。
不管怎么說,還是符老兒對她好啊,她看不慣他們很久了,用靈力嘚瑟算個球球,她不用靈力也一樣能嘚瑟,哼哼。
掌心玩著羅盤,間或調動小舟的行駛方向,斗笠少年竊笑。
甄叔也好啊,堂堂右護法還趕來賀她生辰,給她的小玩意羅盤簡直雪中送炭有木有!四方羅盤在手,橫渡無妄海有望,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她就選擇今日出走天魔島了。
秋水長天,風不涼,視野中已不見了天魔島。
秋日別離的惆悵,統(tǒng)統(tǒng)被多年心愿一朝實現(xiàn)的興奮給淹沒。逃離時的緊張,隨著遠離天魔島漸漸松弛。少年甚至有點得意,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島,她挺了不起的不是!
一人一舟,于汪洋里向紅日追逐自由。
身處汪洋,天大地大,從此逍遙了吧?
斗笠壓住陽光,她袖手極目,開始欣賞起秋水長天。
天海相接處一線天,一點黑影自其中出現(xiàn),風馳電掣般,越來越大。
舟中少年,眸色頓時一緊。
黑點不斷放大,再放大。
是人!
一人自天海相接處,自墜海紅日中,攜風雷之勢,踏浪而來。
待看清踏浪之人面目,舟中少年的臉立馬白了,嚇的木舟也停了下來。
那是一少年,并未束冠,一頭烏發(fā),松松挽著,颯颯海風中,衣發(fā)獵獵。雙足懸停翻滾浪端,靜立如松,縱憑海浪如何起伏,他自巋然不動。海浪根本沾不上他的衣發(fā),未及近身,便被無形的力量飛濺開去。
天地間最好的顏色,仿佛就是他的那張臉——海天一線,風起云涌是背景,萬頃浪濤是襯托,連紅日的光都自慚形穢的這張絕色。
所謂的天地失色,大概就是此時此刻!
浪中少年站立的地方,與木舟不遠也不近,兩廂起伏。
舟中少年視線極好,她可以看到對方冷凝的眉,以及緊抿的唇。
出師未捷,她暗嘆,惋惜極了。像一個鼓囊囊的氣球被戳了一針,突然蔫了。
浪頭少年,長身玉立,蹙眉,冷著臉看她,并不說話。
心虛的人終于低下了頭。
少年冷哼一聲,踏浪登舟。
木舟猛地一晃,她知道這是他的盛怒,于是頭垂得更低。
方登舟的少年目光一掃,掠過角落中醒目的大包袱,落在船舷上還未來得及褪盡的紅,沉沉眸色霎時厲了幾分。
見少年視線落在船舷上,斗笠少年沒來由得一慌,動作先于心思地伸出食指,依舊垂首,聲如蚊蚋:“我,我上過藥了。我,我還吞過生血丹了,一,一瓶。”結結巴巴的解釋著什么,想要挽救什么。
視線一掃而過,并未在斗笠少年已完好的食指多做停留。忽然探手而出,扣住斗笠少年下頜,迫得對方不得不抬頭看他。
斗笠下的黑瞳,清亮灼灼,慌亂,強撐……種種清晰可判。唯有她的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日色中踏浪而來的少年,心中怒意再也抑制不?。骸摆w芙,你長本事了!”強壓下去的沉聲,手指不受控制地使力,又怕傷了她,力卻傳到斗笠上。斗笠剎那炸成粉末,散入風中。
失了束縛的一頭黑發(fā)瞬間飛舞,更顯趙芙臉色蒼白。
“小,小師叔?!卑缱錾倌甑内w芙終于求饒,伸手去掰扼制自己下頜的手,“松手,我,我疼?。 ?p> 唐笑置若罔聞,目光掠過插在烏壓壓云鬢中的紫釵,視線一縮,冷笑更大了:“你還知道疼??!”話雖如此,手卻松了。
那嬌嫩的下頜肯定是紅了,唐笑撇開視線,硬逼著自己無視。
趙芙吃痛,氣性也上來了,脖子一梗:“唐笑,要殺要剮,隨便你!”
要殺要剮?她還真說得出口!
唐笑被氣笑了,背過身去,眸色更是冷了幾分。
木舟不知何時早已掉轉了頭,往天魔島方向順風飛馳。
趙芙的心頓時又涼了。
見唐笑與自己僵上了,趙芙腦海里一時閃過無數(shù)解法。
每每自己一生離島念頭,總是這丫念叨得最兇,各種對自己洗腦。整個天魔島,大概也就這丫,最反對自己出島!如今被抓了現(xiàn)場,唐笑肯定氣壞了。
她運氣不好,誰知道唐笑今日會回來。早不回晚不回的,偏偏在海上碰了個正著。
自己示弱賣可憐肯定沒用,都叫他小師叔了,這丫竟一點反應也沒。若是平時,一句“小師叔”,還不把他樂得對自己百依百順,就算知道她有目的他也甘之如飴。沒辦法,誰讓他比自己小,偏偏又想過長輩的癮。
軟的不行,但跟唐笑硬扛,自己更吃虧??!
趁現(xiàn)在阿爹、大哥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求唐笑合謀幫自己圓謊,要是等大哥他們來了,那事情還不大發(fā)了!
被抓回去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以后,她無論走到哪,都有人寸步不離?獨自上不見峰,那更不用奢望了,大概以后也只有在夢里,實現(xiàn)獨上不見峰了!
為了她以后的生活質量,她還得靠唐笑啊。
若為自由故,什么面子里子,她趙芙統(tǒng)統(tǒng)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