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馬自陸陵、沙天河身后而來。騎馬走在前頭的,是七名頭戴面具的男子。七名男子身后,一眾弓弩手騎著馬匹,聲勢浩蕩,緩緩而來。他們各個身穿白衣,頭戴蒙布,身前橫挎一把銀色彎弓,身后背負一匣子箭羽。
?人馬徑直奔向沙天河,及至沙天河跟前。七名男子勒馬停待,他們也不說話,只是紛紛向沙天河躬身行禮,甚是謙卑。七名男子身后的一眾弓弩手,見了沙天河,也急忙整齊參拜,甚是虔誠。
?沙天河點頭,來人他都認得。他伸手示意,讓諸位兄弟免禮起身。
?隨后,沙冥與場上一眾弓弩手,見了這七名男子,單膝及地,叩拜行禮,低聲說道:“沙冥拜見七位當家。”
?七名男子中,走在最前者,點頭應聲,“都起來吧”。
?沙冥與一眾弓弩手緩緩起身,退到旁側。
?那男子揮手示意,身后幾名弓弩手,立即會意,急忙牽了五六匹馬過來。
?馬匹在沙天河幾人面前停下。沙天河收了長槍,翻身上馬。陸陵、李千言與沙冥,收了兵刃,也相繼翻身上馬。
?那牽馬的五六名弓弩手,松開了所牽馬匹的韁繩,而后自馬背而下。他們三兩結伴,合力將場上的弓弩手尸體陸續(xù)抬上各自馬背。
?眾人將場上尸首收拾干凈,準備妥當。
?沙天河策馬奔馳,與陸陵眾人先行。五六名馱載死者的弓弩手緊隨其后,向西而去。七名男子留在場間,率一眾弓弩手斷后。其待沙天河一行走遠,這才騎馬,緩緩而退。
?王府統(tǒng)領與幾名護衛(wèi),護送大公子司馬嘯已經(jīng)離開,回身后營帳治傷。
?場間賀老眼見陸陵一眾人馬突然聚集,掩護撤退,心頭氣惱。王府一眾護衛(wèi)及召集的江湖人馬,死的死傷的傷,已無力再戰(zhàn),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陸陵一眾,正大光明,安然撤退。
?賀老雙唇發(fā)抖,心生無明業(yè)火,他不愿服輸。賀老招手,喚來傳令兵,厲聲說道:“你持我王府令牌,火速通知西城衙役。東川王府刺客一眾百余人逃竄西城,就算西城全部衙役盡出,也要將他們擒拿?!?p> ?傳令兵領命,騎了快馬,火速前去西城傳令。
?“回稟賀老,幫襯陸陵的人馬頗有來歷。您老請看……”陳婉雪細看場上死者身上箭羽,發(fā)現(xiàn)異狀,急忙向賀老稟告。
?“有何實情?從速說來。”賀老聲音低沉追問。
?“賀老你看,這箭羽皆為銀色。銀箭身上,雕刻一把無弦之弓,另有幾道復雜火苗紋飾。這復雜火苗紋飾,據(jù)我所知,為神箭閣歷代閣徽。非行走江湖多年者不可識。銀箭箭頭做成錐狀,也與平常之箭不同。銀箭能穿甲而過,做工精良,看這銀箭之材,想必是熔巖玄鐵。”陳婉雪手持箭羽向賀老展示,將異狀緩緩道來。
?“神箭閣有造一類箭羽,名喚穿銀箭,所造之材,正是熔巖玄鐵。在下推斷,方才幫襯陸陵一眾,必定是神箭閣人無疑??催@人馬陣容,那紅臉面具之人,必定是神箭閣當家。否則難以調動如此多人馬。”陳婉雪細細稟報,其推理鞭辟入里,頗有章法,貼合事實。
?賀老聽聞陳婉雪言及,協(xié)同陸陵者為神箭閣當家,心頭一沉,異常氣惱。神箭閣之名,遠揚江湖,其大當家沙天河為江湖中人。雖只是一閣之力,卻因箭羽買賣,有左右朝廷軍馬之實力。朝堂之上,也有些名氣。神箭閣底下,擁有最為精湛的鐵匠,所造弓弩箭羽,精良無比。最為重要的,是沙天河與德王交好,其得德王賞識、推薦,所做箭羽買賣,朝廷認可。而那德王,卻是東川王朝堂勁敵。
?“好你個神箭閣,我縱是傾盡閻羅鬼殿之力,也不能讓你安生。”賀老發(fā)了怒,從懷中掏了一枝響箭。
?響箭點燃,升上天空,綻放一朵紅色煙火。片刻后,閻羅鬼殿黑白鬼使飛身而來。二人及至賀老身前,單膝及地叩拜,“閻羅鬼殿黑白二使,聽候賀老調遣。賀老有令,旦請吩咐,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賀老示意二人起身,上前在二使耳邊耳語一陣。黑白二使聽罷,面露難色,卻還是整齊應聲:“賀老之命,莫敢不從。我等這便動身籌備,您老請靜候佳音?!闭f罷,二人輕功施展,一時間無蹤無影。
?傳令兵騎著快馬,自要道飛馳而過,其手持王府令牌,行色匆匆。有七名弓弩手暗伏林間,其待傳令兵快馬而近,兩箭射出。一箭射中馬脖,自馬匹脖頸而過。一箭射中傳令兵肩頭。
?馬匹身子前傾,倒將下去。傳令兵被甩落地面,其在地上翻滾幾下,緩緩起身。弓弩手立即現(xiàn)身,手持短刀將傳令兵擒獲,押解離開。
?弓弩手將傳令兵押解沙天河跟前跪下。沙天河騎于馬上,問道:“你前去西城有何公務,從實招來,我便饒了你性命?!?p> ?傳令兵左右環(huán)顧,見沙天河一眾百余人之多,聲勢浩蕩,擔心性命有憂,急忙求饒,說道:“英雄好漢饒命,英雄好漢饒命。我奉賀老之命,手持令牌,前去西城府衙傳令,讓西城衙役擒拿爾等。”
?“令牌何在?”沙天河問道。
?“令牌在此?!眰髁畋吂М吘?,將令牌奉上,只求活命。
?一弓弩手上前,拿了傳令兵手上令牌。沙天河說道:“把他收押,七日后再放他回去?!?p> ?弓弩手應聲,“屬下領命。”說罷,他們將傳令兵押解下去。
?陸陵策馬,于沙天河身旁現(xiàn)身。沙天河看向陸陵,欽佩夸贊,“賢弟果然神機妙算,你怎知那賀老兒會派傳令兵去往西城?”
?“我也是猜測。那東川王府賀老,豈是善罷甘休之徒?此番他率東川王府護衛(wèi)與一眾江湖人馬圍剿,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而今我得大哥助陣逃脫,那賀老兒怎會輕易讓我逃遁?東川王府路途遙遠,江湖人馬已是折損,其不發(fā)令通知西城,那才是怪事。”陸陵機智,其被東川王府一路圍追堵截,對賀老已是有所了解。
?沙天河率眾人與陸陵同行一陣,距離西城尚有些路途。沙天河勒馬停下,與陸陵拜別。
?沙天河作揖拜別:“賢弟,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神箭閣還有些要事,大哥我要率眾兄弟趕回處理。楚陽楚兄與沙冥,受了不小的傷,也需要回閣治療。大哥只能送你到這了,西行一路艱險,還請珍重?!?p> ?陸陵與夏依依騎馬在旁。陸陵拱手回禮,“大哥,賢弟此番得大哥相助,死里逃生,著實慶幸。賢弟拜謝大哥救命之恩?!?p> ?“賢弟客氣,你我是生死兄弟。賢弟有難,大哥豈會坐視不理?我神箭閣大門,隨時向你敞開。這塊玉佩你拿著。此玉為我神箭閣圣物,見玉者如同見我。神箭閣弟兄,皆可調遣。”沙天河從脖頸處解下那塊紫玉,遞給陸陵。
?陸陵搖頭拒絕,“大哥,這禮物太過貴重,賢弟不能收。”
?“拿著,有了它,行走江湖更有庇護。我知你游云門近年聲名遠播,日益繁盛。但我神箭閣也是不差,你若有難,多少能給你些幫扶?!鄙程旌邮治兆嫌?,堅持交給陸陵。
?陸陵聽罷,知沙天河美意,于是將紫玉收下,掛于脖頸。
?“賢弟,我們后會有期。我神箭閣還有諸多美酒,其比君莫笑更為醇香。賢弟忙完手中事宜,再來神箭閣找我,我們一醉方休?!鄙程旌痈呗曊f道,其騎馬率領神箭閣眾當家與弓弩手,徑直往北。馬蹄飛落,聲音回蕩。
?陸陵聽罷,臉現(xiàn)淺笑,高聲應答:“大哥囑托,賢弟自當遵命。來日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陸陵目送沙天河與眾人消失遠處,回頭,與夏依依兩眼相望。夏依依一時嬌羞,低下腦袋。陸陵一瞥,瞅見了她眼角的淚痕,淚痕淺淺,清晰可見。原來她流淚了,陸陵一瞬心疼,先前種種,刀光劍影,生死求存,倒是讓她牽念擔心了。
?他寬慰,只說了句:“抱歉?!薄氨浮倍盅院喴赓W,卻最能表達他的心聲。
?夏依依點了點頭,仰頭淺淺一笑,說道:“沒事,是我拖累你了。下次生死相搏,可否讓我立于旁側?雖不能替你分憂,但不能見你無恙,我更為擔憂?!毕囊酪姥赞o切切,滿是真情。
?陸陵聽罷歡喜,策馬揚鞭,高聲說道:“下次便如你所愿。我們走吧!”
?夏依依點頭會意,又是落了兩行清淚。她策馬追隨,與陸陵向西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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