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一點點沉進河面,君無憂心急如焚,她張了張嘴,半晌卻沒發(fā)出什么聲音來。寄妍一行人趕到時,就看見這怪異的場面。寄妍看見玄心,臉色是沉了又沉,還不等她出聲呵斥,君無憂又開了口:“你想要什么?我許給你?!?p> 玄心收了劍,轉(zhuǎn)過頭不去看他們:“若是我要莊主之位,你也給嗎?”妙賞立在她的身側(cè),聽了這話不由得眼皮一跳,就看見對面幾人射來凌冽的目光,仿佛要將他們二人抽筋扒皮一般。
寄妍忙去扯君無憂的衣角,就怕她一激動說出什么話來,可還是遲了,君無憂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對方:“好,我答應(yīng)你?!?p> “少主!”徵涯和寄妍氣地直跺腳,道盡卻是眸光一閃。
“我君無憂以華鑒山莊的名聲起誓,他日若得見遺跡,必帶你一同前往。”
玄心聽了這話,笑得十分放肆:“你倒是和莊主一樣,真舍得下心!”說罷拉過一旁的妙賞和黑衣女人,就轉(zhuǎn)身離去。
君無憂將人從木箱里抱出來時,荊盈盈已是神志模糊:“哥哥,我冷…我好怕…”
君無憂為她披上外衣,將冰冷的她緊緊抱在懷里:“不怕,我在?!?p> 將人帶回客棧后,易娘和寄妍兩人拿著藥罐一直忙到后半夜,荊盈盈的情況才漸漸好轉(zhuǎn),君無憂仍舊是守在荊盈盈的床榻旁。藥是卻易娘送上來的,君無憂知道寄妍白日里氣得不輕,不肯親自上樓來見她。
荊盈盈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眼是客棧中熟悉的帷幔。她輕輕轉(zhuǎn)頭,看見君無憂趴在她的身旁,睡得正熟。不知怎的,或許是習(xí)慣了她的陪伴,此刻看見熟悉的面龐,竟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易娘推門而入,看見她醒來,一臉驚喜:“小姐!”她剛想阻止,但還是遲了,君無憂聽見動靜,睜開了眼。
“盈盈,”她揉了揉通紅的眼,似乎是熬了夜,還閃著小小的淚花,“有哪里不舒服嗎?”
荊盈盈搖搖頭,接過易娘遞來的藥碗,碗中還散著絲絲苦澀的藥氣。她蹙起眉頭,一飲而盡,又喝了兩口清茶,才舒展開柳眉。易娘看了看二人,接過碗,又悄悄退了出去。
君無憂試了試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fā)燙,你好好歇息,我回房間了?!?p> 荊盈盈伸手扯扯她的衣角,又默默往里挪了挪:“太晚了,你要不就在這里歇息?”四周早已是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是第幾夜了。
“可以嗎…我睡相很差的。”君無憂看著臉色蒼白的她,開始緊張。
荊盈盈在里側(cè)躺下:“沒關(guān)系的,一個人有點冷呢?!?p> 君無憂的身體很暖和,不止是身體,連她的指尖都是炙熱的,還有一顆咚咚作響的心,真好啊。荊盈盈想著,不由自主的靠得更近了。荊府很大,很冷,她住的房間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充滿溫暖和人氣。
君無憂又緊張起來,連手腳都有些僵硬:“我擠到你了嗎?”
荊盈盈搖頭,干脆翻了身,面對著她,貼得更近,近到兩人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暖和?!?p> 君無憂記起來了,即便是在炎熱的夏日,她的手腳也總是冰涼:“把腳提上來?!闭f著就伸手摸住了她的腳踝,而后捂住了她的腳。
“…無憂?”她吃了藥又開始犯困,腦袋不怎么清明了。
君無憂沒有回答,許久,她沉入夢鄉(xiāng)。君無憂放開了她暖和起來的腳,看了看窩在身旁的她,和白日里一貫的文雅,清貴不同。此刻她像一只毫無防備的幼崽,靜靜依偎在君無憂的身旁。
半晌,君無憂才伸手,輕輕將人圈進懷中:“以后,不會再冷了。”
一燈如豆,昏黃的光線為窗扉罩上一寸寸暖紗,將冰冷的雨夜都隔絕在外。
兩日后,君無憂吩咐眾人準(zhǔn)備啟程,已是八月下旬,再拖下去,那毒怕是要壓不住了。
“寄妍,”君無憂喚住正在廚房里忙碌的寄妍,后者卻充耳不聞,只轉(zhuǎn)過身去。
“好姐姐,”她抓住寄妍的手,“阿燕曉得錯了,你不要不理我嘛!”阿燕是君無憂的乳名,她單名一個“燕”字,無憂只是她的字。
寄妍繃有些不住臉,君無憂從小就愛和人撒嬌,玄心最看不慣的也是她這一點,可寄妍卻極溺愛少主:“少主要是再答應(yīng)那個白眼狼的要求,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君無憂一見她動搖,立馬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我保證沒有下次了?!?p> 寄妍卻嘆著氣敲她的腦袋:“我早說了她沒安好心,夫人和莊主卻不信我,她太過桀驁,野心又大,訓(xùn)不得?!本裏o憂知道她是在說玄心,玄心是她爹爹與娘親成親以前從外面撿回來的孩子,大她六歲。從小養(yǎng)在山莊里,自尊極強,性子又太孤僻,再加上山莊里總有些閑言碎語,那些日子,玄心過得并不太快活。
“我卻是一定要救盈盈的?!本裏o憂不想對寄妍隱瞞自己的想法。
寄妍嫌她煩,將藥塞給她:“知道了,小白眼狼,去送藥!”她端著藥又開開心心地上樓去了。
走過一樓廳堂時,卻看見荊盈盈坐在桌旁,對面還有朱佑天一家子。
朱佑天對君無憂等人早已是感激不盡,聽聞他們即將離開烏蓮縣城,朱敏嚷嚷著一定要來見他們。于是如采命人準(zhǔn)備了厚禮,也跟著朱佑天一道來了。
“朱老爺是在太客氣了,我也并沒有做些什么?!鼻G盈盈揉了揉朱敏的腦袋,剛想回頭喚人去尋君無憂,就見她端著藥碗走了過來。
朱敏見到她,小小的臉上糾結(jié)了幾秒,最后還是扯住衣角,說了聲謝謝。君無憂笑了笑,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送了她一塊小木墜,上面刻著一個“君”字。這是華鑒山莊的東西,興許日后能有些用處。
朱敏漲紅了臉蛋,撲過去抱住君無憂:“我以后也要像君姐姐一樣,行走江湖,懲奸除惡。”
如采將她拉回去帶著寵溺的口氣責(zé)備道:“不要給你君姐姐添亂。”
朱敏只好癟癟嘴,逗得一堂的人哈哈大笑。
朱佑天起身朝君無憂行禮:“君姑娘,如此大德,在下沒齒難忘。聽聞你們要前往滇南,我想來想去,只好備下一些盤纏送來,好給君姑娘行個方便?!?p> 君無憂喜歡和聰明人說話,自然也沒有推遲,叫徵涯將銀票收了起來,反正朱佑天家大業(yè)大,不差這一點。她現(xiàn)在可不一樣,行走在外,身上自然得有些銀兩,不然盈盈也只有跟著她喝西北風(fēng)的下場。
四人又聊了一會兒,如采和朱佑天已將婚事定在明年開春以后,荊盈盈道了恭喜,說是來年開春得了空一定到場。之后,朱佑天忙著生意上的事情,又帶著妻女回去了。
不過,他們也沒閑著,因為衙門里又來了人,問了一些情況,等人走了,已是傍晚時分。君無憂和盈盈坐在一塊吃飯,突然,君無憂咦了一聲。
“怎么了?”荊盈盈不明所以。
寄妍不看還好,一看也嚇了一跳:“荊姑娘,你的臉上,有東西?!?p> 九月初,山道兩旁隱隱透著桂花香,君無憂閑閑地倚在馬車?yán)?,把玩著兩顆大小相同,顏色各異的珠子:“這一顆是如木,這一顆是若水?!鼻G盈盈接過來,看了半晌,盡管君無憂說這珠子里蘊藏著天地間最為純正的靈氣,但沒有內(nèi)力的她除了那幽幽的光澤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實在是可惜。
“原來,小敏的生母同你的母親竟是閨中密友?”中秋夜里,兩人誆騙小姑娘的時候,怕是怎么都想不到這一層。
“是啊。”世事難料,誰又猜的到呢?料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原來若水竟是娘親陪嫁首飾上的珠子,小時候,她也曾拿在手中把玩過。日后,竟在這種機緣巧合下,又拿了回來。
“少主,”徵涯笑嘻嘻的鉆進馬車中,準(zhǔn)備偷懶,“妍姐說,再有半日的功夫,就能到滇南的地界?!?p> 君無憂懶懶地拋過去一個眼神,讓他趕緊滾蛋。還沒等他抗議,荊盈盈倒是拿出了茶水點心,要他坐下歇息。這張娃娃臉確實討喜,君無憂恨恨地想。
不久之后,馬車停在一處風(fēng)景秀麗的小鎮(zhèn)中,傳言滇南地區(qū)四季溫暖如春,如今這一路過來,確實暖和不少。
“到了,”君無憂先越下馬車,隨后再轉(zhuǎn)身,將車中的荊盈盈小心翼翼地扶住,“當(dāng)心腳下?!?p> “嗯?!鼻G盈盈穿著青色羅裙,為了避免麻煩,還帶了帷帽。君無憂則身著暗色長袍,金線滾過袖邊,頭發(fā)用束帶高高扎起,好不俊俏。行人們遠遠看去,郎才女貌,倒是像是一對璧人。
一行六人進了客棧,那老板娘是本地人,爽朗又健談,見了他們二人便打趣道:“好生俊俏的郎君,旁邊的是你家小娘子么?”
徵涯和寄妍聽了在后面偷偷捂嘴笑,易娘一臉無奈,只有道盡神色如常。這一路過來,君無憂皆是以男裝示人,初聽時,還會臉紅害臊,聽得多了,也就習(xí)以為常,只是荊盈盈一路遮著臉,不知道她是何反應(yīng):“老板娘真會夸人,旁邊的乃是家妹?!边@話不假,前些日子,她剛認(rèn)了盈盈做義妹。
老板娘猜錯了也不尷尬,只是笑道:“那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君無憂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柜臺上:“要三間上房?!?p> “好嘞,”老板娘收了銀子,高聲朝樓上呼到,“古達,給客官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