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曾經(jīng)滄海
深秋的夜,總藏著一種殺意,比劍鋒還要凜冽,這種殺意的背后不時竄出幾聲蟋蟀的聒噪。
此時此刻袁悟的房間里正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眼睛微閉,身形挺拔,懷抱一柄長劍。
“回來了?”聽到聲音,男人微微睜開眼來,看向門口的少年,身子卻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父親!”袁悟輕輕喚了聲。
母親臨死前告訴他,他的父親名叫金雪霽。
猶記的他初次見到金雪霽時的情景,和今天很像,那是五年前他從老虎爪子下逃回來的那日,金雪霽也是這樣抱著劍坐在那里,神情冷漠。
看到那把劍的時候,八歲的袁悟就已經(jīng)知道這個人是誰,那是一把和母親留給他的一模一樣的劍。
從那以后,金雪霽每晚都會過來,傳授袁悟劍法心法,可那張冷臉,依舊像個陌生人。
對于袁悟,金雪霽不像是父親,僅僅是個能自由出入神劍山莊的武林高手,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劍客。
劍客的劍快,狠,準(zhǔn)!卻又極輕,輕到敵人死于劍下而不自知。
金雪霽起身,走出房間,袁悟跟著,他知道,就算是這樣身心疲憊的一天,他也逃不掉。
后山的一處樹林,常常有猛獸出沒,神劍山莊的弟子鮮有來此處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飄然落下。
從沒有人能看到金雪霽的劍什么時候出鞘,袁悟也不例外,他只聽到風(fēng)聲,劍已在眼前。
袁悟迅速向左躍出兩步,同時長劍出鞘,哐!擋住那忽然而至的一劍,這些動作是在瞬息之間完成,金雪霽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來。
畢竟年紀(jì)尚輕,袁悟力道不足,沒有回?fù)舻哪芰?,他只好連連后退,最后借著樹干的力量縱身飛起,騰到金雪霽的身后,接住了他的第二招。
“出劍要快!”金雪霽的劍隨著這四個字再次飛出。
樹林中的兩個人一進一退,劍鋒劃過處,斬落一地秋葉。
五年來,無數(shù)個這樣的夜晚,有多少刀劍相擊之聲碎在月光里,溶在風(fēng)雨中,碾在那些陳舊的或是鮮血淋漓的傷口上。
為了復(fù)仇,袁悟可以日夜苦練,為了保護自己袁悟?qū)W會藏能守拙,成了神劍山莊最不長進的弟子。
……………
十五年前。
那是春末,柳絮如雪,通往洛陽的古道塵土飛揚,一匹駿馬馳騁而過,馬上的青年叫金雪霽,這一年他剛好二十歲。
也剛好是這一年,作為柳葉劍第九代傳人的金雪霽成功悟出祖師爺留下的劍法殘譜,隨后挑戰(zhàn)各路高手,未遇敵手,一時名動江湖!
洛陽繁華,八街九陌,在最好的酒樓-醉仙居,金雪霽下馬上樓,二十歲的年紀(jì)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fēng),他約了人在這里見面。
對方是他行走江湖時結(jié)識的一位豪俠,一年前就約在今日,他要請這位朋友喝一次洛陽城最好的酒,那時,年少的他喜歡這種隨性又灑脫的約定!
那時,年少的他負(fù)劍江湖,以為一把劍足以蕩平江湖事,一腔熱血就能合天下于一氣!以為為快意人生是最簡單的事。
他選了樓上一個靠窗的位置,并不是因為喜歡熱鬧的街景,而是他與對方只約定是今日,卻未曾說明時辰,故而他早早來到醉仙居,這個位置可以看見樓下,他能第一時間招呼這位朋友。
他就這么等著,時間悄然流逝,到月亮都開始打盹的時候,對方依舊不曾出現(xiàn),金雪霽心中一涼,倒不是因為這位朋友的失約,而是他堅信對方重信守諾,所以定是遇到什么麻煩。
由于無從下手去幫助對方,他心中又急又愧,走下樓的時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真是個傻子!”
這是個女子的聲音,金雪霽太過專注沒有留意到醉仙居除了他以外還剩下另外一個客人,正是這個說話的女子。
顯然,女子口中的傻子指的就是自己,“姑娘,你我不曾相熟,為何開口就罵人?”
女子盈盈一笑,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梨渦淺淺,并無半分不悅,“你可仔細(xì)瞧瞧我是哪個?”
金雪霽一聽,雖不曾結(jié)識過什么江湖女子,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一番,峨眉秀麗,膚若凝脂,朱唇皓齒,但整張臉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如清水深潭,總叫人想陷進去。
看了半晌,金雪霽揚唇道:“你長得很好看,但我真的不認(rèn)識你!”
女子笑道:“你可是在這里等什么人?”
“不錯!”他在這里等了一天任誰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并不奇怪。
“你們?nèi)ツ甑慕袢占s好在這醉仙樓吃酒?”
金雪霽神色微動。
“你說過要請她吃這洛陽城里最好的酒!”女子說這話時一雙眼睛閃閃發(fā)光。
“你究竟是誰?你把我朋友怎么樣了?”因為是個女人,金雪霽沒有立即拔劍出鞘。
“真是個傻子!”
還是那句話,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這聲音相當(dāng)熟悉,不是那位朋友又是誰?金雪霽愕然,他甚至不敢看眼前的女子,只是木木的站在那里。
女子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如此,“我本以為你不會來的,誰會為了一年前一個無足輕重的約定跑到這么遠(yuǎn)的洛陽來,也只有你這個傻子吧!”
女子雖是滿口傻子的叫著,語氣中卻無半分輕蔑。
金雪霽怎么也不會想到那個曾與他喝酒談天,并肩作戰(zhàn)的江湖豪俠會是個女兒身,他們幸虧沒有抵足而眠!
“為何要如此戲弄在下?”
“我沒有戲弄你,我真的是個女子?!?p> “不,我…是說一年前…”此時的金雪霽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他活了二十年還沒有和哪個女孩子這么親近過。
“一年前你也沒問我是男是女???”女子嬌俏一笑。
“你…你強詞奪理!”
“是男是女在金雪霽你看來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那一天在洛陽,金雪霽知道他等的這位朋友是個女子,也知道了這個女子名叫葉霜花。
但他不知道,葉霜花是百殺門弟子。
……………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