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飯過后,我們便又來到佘婆婆的住處。
素依囑咐道:“里面情況未明,萬事要小心,切莫莽撞。此次只是探路,若遇危險就及時退出來,待商量后再行定奪,”她的目光轉到我身上,“要打點起十二分的用心,不要讓我擔心?!?p> 我湊到她耳邊低語:“那是自然,我還要守著你等著實現(xiàn)燈上的愿望呢?!?p> 素依臉好似有一點兒紅,“你呀,總是……”頓一下,不再往下說。
蓮生過來拍拍我的肩,“差不多得了,干活了!”
我與蓮生略一合計,均認為從大門溜進去有失身份,果斷選擇翻墻,稍一提氣,便從墻的外頭躍到了墻的里頭。
甫一落地,一股極寒之氣便順著腳底直涌而上,而身體四周亦被此寒氣所籠,像是跌入冰窖一般,我勉強抵住寒氣抬頭一看,卻不禁愣住了。正對著的還是府邸院墻,我下意識回頭一望,身后赫然也是一道院墻,里外兩道院墻與府門均是同一樣式,只是里面略矮些,怪道在外面看不出絲毫端倪。
“這老妖婆是不是閑得慌,在院墻之內又筑一道院墻,”蓮生牙齒打著寒戰(zhàn),“若是本公子方才跳的時候勁兒使大一些,豈不是要直接撞墻上?若更因此喪命,豈不虧得很?!?p> “若是那樣,可太過為難錄史仙官,‘汝沁王蓮生仙君于仙源正清五百年四月十九日卒,死因,于凡間撞壁身亡?!谴πg算是道家粗淺的入門法術,想來到時天帝作為你的父君,怕是更想撞墻?!?p> “從你口中向來聽不到一句好話,”蓮生笑著搖搖頭,“這兩墻之間竟冷若冰窟,應是設有結界?!?p> 從目前看來,蓮生的話有幾分道理,只是為何要在此處設結界呢?我細細打量四周,在門楣處見著一個眼熟之物,透著怪異,再想想這座府邸中的怪異,似乎有什么要浮現(xiàn)出來,一閃而過又不見了,就差那么一點,偏偏對不上,端得是折磨人。
蓮生亦踱步過來,順著我的視線抬頭看,“這不是那老妖婆烏木杖的杖頭之物?紅不紅黃不黃的,那色兒特別得很啊,可我記得不是個葫蘆么,這怎么就只剩半個了?”
“是了!”蓮生之語解了我的疑惑,我登時豁然開朗,迫不及待地翻墻而過要去驗證。
這道墻之內依然還是一道墻,其樣式同前兩道一樣,只是比第二道又略矮一些,在府大門的門楣上赫然掛著“葫蘆”的另一半,環(huán)境卻與之前截然相反,熱浪撲面而來,其炙熱程度可直追太上老君的八卦爐房。
我喃喃道:“果真如此?!?p> 蓮生翻墻過來,甫一落地就腳步踉蹌了,“這……這是冰火兩重天??!什么破結界!”
“不是結界,是陰陽陣,方才我們是在陰陣,現(xiàn)下到了陽陣,”我抬下巴示意蓮生看門楣,“那老妖婆用烏木杖吸了百姓精魂后,施法將陰陽之氣分別提煉出來后儲存于此,能提煉的如此精純,怕是法力不弱?!?p> “看不出這老妖婆倒還有些手段,”蓮生頓一下,“一個從不供奉神佛只信仰祈福的城,祈福之人卻把他們的信仰用來供奉自己,真諷刺?!?p> 我失笑,是很諷刺??床磺逦磥淼娜?,會迷茫,會恐懼,恐懼在,供奉和信仰就不會消失,接受供奉和信仰的神佛高高在上、悲天憫人,卻不會讓所有的人都如愿,他們也在恐懼,恐懼看清,恐懼失控。
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再去內院看一看,門“吱呀吱呀”地被打開,一個身著綠色短衣、剛總角的小童打著哈欠走出來,熟練地捏一個法訣,門楣上的法器嗡嗡作響、高速而密集地抖動起來,陣內的溫度開始下降,待到溫度如常后,小童招手收了法器,又打開門去了陰陣中,不多時,手持兩個法器回來,向內院走去。我與蓮生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內院種了滿滿的山茶花,院落中央怪石嶙峋的假山上有著不知從何處涌起的泉水細細地流著,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整座小院幽靜雅致,只是爬山虎茂盛的有些格格不入。
綠衣小童在正房門前收住腳步,“婆婆,法器已按您的吩咐取來,就擱放在您門口了。”
半晌,屋內毫無動靜,小童司空見慣地將法器放在門口,行禮之后自行去了。
我與蓮生面面相覷,不知是該離去還是繼續(xù)蹲守,正猶豫間,門卻被從內打開,我倆屏氣凝神專注地望著。
先是伸出一只嫩白的手一把將地上的法器撈起,旋即整個人都走了出來,卻是一個十七八的少女,身著粉衫,一頭青絲如流水般隨意披散在身后,小巧精致的臉、露出笑意的嘴角、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襯著簡單的發(fā)髻,靈動又討喜。她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便欲離開。
本以為會是個老婆婆,不想走出來的卻是一個小姑娘,蓮生一個沒忍住,“咦?”
那女子身形一頓,笑道:“貴客既來訪,怎又不現(xiàn)身?做梁上君子的滋味很好么?”
我與蓮生互看一眼,收了身法從梁上一躍而下。
她打量著,笑道:“原來有兩位君子?!?p> 蓮生道:“你這小丫頭倒會惡人先告狀,我們若是君子,你便是女君子。”
“哦?”她微微歪頭笑著。
“你偷了這法器,要做何用?”蓮生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法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