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思活動的也不止一位,天涼了,謝珺妤就不愛出門,沒料著謝府的人卻找上門來。
半夜里,角門上傳來一陣陣的敲門聲兒,守門的小廝趕緊點了燈籠出來查看,心里嘀咕著,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則誰敢晚上來敲謹(jǐn)王府的門?
一邊詢問道:“來了、來了——誰呀?大半夜不睡覺,這時候上門?!?p> 小廝沒敢開鎖,提高了燈籠從門縫里往外瞧,就見著兩個腰粗體壯的婆子和一個收拾得稍微體面些的婦人。
那婦人上前一步,帶著笑道:“這位小哥,咱們是一等將軍謝知端府上的,聽聞我家大姑娘暫住在謹(jǐn)王府,家里老爺父母心里掛念,特遣了奴婢幾人上門送點東西?!?p> 門房瞧了瞧三人,誰家送東西會挑這樣的時間,但他一個看門的,也輪不到他發(fā)問,于是利索的請了人去謝珺妤住的院子里報信。
此時謝珺妤已經(jīng)睡下了,得到消息的是瓊砂,院子里丫鬟多,但能湊到姑娘面前的卻只有她和小環(huán),而且她也知道府上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因此守夜的事情多半都落在她身上,今夜也是如此,她聽著門口有人小聲的喚她,趕忙起身披了件披風(fēng)就出來了。
神情不見半點疲倦:“出什么事了?”
“外頭有人上門探望姑娘,說是謝府派來的下人,給謝姑娘送東西?!?p> 瓊砂皺了皺眉,她倒是知道謝府這樣的門第,怕是將帖子送上門,也被篩完丟開了,壓根沒往上送,這謝家選這個時候上門,怕是以為謹(jǐn)王府故意為難,挑這樣的時間,門房多半是來不及跟府上的主子說的,又點名了是來找謝姑娘,多半是怕被人阻撓了。
瓊砂瞧了眼屋內(nèi),壓低了聲音:“糊涂!這時候上門的能安什么好心,不將人打發(fā)了,還留著作甚?”
傳話的小廝露出幾分誠惶誠恐的模樣,點頭道:“是小的沒睡醒,這腦子也不好使了,這就關(guān)門閉戶,絕不放人進來?!?p> 小廝回身走了兩步,想想又調(diào)頭回來問道:“瓊砂姐姐,若那幾個人不肯走,非要大吵大鬧可怎么辦?可不敢驚動了小王爺?!?p> 瓊砂一時犯難,就聽到簾子后謝珺妤道:“讓她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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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媽媽略有些忐忑的進了屋,見謝珺妤披著暗紋繡花的褂子,有些慵懶的斜靠著,當(dāng)即陪著笑臉道:“姑娘好些日子沒見,越發(fā)出落得好了。”
瞧著嬌美動人的樣子,劉媽媽暗中咂舌,竟是有些記不起來在謝府時,這位姑娘是何模樣,若說以前與二姑娘還不相伯仲,如今卻是力壓一頭,也不知是怎么長成這樣的。
謝珺妤淡淡一笑,飲了一口溫水,將杯子遞還給瓊砂:“媽媽今日上門非要見我,怕不是為了寒暄而來的吧?”
劉媽媽面不改色道:“大姑娘這些日子沒回去,老爺夫人可一直惦念著您。”半句不提去莊子上的事:“只是知道貴人有事托姑娘辦,這才不敢隨意來打擾,不過您也是知道的,王家前些日子下了聘,夫人舍不得二姑娘太早出閣,本想多留兩年,可架不住王家想求娶的心思,隔三差五的遣了人來說和,磨了好些日子,老爺夫人沒辦法,這才松了口?!?p> 她瞧了謝珺妤一眼,見她臉上毫無異色,心里松了口氣,笑道:“家里如今正在籌備婚事,日子也定下來了,雖說您在王府上有事做,可是既然同在京城里,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她試探著道:“若您得閑,明日奴婢就將請?zhí)o送到府上來?”這是怕帖子送不進來。
謝珺妤低垂著眼眸,若真心請她回去,哪里需要什么請?zhí)?,怕這帖子請的另有其人,只是她做不了別人的主,也不想為了謝家去求人,淡淡道:“若愿意送,就送來吧。”能不能請的動,又是另一回事了。
劉媽媽聞言笑得更開懷,溫聲道:“我就說大姑娘心里還是惦念著家里的,到時候老奴讓遣了馬車來接您?!?p> 見謝珺妤沒有遷怒的意思,劉媽媽卻覺得大姑娘果然如夫人所說,是飛出去的鳥兒,如今變成什么樣子,都不再受人控制,想起往日的恩怨,她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將備好的單子放到茶幾上:“雖說姑娘在王府這樣的富貴之地,怕是什么也不缺,但這些小玩意是夫人的心意,都是得用的東西?!?p> 瓊砂見謝珺妤沒有拒絕,這才將單子收下。
之前她被派來伺候謝姑娘,心里雖不抗拒,但也并不十分用心,然而時日久了自然就知道,謝姑娘的身份也有些特殊,便不自覺的換了態(tài)度,之前的事情她并不知曉,但寒生公子所為卻是她親眼看見的,謝家的事情稍微打聽就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她如今是姑娘身邊的丫鬟,萬事自然以主子的喜惡為主,見姑娘對謝家的態(tài)度不溫不火,但也并非惱怒怨恨,她也就是收起了原先排斥的姿態(tài),不溫不火的對待劉媽媽等人。
見單子被收下,劉媽媽也不糾纏,帶著兩個婆子起身辭行。
瓊砂將單子放到謝珺妤面前,看得出來準(zhǔn)備的人花了心思,謹(jǐn)王府沒有女主子,謝珺妤住在王府上難免有些時候會有疏漏,如今這些東西算是補全了一些貼身之物。
只是……謝珺妤垂了垂眼簾,謝珺瑤還未到應(yīng)該成婚的年紀(jì),王家這般急于求娶,倒是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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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媽媽帶著喜訊回了謝家,此時萬籟俱寂,只有謝夫人院子里的燈籠還點著。
謝夫人早早的就將下人打發(fā)走了,只留下兩個守夜的小丫鬟坐在外間的墩子上,時不時說著悄悄話,打發(fā)不斷冒出來的睡意。
如今謝老爺已不大回來這邊休息了,自從王家的事情鬧出來之后,謝老爺終究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長女,心中有氣,對著謝夫人頗有幾分看不順眼的意思,謝夫人原本還想著溫柔小意的將人哄回來,結(jié)果轉(zhuǎn)身,謝老爺就讓管事買了兩個年輕貌美的丫鬟回來,放在書房里紅袖添香。
謝夫人也是看出來了,這哪里是惱了自己,不過是把她當(dāng)做出氣的借口,好顯得他謝知端不是那么沒良心罷了。
如今謝珺瑤出嫁的事情已經(jīng)讓她忙得焦頭爛額,自然也無暇顧及謝老爺新收的兩個狐媚子。
見劉媽媽滿臉笑容的進來,謝夫人提著的心頓時放下了,緩緩舒了口氣,她拍著劉媽媽的手:“委屈你了?!?p> 劉媽媽亦是一副感動的神色:“夫人說哪里的話,老奴這張臉?biāo)闶裁?,縱然被扒下來踩爛了,也是物盡其用,若沒有夫人,誰認(rèn)得老奴是誰?”
謝夫人道:“我知道你的忠心。”她撐著手坐下來:“只要能讓謹(jǐn)王府的人出面,那無論其他人私下怎么嚼舌根,往后瑤兒進了王家,都不會受委屈。”
一想到下聘時,紅繩竟然齊齊斷裂的事情,謝夫人就一陣頭疼。
她自然不相信這是個意外,但查來查去都沒找出結(jié)果,心里便有些發(fā)虛,怕是看不得謝王兩家聯(lián)姻的人在背后使壞。
至于謝珺妤——她若有這般的能耐,當(dāng)日就不會乖乖聽話去了莊子上。
劉媽媽跪在謝夫人腳邊,伸手替她輕捶腿:“只是……夫人,大姑娘當(dāng)真能將人請過來?”
謝夫人半瞇著眼,緩緩道:“今日你去謹(jǐn)王府可還順利?”
劉媽媽道:“很是順利,那門房原本不想放咱們進去,后來知道是找大姑娘的,不過通傳了一聲就讓奴婢等人進去了?!?p> 她說完也覺得有些不對,細(xì)想片刻,謹(jǐn)王府的規(guī)矩定然是極為嚴(yán)格的,卻能因為大姑娘破例……她記得,那小廝當(dāng)時說的是,通報給謝姑娘?
劉媽媽睜大眼睛,這么說來,大姑娘在謹(jǐn)王府不僅有臉面,定是還頗為被看重。
謝夫人道:“別說是王府那樣的門第,就是咱們家里,若半夜找上門來,哪有隨隨便便就放進門的道理?”
劉媽媽點頭應(yīng)道:“夫人說的極是。”若非謝家的帖子三番兩次的遞進去卻沒個音訊,也不會初次下冊,到底是失禮了些,若讓人看到,說不得還以為他們謝家嫌棄謹(jǐn)王府照顧不好姑娘,又懼怕權(quán)貴,這才偷偷摸摸半夜上門探望。
只是想明白了,心中的不安卻更甚,她猶豫道:“也不知大姑娘被小王爺如此看重,是好是壞……”
謝夫人明白她的未盡之意,當(dāng)日王家三郎的事情,是她們母女做得不地道,奪人姻緣,不過若是將來謝珺妤正的有機會攀高枝,誰還在在乎王家三郎是誰呢?何況有謝知端這個父親在,謝珺妤做事總是要顧慮幾分的。
她輕笑一聲:“怕是老爺也以為小王爺看上了妤姐兒,只是你想想,若真是上了心,怎么會讓一個女兒家無名無分的住在王府上?”
那日傳話之人,將事情說與他們聽,雖然覺得大姑娘認(rèn)識藥材有些奇怪,不過提到什么古方秘藥,她記得以前謝珺妤也喜歡看書,許是性子沉浸,幾歲時就已經(jīng)能在書房里安靜的坐上許久。
因此瑤兒還在識字的時候,妤兒已經(jīng)開始讀《幼學(xué)瓊林》,謝知端也因這個緣故,更偏愛著長女一些。
于是謝夫人不動聲色的讓伺候謝珺妤的下人,在她房間里擺放許多雜書,免得她太出彩,將瑤兒襯托得越發(fā)不好。
如今想來,一飲一啄皆有定數(shù),興許謝珺妤便是從中讀到過什么旁人不知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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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謝府就將帖子送上門,這次門房沒有篩選,直接送到了謝珺妤手中,而謝珺妤拿到帖子就放到一旁,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去了晉玄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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