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璴兩手托著圣旨,只覺得頭嗡嗡地響,像有個蜜蜂不小心鉆到了腦袋里,找不著了出路,在里面沒頭沒腦地亂飛。
她勉強(qiáng)撐到宴席散去,心事重重,晃晃蕩蕩回到駙馬寢宮。
眾人還道她是傷未痊愈,所以才臉色不好,腳步飄浮不穩(wěn)。
幾個愛溜須拍馬的官員追著玉璴噓寒問暖。
公主更是安頓御膳房銀耳燕窩地?zé)踔茱柡取?p> 玉璴直后悔那日為什么不狠心走掉,非要打腫臉充胖子,充什么君子。
自己又不是君子,還不自量力地守君子之道,以致于將事情越拖越復(fù)雜。
看著桌子上黃燦燦直晃眼的圣旨,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地上來來回回踱了幾圈,思量著現(xiàn)在走也不晚。
當(dāng)下吹熄蠟燭,等待夜深人靜后,悄悄拉開了門。
她探頭四下看看,風(fēng)清月冷,皇宮一片寂靜。
偶爾會有侍衛(wèi)巡夜。
玉璴待侍衛(wèi)巡過,閃身出門,飛身離地,到了空中,想駕一朵云就此離去。
忽然背后有人拍她肩膀。
玉璴一個機(jī)靈,險些掉下去。
她定了定神,也不轉(zhuǎn)身,直接一個“憑欄賞月”,在空中翻身飛到來人身后,伸出左掌拍他后心。
那個人也不含糊,轉(zhuǎn)身右手一扣就要抓玉璴左腕。
玉璴左手回縮,向后退去,同時雙掌擊出,掌上運(yùn)上三百年的靈力推去,一束白光從她掌中輸出,像一把從手里生出的泛著寒光的劍。
那人飛身輕輕躲過,嘿嘿一笑:“怎么,想當(dāng)逃兵嗎?”
玉璴一愣,原來是鄭友德。
她松了一口氣,停手收回靈力:“原來是你。你半夜三更不睡覺,鬼鬼祟祟地來這里做什么?”
鄭友德嘻嘻一笑:“你半夜三更不睡覺,你要做什么?”
玉璴皺眉漠然道:“多吉國王的賞賜你已經(jīng)拿走了,救命之恩我也已經(jīng)報了。我要做什么,與你不相干?!?p> 鄭友德:“嘖嘖嘖,好一個冰美人兒,真絕情呀!
你我之間難道只值那些個糞土金銀?
你對我就一點(diǎn)愛慕之情也沒有嗎?你在我心里可是無價之寶?!?p> “少廢話,別再油嘴滑舌了!”玉璴真是哭笑不得,這個鄭友德整天滿腦子都在想什么?
若原先聽到鄭友德說這種話,知道他油嘴滑舌,玉璴只會毫不在意,當(dāng)做沒聽見。
可是自從見過訾鑫后,聽他滿嘴信誓旦旦,沒一句真心,糟心憋悶得很,再聽到這種話就覺得像吞了蒼蠅一般惡心。
什么無價之寶,金玉良緣,全都是偷心騙人的玩意兒。
她慍道:“你這輩子心里的無價之寶怕是太多了吧,不怕把心壓碎嗎?
哼,我對你愛慕之情沒有,厭惡之情到是與日俱增。
你我之間雖然有救命的恩情這塊牽連,可惜用這些糞土就能斷了。
若非這些糞土,我們更是陽關(guān)獨(dú)木各行其道,還能有什么瓜葛?”
鄭友德一愣,沒料到她會突然這么認(rèn)真,這么絕情冷漠。
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被遷怒的倒霉蛋,有些感傷氣憤道:“果然絕情。好吧,你走吧。
放這一國的肉體凡胎去添了漠龍族的餐桌,也沒什么大不了。
小爺我另尋一個地方去逍遙自在。
這些年我也積攢了些家私,另起爐灶到也不難。
我還不相信沒有我漠南第一才子,漠北第一“情圣君”的落腳之處了。后會有期!”
鄭友德說罷就要走。
玉璴呆了呆,一國的肉體凡胎。
她當(dāng)然知道鄭友德是在激她,只是她就算親自把自己蒸熟了,獻(xiàn)給漠龍族,又能起什么作用?
她委屈加憋屈道:“你干嘛逼我?我又不是神仙!
屈屈三百年的靈力能奈何的了漠龍神族?
待著不也是給他們桌上添一道菜嗎?
我又不胖,還不夠他們?nèi)揽p的?你干嘛要這么激我?”
鄭友德看著玉璴,耐下性子,和聲道:“但你是他們的希望。
他們并不知道你靈力不強(qiáng),他們只知道你是第一個跳出去戰(zhàn)斗的人,還救了人,所以才斗志昂揚(yáng)。
兩軍交戰(zhàn),什么最重要?士氣!士氣萬萬不能墮!士氣墮了,不用戰(zhàn)就輸了?!?p> 這只死耗子精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讓毫無法力的人去和法力無邊的神族對抗,就好比讓螞蟻去撼大象,是一個級別的嗎?
螞蟻光靠士氣就能贏大象?簡直天方夜譚!
就算自己留下了,也不能把一國凡人變成修仙了道的神呀?
和著不是讓他去上漠龍族的餐桌上,所以他才說得這么不腰疼吧。
自己沖上去,第一個死,士氣不是也墮了嗎?
要是就這么不告而別,人族人心渙散,沒有方向,靠勇氣胡亂沖上去,無非死得更快一些。
自己只起了個讓人族早一刻死還是晚一刻的作用。
有意義嗎?玉璴看著鄭友德一言不發(fā)。
然而一連三日守衛(wèi)都報,漠龍族在厚芝國城門前投下數(shù)十具男子尸體。
街上家家戶戶閉門鎖戶,一時間人人自危,這還是往日熱鬧和諧的厚芝國嗎?
自己雖然不是厚芝國人,也恨當(dāng)年納嵐國王出賣了阿朵娘親,換得千年太平,可終究,百姓是無辜的。
現(xiàn)在的多吉國王和諾格敏斯公主待自己不薄,若不是機(jī)緣巧合來到這里,讓鄭友德救了,自己還有這條命嗎?
厚芝國被屠國,國王、公主、折鈺、折瑄等人都難逃大劫。
自己一時沖動怎么差點(diǎn)成了忘恩負(fù)義的人,還丟下折鈺折瑄就要逃走。
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嗎?玉璴暗恨。
行俠仗義的“義”都丟了,還算什么俠?
想到“義”子,一股豪氣從她心底生起。
老鼠都不跑,貓卻要先逃了,以后還怎么有臉做貓?
罷罷罷,自己沒爹沒娘,孤苦無依,死就死吧。
就算為了折鈺折瑄兩個好姐妹,為了厚芝國的百姓曾給自己帶來的短暫的安穩(wěn),為了國王和公主的信任,與那漠龍族搏一搏!
拖得一刻是一刻。
鄭友德看著玉璴的臉上表情變了幾變,沉吟不語,等著她做出決定。
玉璴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飛下去,返回駙馬寢殿。
鄭友德看她回了宮,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化做一股青煙,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