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黃衣人繞著玉璴轉(zhuǎn)了一圈:“咦,師父,一個人躺在這里,快不行了,救還是不救?”
“救?!卑滓氯溯p輕側(cè)晲了一眼玉璴,輕淡答道。
“哦。”棕黃衣人收到師父應(yīng)允,彎下腰拉起玉璴的一條胳膊,右肩膀一斜,像抗麻袋一般扛起玉璴便要走。
“劍?!卑滓氯讼ё秩缃穑淅淝迩逄嵝?,提腳先走一步。
“啊?!弊攸S衣人聽到師父風(fēng)輕云淡的提醒,方才看到地上的劍,轉(zhuǎn)身彎腰拾起來,去追隨白衣人。
“師父,咱們回家還是去祖師娘那?”棕黃衣人追上后問道。
“祖師娘?!卑滓氯巳匀徊惑@動一絲空氣。
“哦。”棕黃衣人到答得沉穩(wěn)有力。
二人往翠林深處走去。
翠葉窸窸窣窣伴著微風(fēng)低低密語。
少時,能聽見潺潺流水沖石,卻看不見清泉在哪里。又走了一陣,白衣人伸手一揮,似乎穿過了一道仙障,棕黃衣人跟著擠了進(jìn)去。行不多遠(yuǎn),一排排密植的竹林擋住了去路。
這片竹林有些特別,不是蒼翠綠竹,卻是一片五顏六色的彩色竹林。橫亙在深林中,像一堵花花綠綠的墻,只是顏色排列規(guī)律,色彩柔和,并不突兀扎眼,也不是摻雜在一起,而是像彩虹一般紅黃藍(lán)綠界限分明。
棕黃衣人和白衣人走上前,白衣人用右手結(jié)了個印,拇指與中指合攏輕輕一彈,彩竹林便自綠色一溜碧竹左右分開。竹林進(jìn)深幾丈,中間現(xiàn)出一條小道。小道由青石鋪就,筆直通向盡頭的一座木橋。
白衣人與棕黃衣人踏上石道,身后竹林隨著他們的步伐自動合攏,走一道合一道。
待上了小橋,密林已經(jīng)把來路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從外面絲毫看不出來內(nèi)有乾坤。
過了小橋,是一座清雅的茅舍。茅舍里傳來悠悠琴音。
白衣人在茅舍門前停住,拱手作揖道:“孩兒拜見娘親。”
琴音戛然而止。
“吱嘎”簡素的木頭屋門打開,一位二十歲左右的曼妙女郎打里面出來,也是一襲輕紗白衣。
女郎淺笑道:“孩兒來了,真是想殺為娘了,眨眼又是一年不見,快快進(jìn)來。嗯?這是什么?!?p> 白衣女子指著棕黃衣人肩上的玉璴問道。
“孩兒在路上拾的??此诘┫Γ肫鹉镉H吃齋行善,廣濟(jì)眾生,就帶她到您這里。還請娘親費心救治一二。”白衣男子恭敬作揖道。
“乖,真是娘的好孩子。不必和娘客氣??爝M(jìn)屋吧?!?p> 棕黃衣人扛著玉璴進(jìn)了屋,將她放到里屋一張竹床上。
“是漠龍鋼鱗所傷,傷口雖深,不過還不至于要命?!卑滓屡刹榭戳艘幌掠癍l的傷勢輕皺了下眉頭,“這人怕不是凡人,否則早丟性命了?!?p> “但憑娘親救治就好。孩兒此次專程來看望娘親,娘親一切可安好?”白衣人口氣輕淡,仿佛怕驚到周圍的空氣一般。
白衣女郎:“娘很好。除了想念你以外,與其他幾位姨母住在這里已經(jīng)習(xí)慣啦,也不想挪地方。
你給我修的新屋,娘怕是用不上了。你自己留著吧,也許······素然子還會回來,到時你二人……”
白衣人忽然臉色掛霜,凝眉打斷,冷冷道:“娘親若一切安好,孩兒就先行告退了,擇日再來問安?!闭f完便轉(zhuǎn)身出門離去,棕黃衣人趕緊跟了出去。
“······”白衣女郎也沒留他,隔窗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彩竹林里,搖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都這么多年了,還是不能提素然子?!?p> 她轉(zhuǎn)身走到床前,看著玉璴面無血色,傷口滲血,嘆息:“誰家的娃,傷成這樣,怕不叫她爹娘心疼壞了。好在臉沒有受傷?!?p> 說完從床下柜中取出兩個瓷瓶,一個是白色細(xì)頸瓶,一個是綠色廣口瓶。
她從白瓶中倒出一粒丹丸,左手一捏玉璴下頜,右手將丹丸送入玉璴口中,又喂了她些水順下藥丸。動作麻利嫻熟。
她又出門端來清水,幫玉璴清洗干凈傷口。那些傷口猙獰恐怖,如一張張野獸的血吻,齜牙外翻,吐著鮮紅的血誕。
她打開綠瓶,挖出一些藥膏敷在玉璴的傷口上。傷口見藥就封,不一會就都閉合住,復(fù)又恢復(fù)平滑細(xì)膩,仿佛從來就沒有開裂過一般。
玉璴眉頭由緊緊擰做一團(tuán)漸漸轉(zhuǎn)為舒展平整,呼吸也由氣若游絲慢慢變得勻稱順暢。白衣女子輕輕嗯了一下,拿出一身自己的干凈衣衫幫她換上,又點了一柱安魂香,才掩門出去。
玉璴頭腦里充斥著各種雜亂的夢境,一會夢回兒時的山林,一會兒又是自家的廚房里蒸騰的熱氣;一會在訾府的紫紛園撲蝴蝶,一會兒又落入萬丈的深井里;一會兒訾鑫道貌岸然地忽然拿出尖刀要剜她的心,一會兒月明張牙舞爪陰森森地來抓她。有無數(shù)個人在和她說話,要她快跑,快跑。又有若干人溫暖地喊她,回來,回來。
突然一陣禍亂瞇眼的疾風(fēng)刮過,卷走了紛雜的一切,那些個光怪陸離的景象和雜七雜八的聲音都從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簡樸素凈的屋子里,床左邊的窗戶洞開,有涼風(fēng)吹進(jìn)來,吹得她冷颼颼有點哆嗦。
她想起身關(guān)窗,剛一側(cè)身,無意間臉往右邊一別,突然對上了八只驚異的眼睛。十只眼睛里都發(fā)出驚異的神色。
玉璴嚇了一大跳,渾身應(yīng)景地一哆嗦,險些呼出聲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四張妙齡少女的臉,正一聲不吭地看著自己。每張臉皆是細(xì)眉鳳目,蔥鼻櫻唇,咋一看像同一個人的臉。仔細(xì)一看又有些微差別。
一個眼睛好像大些,一個嘴唇好像厚些,一個鼻梁好像高些,一個下巴好像尖一些。
四張臉的主人分別穿著白黃粉綠四色留仙裙,仙袂飄飄。
四個人本來安安靜靜瞪著八只鳳目,看古墓僵尸展品一般盯著玉璴,好像要看看她什么時候能詐尸。
玉璴突然一臉驚恐地別過臉來,四長臉也驚得夠嗆,然而轉(zhuǎn)瞬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