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者喝了米酒，興致正高。
他說這片湖叫“霧湖”，因湖上終年不散的大霧得名。
霧湖高低錯落，是極大一片水域的總稱。
上游廓影湖包繞整個教學區(qū)域，中部羅馬湖沿岸是宿舍區(qū)與羅布泊集市，向下鄉(xiāng)愁湖邊行政區(qū)，底端是學院最神秘的核心——回聲湖。
回聲湖邊預言院里，藏有學院至寶《先知冊》。
“霧湖有生命。它！連通整個‘先知院’，能聽見所有角落的聲音。”
渡者語氣很神秘，若不是他搖搖晃晃已經(jīng)站不穩(wěn)，白水或許真的信了。
前方水流變得急促，隱隱有轟鳴水聲。
船到了中部與下部的交界處，落差極高，形成巨大瀑布奔涌向下。
眼看就要墜落，nine的流砂迅速護在白水身前，竹筏脫離水面高高揚起，向下方飛躍而去，迅猛又輕快。
那幅睡著時完成的畫浮現(xiàn)在腦海。畫里的瀑布從天空墜落，遠比現(xiàn)在恢弘得多。
恰好，酒水不小心灑落，融入了洶涌的瀑布。白水想起哥哥的調(diào)侃：
“瀑布還帶酒香。”
驀然，黃昏后的畫室重現(xiàn)，她正和哥哥一起看畫。
奇異的事件，使白水不安，那時她已隱隱預感到別離。
結(jié)果成了真。
前后三十分鐘，終于抵達鄉(xiāng)愁湖渡口，有許多同樣新入學的異能者和家人。
渡者囑咐道：“小姑娘，試煉可別打瞌睡?！彪S后搖搖晃晃駕船離去。
試煉是評定異能類型的測試，入學的必經(jīng)流程。
關(guān)于試煉的內(nèi)容，nine已在來的路上叮囑過。每個人的試煉不一樣，但都很簡單。
“一會，注意。”nine意有所指，目送白水走入大廳。
避開門口等候的人群，nine獨自飛到試煉大樓頂端，操控流砂，在手心凝聚成球體。
球內(nèi)顯現(xiàn)畫面，正是試煉中的白水。
樓中很空曠，每個人被分配到獨立的空間。
一片黑暗的中心，紫色元素能量幽幽發(fā)光，這樣顏色的元素她沒見過。
古老的木桌懸浮半空，桌布從空中懸垂至地面，包裹著一枚發(fā)光水晶球。一個蒼老聲音響起：“我的孩子。用心觸碰水晶球?！?p> 聲音溫和親切，讓白水心生親近，可惜找不見來源。
觸摸水晶球的瞬間，意識被各色元素占據(jù)，鋪天蓋地，交織游蕩。
巨大的元素風暴沖擊下，她頭暈目眩，如同溺水，無法呼吸無法動彈，甚至產(chǎn)生幻覺。
同樣的試煉大廳，同樣的水晶球，她看見許多虛幻的人。
躁動的異能圍繞在白水身周，成千上萬個聲音在她耳畔呼喚著“擁抱我?！泵總€虛影，做了同樣的選擇——將元素風暴擁入懷中。
混亂中，她感到雙手不受控制，將要擁抱元素時，一枚發(fā)光的星辰從意識中浮現(xiàn)，nine的聲音響起。
“最藍最純粹的?！?p> 陷于意識中的白水被驚醒，恢復行動力的瞬間，她用盡全力，從混亂狂躁的元素中，握住了一抹純粹的藍。
元素瓦解，虛影消散，水晶球里浮現(xiàn)那抹幽藍。
“水系異能——‘幽水’?！鄙n老的聲音欣慰道。
“全系異能——‘奇跡’。”同一時間，nine低聲呢喃，只有自己能聽見。
他見過這試煉大廳，同樣的位置，出現(xiàn)過無數(shù)驚才絕艷的異能者。
曾有“奇跡”現(xiàn)世，成就了獨一無二的英雄，也是許多悲傷故事的開端。
To be or Not to be？
強大或者弱小，一方追逐，一方安逸，是好是壞誰分得清呢？
凝視白水，nine陷入回憶。
蒼老的聲音又響起。“我的孩子，有三個問題，請謹慎回答，遵從你的內(nèi)心。這將成為追隨一生的誓言?！?p> “請說?！?p> 元素風暴造成意識的撕裂，白水全身冷汗，頭疼欲裂，已經(jīng)十分難受。
而心境試煉，會在每一次問答進行精神烙印，她將承受更大沖擊。
無論如何要撐住。
“第一問?！?p> “學院存世萬年，以預言預世聞名，是異能世界的根源與和平凈土。入‘先知院’，無懼異能強弱、無論家世深淺、不問所來何處。白水，學院將庇護與教導你，你愿一生守護‘先知院’嗎？”
“愿。”nine似預知答案。
“我愿。”同一時間白水答道。
流光涌入她左眼，烙印后又浮現(xiàn)，形成一本《先知院往事錄》浮在空中。白水輕吸氣，她感到灼熱的疼痛。
“第二問?！?p> “異能者生命漫長，千年轉(zhuǎn)瞬即逝。有人追求使命，也有人遺忘往事。這條路上，總會遇見涼薄、遭遇背叛、失去擁護、錯承憎恨?；蛟S不被理解，或許孤獨前進。無論遭遇什么，你會依舊心存正義堅守內(nèi)心嗎？”
“會?！眓ine腦中回憶起無數(shù)個聲音。
“我會?！卑姿私庾约?，所以對答案堅定。
第二道流光涌入她右眼，幻化成一件流光溢彩的披風，輕輕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疼痛加劇，她險些站不住。
“第三問?！?p> “《先知冊》預言‘千年后，毀滅將至’，巨大的災難即將到來。如果，星辰墜落，太陽燃盡，萬物消散。災難降臨，無法逃離，抗爭到最終，結(jié)局不曾改變，毀滅不可避免，一切都是徒然。你會接受命運，依舊堅持走到毀滅的終點嗎？”
“不會?！眓ine聽見心內(nèi)的嘆息，曾經(jīng)這個回答的背后，還藏著一句：“我會在毀滅前改變一切?！?p> “……”白水陷入沉默。聽起來是個死局，她不敢輕易給一個答案和誓言。
毀滅代表什么？
一切都將不存在，一切都被遺忘嗎？
“我會?！?p> 給出答案的瞬間，整個先知院響起一道鐘聲，源于學院最上方的鐘塔。
鐘聲震蕩，經(jīng)久不息，云層飄散，如撥云見日，一道陽光灑落。透過層層霧湖，落在試煉大樓碼頭前的鄉(xiāng)愁湖面。恰好又有大風吹起，湖水被驚動，掀起波瀾，一次次拍打在碼頭，發(fā)出轟鳴。湖上的陽光被不斷撕碎。
等候的人群變得喧鬧，學院鐘聲響起代表什么含義，眾所周知。
nine仰視鐘塔，表情凝重。
白水的答案，是預料之外，也是預料之中。他第一次質(zhì)疑自己的決定。
“這樣做，究竟對不對？”他自言自語，揮散流砂光球。
白水不知外面的異常。
回答完第三次問題，最后一道流光涌入額心，留下一點清白色印記。印記浮動而出，聚成生長有幽綠色巨樹的《先知冊》，是學院徽章的模樣。
“試煉完成，誓言生效。歡迎來到‘先知院’……”聲音最后一次響起。
忍受著腦海中不斷傳來的刺痛，她已聽不清后續(xù)的聲音。只能艱難向門口挪動，強撐著一步一步，從黑暗走向光門外的世界。
好不容易踏出門，入目全是同樣試煉完畢的人，他們走向等候的人群，找到自己的家人，或面露欣喜，或沮喪失落。試煉結(jié)束，將要分別，鄉(xiāng)愁湖的名字源起于此。
白水迷糊中還以為哥哥在身邊，也試圖尋找百雨。
卻終于撐不住，失去了意識。
nine飛落而下，先一步接住白水，將她抱在懷里。
在眾人的視線中，流砂起伏，像一顆流星飛起。
飛過洶涌的瀑布，飛過霧湖湖面，消失在迷霧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