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消散的怠惰
“魔女、魔女、莎緹拉……莎緹拉—！我愛、愛、愛你—！我愛你！我是被愛的！莎緹拉，你、你不要、不要我了！我片刻都沒忘、忘記你！就算你忘了，我也、沒有、忘記??！”
淚水涌出。不是血淚，是真正的眼淚
從以前到現(xiàn)在，怠惰頭一次正常地呼喊愛
深情與熱情，把怠惰從瘋狂深淵拉回現(xiàn)實，原本混濁的瞳孔，現(xiàn)在點燃明確的意志，并盯著昴
“你很危險！你的存在，總有一天會威脅到魔女教！在那之前！在你的手碰到莎緹拉之前！在這里！現(xiàn)在這里！由我親手！以我的勤勉！為了和“怠惰”的我訣別，為了回報愛……去死吧?。 ?p> 怠惰叫喊，承受不了解放魔手之力的肉體爆裂，慢慢毀壞
但是，比起搶奪昴的肉體，為了不留下威脅魔女教的禍根，為了保護自己信奉的魔女，培提爾其烏斯決定殺了昴
那是有意志和知性寄宿其中、和野獸有所區(qū)隔的行徑——
“假如你一直是頭怪物的話，就是我輸了吧”
昴的手從懷中抽出，看到他手中的東西，怠惰瞪大雙目
他的反應(yīng)讓昴心生憐憫，不過馬上咬緊牙根扼殺那剎那的感傷，然后把手高舉過頭
在正上方的手上，拿著黑色封面的書——福音書被扔了出去
“啊……莎緹拉”
怠惰的嘴巴吐出低沉平靜的聲音
那是對憐愛得無以復加的對象，在安寧中加以呼喚的聲音
望著天空，用剩下的左手舉向天空，魔手像是遵從他的意思伸向福音書，黑色手指碰到飛在空中的書——緊接著，那個降臨
被扔出車斗的福音書即將被風席卷、吹走，因為受到風的影響，因為脫離了加持，也就是說——
抓到書的怠惰，肉體被強風刮得猛烈地往后倒，拖著的腳打碎被挖開的車斗地板，半個身子被拋出龍車外
離開“避風加護”，置身在強風與搖晃的抵抗中，最后被拋棄
——過去前往王都的路上，昴也曾因為好奇而陷入同樣的狀況
沒有除風加持庇佑車斗，直接品味到全力奔馳的強風與路況惡劣的搖晃，根本難以保持原本的姿勢
“——哦、哦哦哦哦哦?。 ?p> 培提爾其烏斯失去平衡的瞬間，昴吶喊跨步
忘記腳少掉一塊肉的痛楚，像彈簧一樣跳起，昴沒有能夠左右勝負的超強技能——但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只有這點不會有錯
怠惰不知朝著沖過來的昴叫囂什么，昴聽不見，只是不顧一切地壓低姿勢，以有如使出頭槌的姿勢撞進怠惰的懷里
“不可視之手”激射而來
伸出的手掌速度緩慢，在發(fā)揮極限集中力的昴面前看起來就像靜止一樣，歪頭，粗魯?shù)乇荛_，臉頰被手指擦過的同時昴逼近敵人，魔手強烈的壓迫感，讓人忍不住想閉上眼睛
“——威爾海姆先生教我兩件事”
手掌被擦過，脖子的皮、臉頰和耳朵的一部分都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痛
爆裂的灼熱讓思考白熱化，在喉嚨深處炸開的慘叫被咬牙忍著躲過了，但還沒結(jié)束
“我一丁點劍術(shù)才能都沒有”
痛楚中的灼熱，安心中的松弛
意識被兩個要素給充滿，昴筆直凝視前方
閃過一個手掌，又一個手掌朝昴的臉逼近——
“——還有被打的時候，不可以閉上眼睛的膽量??！”
大叫，低下頭閃躲，脖子后方的細毛被削掉，但成功閃避，正面是怠惰驚愕到緊繃的臉，昴朝他的側(cè)臉出拳
用盡全力一擊揍向臉頰，怠惰往后仰倒，身體脫離地板，差點就飛出龍車外，然后——
“哦哦哦哦哦哦哦——?。 ?p> 怠惰在被倒吊的情況下，還被龍車拖行，法衣勾到車斗邊緣，身體就在與龍車相連的情況下與地面摩擦
血花飛散，骨肉爆裂，連填補缺損的不可視之手都剝落，名為怠惰的存在正在瓦解。即便如此，他依舊在顛倒的視野中抬起毀壞的臉，用充滿憎恨的雙眸瞪著昴
“還、還沒、還沒結(jié)、結(jié)束、沒、沒有結(jié)、沒有結(jié)束、還沒、還沒??？”
“——不，到此為止了”
朝著頑強過頭的怠惰這么說后，昴展示手上的福音書——怠惰被揍的時候掉落，同時也是狂人最后的心靈依靠
昴翻頁，翻到后半部分的白紙?zhí)帲檬种盖么蝽撁?。碰過傷口的手指沾著血，在福音書上留下朱紅——
“——這里就是你的“結(jié)束”！”
在橫跨左右的白紙上，用象征著這個世界的“l(fā)文字”寫下大大的紅字“結(jié)束”
目睹這一幕，受到?jīng)_擊的怠惰嘴唇打顫，眼中散發(fā)的激動浪潮
太過復雜，讓昴無法讀取他在想什么
然后，在那感情化為語言之前，結(jié)束降臨
龍車用力彈了一下，構(gòu)筑斗車的法衣脫落，破掉的法衣就這樣——被卷入告訴旋轉(zhuǎn)的車輪下
被纏繞在身上的法衣拉扯，失去血和四肢的肉體一口氣朝著車輪縮短距離，可以看見結(jié)局了，法衣破掉的聲音混雜著血肉爆開的聲音，在林中的瞬間怠惰仰望昴，叫喊
“——菜月—昴————！！”
叫喊回聲，然后就這樣轉(zhuǎn)為遺言
喊著昴的名字，身體聯(lián)通叫聲被車輪卷入，碾壓后碎裂，血肉與骨頭的碎片四散，蹂躪生命
肉體消失，而寄宿在上頭的邪精靈的姓名也跟著壯烈消失
在最后的最后，一只伸向昴鼻尖的不可視之手——
手掌在轉(zhuǎn)到昴的臉之前停下，從手指開始慢慢分解消失，那意味著怠惰整整被消滅了
其實只是又附身到更遠處的“手指”上面去了
“這次，就永遠沉眠吧——培提爾其烏斯”
結(jié)束了，確定后昴癱在車斗上
頓時，一直忽視的痛楚蘇醒，昴邊呻吟邊在車斗上滾動
“好痛歐冠，糟糕，會死，他那個死人了，好痛，完蛋、完蛋了——！”
“辛苦了，干的不錯”月星一把摁住了昴，將藥朝著昴的傷口上抹去
“嘶啊啊啊啊??！輕點??！”
“菜月先生，你渾身是傷又很嚴重，不要緊吧？”
“怎么可能不要緊。從未治療蛀牙麻醉退了之后就不曾這樣大哭過了”
繃帶和常備藥是旅行必需品，所以龍車上也有
眼淚汪汪地結(jié)束治療后，從半毀的車斗移到駕駛臺，指著龍車車斗說
“龍車的修理我也會跟羅茲瓦爾說些好話……那，我們耽誤了多久時間？”
“沒有耽誤喔，不如說多虧了兩頭地龍認真地想要逃跑，所以情勢超好……到底是什么在追我們啊？”
“樹懶啦，你不知道？就是手腳長長，會用奇怪的聲音尖叫的動物”
對昴耍迷糊的答案嘆息，奧托放棄繼續(xù)追問，見他那樣，昴聳肩，然后盯著利法烏斯街道的地平線
還在牽頭，還看不到昴在追的身影——
“絕對會追上的，這次換我?guī)湍懔恕?p> “你認為趕得上嗎？”
“趕得上！”
奧托揮動韁繩，一聲干響后地龍?zhí)嵘寂艿乃俣?p> 龍車跑過、奔走、飛也似地穿越街道，不斷急馳——朝著地平線的盡頭
……
——龍車速度上升，劇烈搖晃和風聲響徹車斗內(nèi)
“哇——！”
“沒事，抓好，沒什么好怕的”
愛蜜莉雅堅強地朝挨著身子湊在一塊、忍耐搖晃的孩子們微笑
“嗯”
看到這微笑，不安的孩子們不住點頭
真是堅強的孩子，愛蜜莉雅在心中感嘆，每個孩子心中都充滿不安，但沒人訴苦抱怨，而是拼命咬緊牙根和恐懼奮戰(zhàn)
不能讓這些孩子們看到自己不爭氣的樣子，甚至讓愛蜜莉雅這么想
——不能，龍車是被地龍的“避風加護”的所守護
但現(xiàn)在，艾米莉亞他們搭的龍車失去了加持
失去加持影響的條件很多，不過“避風加護”的狀況很簡單，不是地龍停下腳步，就是脫離加持影響的范圍——而這次是前者
曾經(jīng)停車的地龍要再受到加持的庇護，需要一段時間，但這次連等待的時間都很寶貴
“————”
在劇烈搖晃的車斗內(nèi)，意識到自己雙手僵硬緊握的愛蜜莉雅閉上眼睛
朝著被車篷包裹的龍車后方豎起耳朵，就能聽見遠處有激烈的交戰(zhàn)聲
為了逃離潛伏在村莊周圍的犯罪集團的威脅而避難，以這名目離開村子已過了兩個鐘頭左右
在路上和拉姆帶領(lǐng)的“圣域”隊分開，愛蜜莉雅的王都隊原本應(yīng)該可以順利避難——但十幾分鐘前，事態(tài)卻急劇轉(zhuǎn)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