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老爺、鴻雁和天霸,在夜間悄悄地離開了大船,他們主仆三人就再也沒有了消息。山東德州屬官原來已經準備好了接駕的,可是,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主子爺到來。他慌了神,心想如果主子爺乘坐的船在山東境內出事,他就成了千古罪人。于是便發(fā)了六百里加急,向主子爺指定的駐守管事人報告說:“主子爺行蹤不詳”!八爺看準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便嚴令對十三爺封鎖消息。理由是:十三爺“病了”不能過于憂心,不能用這些無憑無據的事來“打擾他”。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斗爭。這斗爭不管是在貧民農家還是鄉(xiāng)紳富戶,抑或是官宦門第還是天潢貴胄家。這利益便是一塊誘人的肥肉,驅利者兩眼直冒綠光如餓狼般死死盯著,勢必要吞進自己腹中,怎會管顧他人的死活。
鴻雁一早就被天霸護衛(wèi)請到了書房,說是要見一位重要的長輩。一盞茶的功夫,鴻雁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起,抬頭便看見一個瘦削的男子與爹爹錯后半步同行進來。兩人身材都是屬于高大型的,目測在180cm左右,在現代的話可以來個180二人組合了。兩人都是屬于瘦的體型,只是爹爹是屬于對身材有所管理的那種瘦,身上沒有多余的贅肉,至少從別人的觀感上看起來是這樣的。而旁邊這位一看就是被病情所累,衣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像個竹竿子一樣,而且面色十分憔悴,眉眼里盡是疲憊。
這人單從相貌上看還是很man的:天庭飽滿,耳高且廓寬,眉毛高而濃密,眉尾上揚,眉心有兩指寬,眼睛大而有神,琥珀色的眼珠,鼻子高挺有肉,嘴唇厚而收,下頜圓潤。一看就是個爽快灑脫、淡泊名利卻又懂得節(jié)制之人。
看他走路比常人是有些僵硬,甚至有點兒跛行,雙足落地時有些不實,想必此人是有腿疾在身的。
見他們進門,鴻雁起身行禮:“請爹爹安。”
“鴻雁,快來見過你十三叔?!?p> “鴻雁請十三叔安?!?p> 不等她行完禮,十三爺就上前扶她起來,沒有受全禮。仔細看了鴻雁,不由贊嘆道:“鐘靈毓秀,不愧是四哥的女兒?!?p> “鴻雁,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你十三叔腿有舊疾,最近又復發(fā)了,之前有大夫給調養(yǎng)過,不過收效甚微,前段時間又犯了,你給仔細看看?!崩蠣斨北贾黝},言語間無不是對這個弟弟的疼愛和重視。
鴻雁搬了矮凳在十三爺的身側坐下,將手帕覆在他的手腕上,靜靜地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脈搏起伏。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只見鴻雁眉頭蹙起,略一沉思,又重新切脈,又半盞茶時間過去才停罷。
“怎樣了?”見她切脈停住,老爺忙問道,比十三爺這個病人還著急。
“十三叔這脈象有些虛,但卻是有些復雜,脈象表明十三叔體內既有寒也有熱,既有濕也有燥,并有瘀滯?!兵櫻闳鐚嵳f道。
“那當如何治呢?可有法子?”十三爺一聽鴻雁的診斷,便知她是有真本事的,不像之前給他診治的大夫,有按風寒來治的,也有濕熱來瞧的,也有按痰癥下方的,總是開始有效果,后來就加重了,原來都是瞧偏了的。四哥這個女兒既然能準確地診出他的疾病,那么他就有康復的希望,不受疾病困撓,他就能好好的為四哥辦事。
“十三叔,我先看看您的腿部患處再說?!?p> 聽鴻雁要看他的傷腿,十三爺遲疑了一下,不由得看向老爺,“四哥,這......”雖然他們之間是至親,鴻雁也還小,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十三爺不得不考慮這些。
“十三叔,此刻,我是大夫,您是病人,大夫眼中無性別?!兵櫻阒朗逶讵q豫什么,擔憂何事。
“無妨,你侄女說的對,此刻你就是個病人,凡事得聽她這個大夫的?!崩蠣斢X得再沒有什么比自家兄弟的性命和健康重要了,這些個迂腐規(guī)矩就拋諸腦后了。
既然四哥和侄女鴻雁都這么說,十三爺也就不再堅持,撩起袍子塞到腰帶里,自己動手將一只褲腿卷至膝蓋之上,露出患處。
“我的老天爺,十三弟這么些年你是怎么忍過來的?。俊崩蠣斠豢葱值艿耐饶强植赖臉幼?,眼圈頓時紅紅的,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這些天熱,大夫讓人給裹了藥布,我嫌捂著不舒服,就扯掉了,看著有些恐怖,實際沒那么嚴重?!币娝母鐬樽约弘y過,十三爺趕緊解釋說。
只見他膝蓋周圍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膿皰,有些已經破裂,有黃稠的膿液溢出,膝蓋周圈紅腫紅腫的。
鴻雁邊拿手絹裹著手指輕輕按壓他膝蓋周圍邊觀察他的神情。她每按壓一下,十三叔的眉頭就輕微皺一下,沒幾下,額角就滲出了汗珠,腿也開始微微發(fā)抖。鴻雁停止按壓探觸,蹲下身子卷起他另外一個褲腳至同樣的位置,發(fā)現兩腿情況一樣,遂將他兩只褲腳都放下,心里也很是替十三叔難過。
鴻雁用茶壺里的熱水凈了手,寫出五張單子,將其中的四份遞給爹爹,說:“爹爹,我這里擬了三個藥方,一副清熱解毒,一副消腫化毒,一副外涂輔助,還有一份是我需要的診療工具和常用藥材,請爹爹命人按單子采買置辦?!崩蠣攲⑹卦陂T外的天霸護衛(wèi)喊進來,把手里的單子交給他,吩咐他照單子親自去辦理。
另外一張遞給十三爺說:“十三叔,這張是飲食禁忌,您一定得嚴格遵守,否則您的雙腿就徹底沒救了?!?p> “鴻雁,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腿可以治好,是么?”十三爺聽鴻雁如此說,激動得熱淚盈眶,不由得抓住她的手問。
“是可以治好,不過……”鴻雁這個“不過”讓本來激動的兄弟二人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剛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什么?”十三爺問道。
“因為您的雙腿染疾時間太久,又一直沒有得到有效妥善診治,錯過了最佳時機。因此,即便腿疾醫(yī)好了,以后您再也不能騎快馬,這輩子再也不能征戰(zhàn)沙場,再也不能上陣殺敵了!”